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好手續(xù)之后,林墨本來想先去附近的菜市場或者超市買點新鮮的肉和蔬菜,但是陳媽媽堅持要先回家,說是要幫林墨把客房先收拾出來。
“阿姨,不用這么麻煩的,我晚上自己去找個酒店住就好了?!绷帜翱催^客房,覺得收拾太麻煩了,有點不好意思。
“不麻煩啊,再說了,哪有讓客人出去找酒店住的道理,對不對,念念?!标悑寢屳p輕擰了一下坐在身邊看戲的陳念。
“哎呦,媽媽說的對,不能讓客人住酒店。”陳念眼看躲不過去,只好附和道。
“那麻煩阿姨和念念了?!绷帜X得自己如果再推辭就顯得有些不識大體了,只好應了下來。
自打陳爸爸去世之后,原本作為陳爸爸書房的那間屋子也就空了出來,陳爸爸剛剛?cè)ナ赖臅r候,陳念還總是去書房里坐坐,就坐在父親常坐的那張椅子上,桌上鋪著父親寫字的宣紙,每次都想要學著父親寫點東西,只是每次還沒落筆,紙就已經(jīng)被淚水打濕。
后來母女兩人就很少再去那個房間里,書房也就慢慢地成了雜物間,里面多的是和陳爸爸有關(guān)的東西。
“墨墨,你去休息會吧,我跟念念收拾就好了?!?p> 陳念心想:“我也很累啊,腫么不讓我去休息啊,到底誰是親生的啊?!?p> 盡管陳媽媽一再要求要一起收拾,但林墨和陳念擔心陳媽媽的身體,通過撒嬌、講道理和生拉硬拽終于是把陳媽媽推了出去。
“那行吧,那你們慢慢收拾,墨墨想吃什么,阿姨去做飯?!标悑寢屴植贿^兩人,之后給自己安排去了廚房。
“阿姨做的都想吃?!?p> “還真是個討好丈母娘的小能手啊,不過……”陳念提前提林墨默哀了三十秒。
兩個人先是拖了拖地,然后在屋子中間鋪了野餐用的墊子,把雜七雜八的東西放在墊子上,然后整理到打包箱里。
林墨輕手輕腳地把一捆捆的備課筆記放進箱子里,雖然沒有見過陳爸爸,但他憑借著陳爸爸留下的東西,就知道他大概是什么樣的人了,他應該有一雙會笑的眼睛,脾氣軟軟的,很少會生氣,說話永遠是富有條理的……
“叔叔一定是個很好的老師!”林墨說道。
“嗯,你看這些,都是他拿過的獎,有市優(yōu)秀教師、優(yōu)秀班主任、十佳教師……,不過他最喜歡的還是你手邊那一捆,那些都是他的學生寫給他的?!?p> “我要是學生,我也會很喜歡叔叔的?!?p> “爸爸出殯的那天,來了很多人,有事業(yè)有成的、有為了生活苦苦支撐的、有正在上大學的也有他正在帶的那一級學生,有個哥哥跟我說,爸爸生氣的時候也會高高地揚起巴掌,只是落到他們身上就變成了輕輕的撫摸,人生的列車一路向前,割裂了他們的人生,等他有時間再回來看他的時候,竟然連一個撫摸都成了奢望。”
林墨輕輕把陳念攬進懷里,聽著她一字一句地講著過去的一點一滴。
“爸爸是個很熱愛生活的人,他喜歡攝像,從小到大給我拍了很多美美的照片,后來他把那些照片都洗了出來,每一張照片后面都寫好了日期?!?p> “你知道么,雖然小時候我家條件沒那么好,但我從小到大沒缺過娃娃,我的娃娃都是爸爸一針一線縫的?!?p> “爸爸是個很隨和的人,很少發(fā)脾氣,但是他還是會為了我指著我們班主任和那些家長罵他們不負責任,會吼著說校園暴力是犯罪,孩子還小、不懂事永遠不是欺凌別人的理由,我永遠記得他站在我面前面對那些丑陋面孔的那一刻,他就像中世紀歐洲的騎士,平時的時候舉手投足之間都是貴族的紳士風度,可若是有人想要欺辱他在乎的人,他就會踏上戰(zhàn)馬拔出長劍一往無前。”
陳念掃視著屋子里的一切,每一件東西都代表著一個埋在記憶里的甜蜜,只是現(xiàn)在這份甜蜜缺失了一角。
小時候的我們不懂離別的滋味是這么的凄涼,總是盼望著時光快點、再快點,以為那樣就可以逃脫父母老師的控制,可是后來才知道說聲再見竟然需要全身的力氣來支撐。
人永遠不知道,誰哪次不經(jīng)意的跟你說了再見之后,就真的不會再見了。
“爸爸去世的時候,我想過去陪他,但是看到媽媽就舍不得了,她已經(jīng)失去了她未來的老來伴,再失去女兒的話,她該怎么活下去??!”陳念的心里埋了太多太多的話,有些話不能說給母親聽,也不能說給外人聽,還好有林墨可以聽她講。
陳媽媽透過門縫看著自家女兒撲在林墨懷里,已經(jīng)哭得不成樣子,偷偷抹了抹眼淚。她知道這些年自己家女兒憋了很多心事,為了自己她只能硬撐著,不哭不鬧甚至不說,她很怕這樣下去女兒會出什么問題,上段時間她就感覺自己女兒好像又回到了初中時候那種狀態(tài),她已經(jīng)失去了自己的老公,絕不能再失去自己的女兒了,還好,女兒之前給她打電話的時候心情明顯有好轉(zhuǎn),而且還告訴自己找到了一直一直很喜歡的那個人,而且已經(jīng)在交往了。
這次見到林墨,陳媽媽覺得很滿意,可以看出來他也很喜歡自己的女兒,而且還很寵自己的女兒。
“墨墨,我們快點收拾吧,這次我想把我媽媽帶去,所以可能不能繼續(xù)住在你那里了?”哭過之后,陳念覺得一直壓在自己心上的石頭終于被卸掉了。
“不要,我們那可以住的房間很多?!绷帜宦犼惸钜嶙?,頓時覺得有點不開庭。
“好了,現(xiàn)在不說這個了,之前讓我媽去和我住,她都不去,這次還不一定能不能說服她呢?!标惸钕氲綀?zhí)拗的母親就有點發(fā)愁。
“會去的,我去和阿姨說?!绷帜V定地說道。
小心翼翼地把父親的東西收進了打包箱,陳念輕輕嘆了一口氣。
其實有時候,比回憶更讓人憂傷的是,睹物思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