吃過早飯,時間來到早上七點四十。
顧澤利索地把鍋碗瓢盆洗好,放回原來的位置。
他計劃八點前離開土坡村,八點一刻前搭上公車,前往燒餅市火車站。
吃飽喝足的伊麗莎白,此時正晃蕩著小腿,雙手托著下巴,出神地盯著顧澤看。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和這人待在一起的感覺還蠻不錯的。
會自覺獻上好吃的食物,又不說閑話。
整個一行走的飯票?。?p> 就是有點兇,嗯。
中午,晚上,明天早上,明天中午,他也會在這里的吧?
“你有行李嗎?!鳖櫇山庀聡?,回頭看向伊麗莎白。
他要帶伊麗莎白離開這里。
讓她待在老頭家,遲早會被找到帶走。
找她的人,昨夜已經(jīng)找到了噶拉子村,距土坡村連十公里都不到的地方。
沒有多少時間可供浪費,可能已經(jīng)有人在往土坡村趕了。
而且,她是龍,絕無可能正常的融入人類世界,異世界才是她的故鄉(xiāng),那里有她的同族。
“啊?”伊麗莎白沒聽懂顧澤的話是什么意思。
行李?哪來的行李?干嘛忽然提這八桿子打不著的事?
“有人找你?!?p> 顧澤收回視線,走到水池邊洗起了手,側(cè)對伊麗莎白。
“和...和你有...有關系?”伊麗莎白的眼睛瞬間便扭成了橙黃的豎瞳,身體更是馬上就顫抖了起來。
他難道是那伙人里的一個?是故意來玩弄自己的?
永無止境的痛苦,獰笑著從記憶的角落追了上來。
僅僅只是回想起過去遭受的折磨、回想起一丁點,她就完全沒法抑制龍族那高昂的尊嚴在被肆意踐踏后的憤怒。但憤怒之余,伊麗莎白更多的是害怕。
害怕到想死。
和人比起來,魔鬼算什么啊。
“有一點?!?p> “...”
伊麗莎白的呼吸開始變得艱難。
“昨天處理了兩個?!?p> “...?”
“哦,是有兩點?!?p> “...”
“準備一下,馬上就走。”
“去哪?”
“異界,X1市?!?p> “為...為什么?”
他要幫自己?真的嗎?不會把自己賣給另一批人?
——能相信他嗎?
“家?!鳖櫇烧Z氣加重。
“家?”
“有人等你回家?!?p> 伊麗莎白呆住了。
顧澤擦干手上的水珠,端坐在伊麗莎白對面,看著她的眼睛,漸漸變回人類的眼睛。
“我送你?!?p> “...真的?”
“真的?!?p> “...”伊麗莎白茫然地點了點頭,沒有流淚也沒有再說什么。
她覺得自己聽到的不是真的。
逃到這里,發(fā)生的一切,都像一場不切實際的虛幻美夢。
哪可能有好心的老頭救人,老頭還正好是個醫(yī)生?不應該是被陌生人撿到,粗暴的虐待,再被轉(zhuǎn)手賣掉嗎?
哪可能會有人第一次見面就給自己飯吃,還說什么“家”、“我送你”之類的話?
可能自己已經(jīng)瘋了吧。
哈。
要不就是那伙人又想出了新的花樣。
“我是顧澤。”
“去上廁所,我找衣服。”
顧澤說完,沒再去看伊麗莎白痛苦的樣子。
他起身走出二樓病房,去往三樓。
只留伊麗莎白一個人,楞楞地看著前方,眼神空洞。
痛苦不是那么好克服的,陰影也不是光照過就會消失。
三分鐘后,顧澤拿著幾件寬松的黑衣服和鞋回到了二樓病房。
老頭只有合他自己身材的女裝,沒有給小孩穿的衣服。鞋雖然有,但那是給小時候的顧澤買的,伊麗莎白穿起來會很勉強。
“穿。”顧澤看向剛從衛(wèi)生間走出來的伊麗莎白。
她聽到命令,馬上哆嗦了一下,顫巍巍地脫下病號服,露出纏著繃帶的雙腿和雙臂,和傷痕多到難以計數(shù)的身體。
顧澤遞去衣服,直視著折磨留下的痕跡,直到那些痕跡被衣服體面的遮住。
“我是誰。”
“...”伊麗莎白穿好衣服,茫然地看著他,只是一個勁的搖頭。
“我是顧澤?!?p> “顧...顧澤?!?p> “我在?!鳖櫇闪⒓磻?,又問:“你叫什么?”
“伊麗莎白?!?p> “那我以后就叫你伊麗莎白?!?p> “...嗯?!?p> “伊麗莎白?!?p> “嗯?”
“伊麗莎白。”
“...”
“你叫我,我會馬上答應,我叫你,你也要馬上答應,明白嗎?!?p> “...”伊麗莎白怔住了。
馬上答應嗎?
就是說,他會一直關注自己,也想得到自己的關注嗎?
真好啊,有種和別人、和世界聯(lián)系起來的感覺。
色彩一點點回到了她空洞無神的雙眼里。
顧澤見狀,想把手里的鞋遞過去,但看到伊麗莎白的腳上也有繃帶,而且還很多,就把鞋放進了儲物空間。
時間來到早上七點四十七,沒多少時間了。
“我背你。”他不由分說地走到伊麗莎白身前,俯身下蹲將其托起,放到自己背上。
等伊麗莎白遲鈍地回過神來時,她已經(jīng)在顧澤背上了。
“你...”
“走吧?!?p> 伊麗莎白小心地抱住顧澤的脖子,生怕勒著他。
莫名的,淚忽然流了下來。
緊接著就是放聲痛哭。
顧澤腳步一頓,但沒有停留,而是繼續(xù)向外走去。
雖然脖子被勒住了,但憋個七八分鐘的氣還是沒問題的,夠她哭完了。
推門走出二樓病房,老頭的腦袋忽然探出三樓欄桿,向下瞅了一眼,“等一下,藥煎好了?!?p> 說完,老頭腦袋一縮,又回去了。
藥?果然是在給伊麗莎白煎藥。
老頭知道自己會帶她走。
顧澤心想著,走上三樓,在門口站定。老頭端著煎藥用的砂鍋,正往一個大約有三個茶壺大小的陶罐里倒煎出的藥液。
“他他他煮的是屎嗎?”伊麗莎白皺著鼻子問道,通紅的眼眶熏得都瞇了起來,淚也不往外流了。
顧澤:“...”
“兩天一次,一次一碗。外敷去疤養(yǎng)顏,內(nèi)服排毒養(yǎng)身!”老頭聽到腳步,知道顧澤已經(jīng)上樓,便頭也不回地嚷了起來。
“外敷、內(nèi)服?涂屎,吃屎?”伊麗莎白大驚失色,勒顧澤脖子的力度又大了幾分。
小愛:?!
老頭沒一會就把鍋里的藥液全都倒進了陶瓷罐。他妥帖地密封好陶罐,走來交給了顧澤。
陶罐剛上手,就消失在了老頭眼前。
儲物空間里的表是不走的,很適合保存有保質(zhì)期的東西。
“行李都準備好了吧?”老頭瞧了眼伊麗莎白。兩人大眼瞪起小眼,伊麗莎白咧開嘴吐了吐舌頭,擺了個口區(qū)的造型,都不想再看他一眼。
糟老頭,煮屎給我吃!就算屎其實是藥,也改變不了味道難聞的事實!
伊麗莎白記住了這老頭。
“都在身上?!鳖櫇苫氐馈?p> 二人互相點了點頭,沒再說什么。
“抓緊?!?p> 顧澤對伊麗莎白說了一句,抓著欄桿返身跳到二樓,又從二樓跳到一樓。
趕時間得走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