馱山
是陳國境內(nèi)有名的靈山福地。因山上住著修仙求道之人，每到祈愿日，香火極為鼎盛。在每年的年尾，就連陳國國主都會派人來此燒香祈福。
馱山分為南北兩峰，南面住著的是印宗，北面的住著的是丹宗。這二宗初始本為一脈，都是由青衫道人在五百年前創(chuàng)立，后因意見不和才分為兩派。
印宗講究結(jié)印通達宇宙，北宗講究煉丹以求長生。兩派都以正統(tǒng)自居，明爭暗斗不休。近百年來，丹宗弟子中人才輩出，總共有九位年輕弟子得到修行界第一大宗青云劍宗招納，反觀印宗卻一人都沒有。丹宗日盛，印宗日弱，就連陳國國主的特使也有十幾年未進印宗宗門了。
這一日，印宗宗主大殿內(nèi)，眾人正在為某事爭論不休。
坐在宗主寶座上的中年男子正是印宗宗主白荀。他伸出手示意眾長老安靜，臉上已頗有不耐之色。
“叫你們推薦人選，你們倒是真舍得推薦，瞧瞧，這么一大堆，我看干脆長老以下的弟子都去算了。到時候出了事，都死在那了，丹宗的那些家伙估計睡著了都要笑醒。”
四位長老臉上的神情微顯尷尬，一名青衣長老站起來說道:“宗主，還是讓我們回去再好好商議一下，畢竟此事事關(guān)重大……”這青衣長老乃印宗的執(zhí)法長老木遠長。
白荀挑了挑劍眉，說道:“哪里還有時間？從上個月就開始商議了，議到現(xiàn)在還沒個結(jié)果。我看不如這樣好了，我們直接抓鬮，抓到誰就誰去……”說著眼睛一亮，對于自己的提議非常欣賞，哈哈笑道:“我看這樣簡直是行得不能再行了，諸位長老覺得呢？”
“宗主萬萬不可啊，宗內(nèi)大事豈可如此兒戲……”木遠長忙開口阻止，這宗主歷來不按常理行事，保不準(zhǔn)真的會按此方法選人。
“唉……”白荀無奈地嘆了口長氣，說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們倒是給個人選出來?。坎粫綍r候就只讓丹宗的人進去吧？”
“我倒是覺得宗主的主意甚好，省得大家吵來吵去……反正我是不在乎，選誰去都是一樣?！币幻硇畏逝值拈L老半躺在椅子上，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模樣。
木遠長冷笑道:“伍真欽，如果你真的不在乎，干嗎還寫了四個弟子名單上去？大家昨日夜里明明說得好好的，一人推薦三名弟子，現(xiàn)在如果真的抓鬮，你不就比我們多出一個機會了？你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
伍真欽漲紅了臉，叫道:“沒……沒有的事，木遠長你哪只眼睛看見我多寫了一個，可不能隨便污人清白，我看是你木遠長自己多寫了一個……”
木遠長抻長了脖子叫道:“分明就是多寫了一個，還不承認(rèn)！”
“胡說八道！我伍某人豈是那種偷偷摸摸的人！”
白荀數(shù)了數(shù)長老們遞上來的紙條，總共是十一張，按木遠長所說，一人舉薦了三名弟子，四位長老就是十二張紙條。就算伍長老沒有多寫，那也還是有人少寫了一張。問道:“既然是你們之前就議好的，為何還有人少寫了？”
木遠長和伍真欽面面相覷，這舉薦弟子去紫云洞的機會如此重要，誰會傻到少寫名單？他們二人一齊看向?qū)O源孫長老，孫長老搖了搖頭，示意不是自己。三人于是一齊看向陸自誠陸長老。
陸自誠中等身材，國字臉龐。他見三位長老看向他，臉上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說道:“是……是我少寫了。”
白荀奇道:“陸師兄，他們都寫了三個，你為何只寫兩個？”
陸自誠道:“回稟宗主，不是兩個，我……我只寫了一個?！?p> “只寫了一個？”白荀將目光看向伍真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磥碚娴氖俏檎鏆J多寫了一個。
白荀道:“那就更奇怪了，你為什么只寫一個？”
陸自誠道:“我掌管宗門飲食，平日里俗務(wù)纏身，對門下弟子疏于教導(dǎo)，以致弟子們修行平平，鮮有能擔(dān)大任者。”
伍真欽道:“既然如此，陸師兄不如將這兩個不要的名額給我，反正你空著也是空著。”
木遠長急道:“伍真欽你本來就多寫了一個，怎么還好意思再要。陸師兄的兩個名額給我才對！”
陸自誠笑著說道:“既然二位師弟想要，那就一人一個吧。”
木遠長和伍真欽大意過望，拱手稱謝。
孫源大聲叫道:“那我呢！陸師兄你也太不公平，平白無故他們都多了一個，就我沒有……這樣好了，陸師兄你干脆別要名額了，把那個名額讓給我吧?！?p> “這……”陸自誠這會兒真的顯得有些為難了。
白荀怒道:“你們?nèi)齻€也太得寸進尺了！”
木伍孫三人見宗主動了真怒，都噤若寒蟬的坐著，不再說話了。
白荀看向陸自誠，道:“師兄，這些年難為你了。宗門這些年的新進弟子都是別人先挑，最后剩下資質(zhì)最差的才送到你那里，而你卻沒有半句怨言……”
陸自誠道:“宗主不必內(nèi)疚，都是印宗的弟子，誰先挑都是一樣的?！?p> 白荀微微點頭，臉上稍顯寬慰，說道:“如果人人都像你這樣想，何愁我們印宗不能興盛？”他停了停，然后問道：“師兄你這次舉薦的弟子又是誰？”
陸自誠道:“回稟宗主，是我的大弟子秦云。”
“就是你在山腳下?lián)斓哪莻€嬰兒？”
陸自誠道：“正是?！?p> 白荀感慨道:“時間真快啊，一眨眼十幾年就過去了。陸師兄這次只舉薦他一人，是覺得他能勝任這次試煉嗎？”
陸自誠道:“秦云天資聰穎而且秉性正直不阿，心思縝密亦是超乎常人。所以我認(rèn)為他能擔(dān)此重任?！?p> 白荀聽得連連點頭，正要說話，木遠長忙說道:“宗主，我覺得陸師兄此言差矣。”
白荀皺眉道:“此話怎講？”
木遠長道:“陸師兄說他門下弟子能擔(dān)此重任，難道我們幾位長老門下的弟子就天資不夠聰穎，秉性不夠正直，心思不夠縝密嗎，都不能擔(dān)此重任嗎？”
伍真欽也看出白荀似乎有倒向陸自誠的跡象，急忙道:“陸師兄這是在抬高自己，打壓別人。我們舉薦的這些弟子也都是個頂個的少年俊杰?！?p> 陸自誠本意并非如此，一時間百口莫辯，連連道:“諸位師弟誤會了，我并非此意……”
白荀翻了個白眼，比起應(yīng)付這些長老們的唇槍舌戰(zhàn)，他更愿意回到藏書閣中閉關(guān)。說道:“既然都是少年俊杰，那現(xiàn)在又難辦了，十一個弟子，我們該怎么選出最少年俊杰的那一位呢？要說設(shè)個擂臺比試吧，我們印宗選人除了看修為，還要看德行。這個德行又該怎么選呢？”說完停了停，見眾長老果然又都閉口不言了。
白荀接著道:“所以還是我的這個辦法好。不過這次抓鬮不是從你們舉薦的弟子中來抓，而是從印宗所有弟子中來抓取?！?p> 四位長老面面相覷，都不知道白荀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白荀向身后的兩名弟子揚了揚手，道:“你們倆去把宗里弟子的點名牌拿來！”白荀剛說完，見木遠長又要開口，忙道:“木長老不要再說了，我意已決！”
兩名將一塊掛滿了木牌的架子抬到座前，白荀看了一眼，說道:“把牌子都取下來，翻到背面放在桌上。”
弟子領(lǐng)命辦了，白荀站起身，招手示意四位長老過來。四位長老互相看了一眼，起身來到桌前圍著站成一圈。
白荀道:“你們看好了啊，這些牌子都是翻過來的，總共三百二十七張，現(xiàn)在對誰都是公平的，抓到誰就是誰，你們四個誰也不許再有異議！”說著手一揮，在空中轉(zhuǎn)了兩圈，這才向下抓去。
四名長老齊刷刷地看向白荀手中的木牌，屏住了呼吸。
白荀啪的一聲將木牌拍在桌上。
秦……秦云？”木遠長看到這兩個字后，眼睛里立刻閃現(xiàn)出一抹兇光，伍真欽和孫源搖頭嘆息，陸自誠則是愣在當(dāng)場。
木遠長拱手說道:“宗主，我還是覺得如此行事有些欠妥，需要從長計議?！?p> 白荀冷然道:“木長老，這可是天命，你敢違抗天命？”
木遠長轉(zhuǎn)頭看向伍真欽和孫源尋求幫助，二人卻左右斜視，就是不去看木遠長的眼睛。
白荀慢悠悠地坐下，說道:“按照慣例，這個名叫秦云的弟子可以隨意挑選一名印宗弟子跟他一同前去，陸師兄你問過秦云后將名單速速報來。至于后面的事情，就要麻煩四位長老了，本宗主打算繼續(xù)閉關(guān)修行，你們沒有重要的事情，就不要來打擾我了。”
“是，宗主。”四位長老拱手應(yīng)答。
“都散了吧?！?p> 四位長老剛走出宗主大殿，木遠長立刻氣沖沖地向伍真欽和孫源發(fā)難:“孫源，伍真欽，你們倆剛才怎么不攔著宗主！”
孫源面露苦色，道:“這抓鬮抓到的，咱也不好說什么啊?！?p> 木遠長怒聲道:“印宗百年聲譽就是毀在你們這些唯唯諾諾之人手中的！也難怪人家丹宗什么都要比印宗強?！?p> 伍真欽摸了摸腦袋，道:“木遠長，這話我怎么聽著如此刺耳呢，如果你覺得丹宗什么都要比印宗好，你何不改投他派？”
“我懶得跟你一般見識！”木遠長怒哼一聲，也不與眾長老辭行，徑自走了。
陸自誠道:“二位師弟，沒有別的事，我就先告辭了?！?p> 伍真欽拱手道:“還沒來得及恭喜陸師兄，如此好事，可不要忘了請我們喝酒啊，”
陸自誠拱手回禮道:“改日……改日……”
伍真欽看著陸自誠離去的背影，嘆了口氣道:“這難道就是天意？二十年前萬師兄失去的機會，現(xiàn)在又回到了他的弟子手里?！?p> 孫源撇了撇嘴，道:“你不會真的覺得這是天意吧？”
伍真欽想了想，恍然大悟道:“你的意思是說宗主……”
孫源打斷道:“這種事自己知道就好，就不必說出來了。再說這個機會到底是福是禍目前可還不好說……”
伍真欽:“此話怎講？”
孫源道:“在印宗誰不知道木師弟一直對宗主的寶座垂涎欲滴？這次讓那個叫秦云的弟子撿了個便宜，木師弟怎么會善罷甘休？以后少不了要對付他們師徒二人的……陸師兄為人忠厚，哪里會是木師弟的對手？”
伍真欽點了點頭，道:“不管怎樣，此事跟我倆已經(jīng)沒有多大干系了。我現(xiàn)在不求別的，只求陸師兄請我們好吃好喝一頓就行了。
孫源轉(zhuǎn)身向西而行，道:“那你就慢慢等吧，陸師兄當(dāng)著宗門進出的這個肥差，卻一滴油水都不沾。讓他請客，那可有得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