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徐直徐彎
從綠柳山莊(舊址)前往水月城,騎馬的話少說也得要三天。
而由于水柳派里頭最快的幾匹馬——也就是當初公孫羽等人騎著星夜兼程趕赴綠柳山莊的那幾匹馬都在休“工傷假”,所以,騎著劣馬的他們怕是沒個四五天根本就別想看見水月城的邊兒。
趕路是枯燥無聊的,這對于任何人來講都一樣,而無聊的故事根本沒有被記載的價值。
就像現(xiàn)在馳騁在草原上的某支身著紅衣的隊伍,他們就會贊同這一觀點。
“師兄!掌門人的位置還在變化嗎?”
一名虬髯大漢捧著一方羅盤跨坐于高頭大馬上,聞言他回過頭來朝著發(fā)問者無奈一笑。
“一直在變,就沒停過?!彬镑状鬂h道。
發(fā)問者是一名胡須如刷的漢子,他的五官長得很是著急,以至于不知情的人在同時見到了他與虬髯大漢的時候絕不會認為虬髯客是他的親師兄。
刷須漢嘆道:“師兄啊,你說師傅他這算怎么回事?不回門派,也不同我們碰面,天天在這草原上飄著?”
虬髯漢子聞言面色一肅,當場訓(xùn)斥道:“慎言!師傅豈是你我可以議論的?有時間跑來消遣我,倒不如去孫長老那邊有沒有什么需要幫忙的!”
這支隊伍浩浩蕩蕩足有百余人,他們呈一字橫隊行進著,自天上往下看,他們就好像一只紅色的雨刮器自草原上掃過。
“別??!師兄!你已經(jīng)執(zhí)掌這通靈盤快六個時辰了,該換我持盤了吧?”刷須漢子急道,他的眼中更是有著一絲懼色,似是虬髯漢子口中的“孫長老”是什么洪水猛獸一般。
虬髯漢子自然看出了刷須漢子的窘迫,誠然,自他們的掌門人——徐炎久久未歸后,身為離火宗內(nèi)一貫以來的二號人物,孫長老可謂是急白了頭。
他沒法子不急,徐炎除了是離火宗掌門之外更是宗內(nèi)第一高手、第一功臣。
他永遠不會忘記——應(yīng)該說每一位離火宗弟子都不會忘記,五年前的那個雨夜,徐炎孤身闖入離火宗禁地、經(jīng)三日夜生死考驗、九死一生后捧回《離火神功》的那一幕。
那道渾身染血的身姿牢牢地刻在了離火宗人的心底,他們堅信著他們的掌門人無所不能。
然而,現(xiàn)在他們那無所不能的身影失蹤了。
近一月前,離火宗剛剛拿下水柳宗的地位,令水柳宗成了水柳派。
那一日,接管水柳宗身家的那一日,徐炎留下一封以密語寫的信后便失蹤了。
對于沒有看過或者沒有看懂密信的人們而言徐炎是真丶失蹤了;而對于孫長老而言恐怕則并不是這樣。
他應(yīng)該是知道一些什么的,所以在看過密信后他便力排眾議,帶上了離火宗內(nèi)的精英們上演了當下這出“掌門去哪兒”。
隨著搜尋隊伍在草原上一天天地推進深入,一天天地?zé)o功而返,孫長老的脾氣正在同步地增長,近一兩天內(nèi)已經(jīng)少有弟子敢于出現(xiàn)在他身邊三丈內(nèi)。
但虬髯漢子是一個例外。
在聽了刷須漢子的埋怨、看了漢子臉上的苦色后,虬髯漢子毫不拖泥帶水地將通靈盤拋到了對方的懷里,接著一勒馬頭,轉(zhuǎn)身扎進了隊伍中。
刷須漢子在他背后高聲致謝:“謝了??!”
虬髯壯漢對此只有搖搖頭。
“我年輕的師弟喲。盯好通靈盤?!?p> 他這般叮囑道。
片刻之后,他登上了孫長老所在的馬車。
早在他尚自距離馬車十幾丈遠的時候,馬車中刺耳的聲音便被風(fēng)抓著、強塞進了他的耳中:“廢物!都是廢物!這么多個人找一個人,這么多天了!連根毛都沒找到!你們說!要你們何用?”
這聲音略顯嘶啞,但更多的是威嚴。光聽這聲音就讓人產(chǎn)生了一種自己矮了一頭的錯覺。
虬髯漢子無奈笑笑,停頓再三后還是推開了馬車的車門,登了上去。
“小直啊,你來的正好?!睂O長老的臉活像是用帶皮的松樹根雕出來的廉價紀念品,一捧八爪魚似的長胡隨著他的激情演講活物似的招搖著。
“小直”是虬髯漢子的名字,他的全名叫做“徐直”,和離火宗內(nèi)的很多弟子一樣,他是由徐炎收養(yǎng)的孤兒。
他本不姓徐,他本亦沒有名,是徐炎給了他姓名。
“小直啊,你來的正好:快來評評理!”孫長老一手拍著自己的大腿,一手拍著一名跪在他跟前的弟子的背,“你說他們是不是廢物?”
跪在地上的那人徐直熟得很,那是徐直的另一位師弟,同樣被徐炎賜了姓名、一手養(yǎng)大的孤孩兒。
那人的名字與徐直正好能構(gòu)成一對正反。
他的名字叫做“徐彎”。
今天早晨徐直還指派了他帶領(lǐng)一小隊人馬朝某個方向去搜尋徐炎的蹤跡。
而現(xiàn)在,他跪在馬車中,他所帶去的人馬靜默無聲地候在馬車外。
很顯然,他們一無所獲。
徐直看著他,他也看向了徐直,兩遍目光交錯下,一邊上揮之難去的黑眼圈,一邊是消不下去的紅眼眶。
徐直還能說什么呢?
他唯有點點頭,然后在眾目睽睽之下登上馬車,然后跪在孫長老的面前:“弟子無能!”
他說這話的語氣很真誠也很沉痛,光聽這語氣,不明就里的人幾乎會以為他死了親爹。
孫長老撇了撇嘴:“無能了不起嗎?你們無能?一個個有手有腳的還敢自稱無能?這是要將我一個雙腿盡廢老東西置于何地?。俊?p> 徐直無言,只是跪著。
他垂下的目光不知是在看孫長老那雙空蕩蕩的庫管還是在細數(shù)馬車底座上細微的縫隙。
孫長老見狀心知再多說什么、再如何陰陽怪氣地講出些什么也不過是單方面地宣泄自身負面情感。于是他適時地收住了說教,揮手令兩人退下。
“師兄,你隨我來一下。”退出馬車,不知道跪了多久的徐彎不著痕跡地拿手肘捅了捅徐直。
徐直會意,于是兩人走到了遠離人群的僻靜所在。
“說吧,你到底有什么想要告訴我的?”徐直問。
徐彎道:“我發(fā)現(xiàn)了一些線索,一些指向不好的結(jié)論的線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