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一共就兩天,程渺怎么也沒想到,周日還是沒能如愿好好休息,姜汀一大早就來了。
彼時圍著她的房間轉(zhuǎn)了一圈,而后神神秘秘的坐到她的床邊:“程渺渺,你今天怎么沒用你那薄荷味的沐浴露?我還覺得味道挺特別,還想讓我媽媽買來著。”
“那個……那個就是一袋試用裝,一次就用完了?!?p> 易桁只給了她一顆糖,還好,謊言信手拈來。
“這樣啊,今天再陪我去一次好不好?這一次就算是被太陽曬的昏過去了,我也不會臨陣脫逃的,你昨天什么時候等到那個瞎子大叔的?”
程渺拿掉蓋在肚子上的毯子,下床,話語輕輕地,眼神中捎帶著不滿:“姜汀,你別叫他瞎子?!?p> “為什么?他本來就是瞎子嘛?!?p> “那人家叫你胖子你開心嗎?”
姜汀撇了撇嘴巴,忽然間感同身受,悄悄的走到程渺的身邊,拉住了程渺的時候微微搖晃著:“好嘛,我不叫他瞎子,你別生氣了?!?p> 和前一天差不多的時間點,在同一個位置,高高升起的太陽開始灼熱起來,曬在皮膚上,沁出薄薄的汗水,悶,直沖大腦。
“渺渺,我們這樣好像兩個門神啊。”
“你累嗎?”
姜汀哪里還敢說累,這兩天耽誤了程渺的休息時間,絕對不能再耽誤第三次了。
“不累,其實我覺得當(dāng)當(dāng)門神也挺好,對了,渺渺你知道瞎……額,這個大叔叫什么名字嗎?”
“易桁,不過他不是……”
話還沒說完,程渺被身邊的高音驚動,她下意識的捂住了耳朵。
“易桁叔叔,易桁叔叔在家嗎?易桁叔叔在家嗎?易桁叔叔!我找你??!”
程渺用手背擦了一把額頭的汗水,剛要捂住姜汀的嘴巴,就看見院子里那紫藤花回廊的口處出現(xiàn)了一條狗,眼神很乖的狗,隨即便是身形頎長卻很清瘦的易桁。
“你是易桁嗎?不是吧?我們找易桁?!?p> 易桁在小明的帶領(lǐng)下緩緩?fù)箝T的方向走來,隔著一扇門站定,嘴角微微有那么一絲的起伏,稍縱即逝。
“程渺,你來了?”
從始至終一句話都沒說的程渺狐疑的伸手在易桁的面前晃了晃,他明明是真的看不見了,為什么知道她在這里?
“你是易桁嗎?”姜汀再次開口,那雙眼睛一直在易桁的身上沒移開過,滿是驚艷。
“是,你是?”易桁回道。
“啊,易桁……哥哥,你好,我是程渺的朋友,我叫姜汀,對不起啊,我是第一次家你,我不知道你其實是個……哥哥?!?p> “沒事,要進(jìn)來玩嗎?”
姜汀躍躍欲試,拉著程渺,盯著程渺說道:“可以嗎?”其實她這話更多的是征求程渺的意見。
易桁說:“當(dāng)然可以?!?p> 程渺在盯著易桁的那雙腳看,那雙腳上還纏著紗布,只是這紗布是潔白的,沒有半點血跡,他的腳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
“程渺?”
“嗯?”
“我還以為你走了,你們自便,我可能不太方便照顧你們?!?p> 程渺按住了四處張望的姜汀,隨著易桁走到廊盡頭的一處小房子,玻璃制的小房子里是陣陣空調(diào)吹出來的涼風(fēng),很舒服,是她鮮少體會到的,房頂已經(jīng)被綠植覆蓋,給這房子制造出一片陰涼。
內(nèi)飾布置的也比較簡單,入口處右側(cè)擺放一張長桌,上面擺放了一些程渺不認(rèn)識的機器,不過看起來那些應(yīng)該是用來做喝的,長桌旁邊還有一個冰箱。
右側(cè)有一排沙發(fā),沙發(fā)盡頭是一組白色藤制的桌椅,桌子上是一束火紅的玫瑰,朵朵碗口大小,嬌艷欲綻。
“程渺?”
“嗯?”程渺第一次覺得,她的名字也可以被叫的這么好聽。
“冰箱里有喝的,你們喜歡什么喝什么吧?!?p> 姜汀跑過去拿了一盒乳飲料,順便給了程渺一盒,淡淡的香蕉味。
程渺沒喝,她默默的走到了易桁的對面坐下:“你不喝嗎?”
易桁摸索著打開了音響,優(yōu)雅的音樂頓時充滿了這個精致的房間。
“我不渴。”
“那……”
姜汀忽然插話:“你們慢慢聊啊,我今天很高興認(rèn)識你,易桁哥哥,我可以去看看嗎?你家院子很漂亮?!?p> “請便?!?p> 姜汀跑出去了,程渺展開掌心,才發(fā)現(xiàn)滿是汗水,明明這里的空氣很涼爽。
“你剛剛想說什么?”
程渺思前想后,話還是說出口:“我剛剛好像沒有發(fā)出聲音,你怎么知道我來了?”
易桁雙手一番摸索之后,關(guān)了音響,過了約莫一分鐘的樣子,才緩緩開口:“因為你身上有股淡淡的草藥味,你家有人吃中藥嗎?”
“我……我家是……是開中藥鋪子的?!闭f完的程渺用力的捂住嘴巴,不說話就不會露餡,對,不說話就不會露餡。
禍從口出。
如果讓易桁知道他爸爸是一個患病的多年賭徒,連鄰居看見都立馬關(guān)門的人,他還會跟她做朋友嗎?
反正學(xué)校里除了姜汀,沒有人愿意跟她做朋友,同學(xué)都笑話她爸爸是個吃軟飯的,笑話她是廢物的女兒。
“中藥世家?很不錯,我奶奶以前就是中醫(yī)?!?p> “嗯?嗯!”
就這么……就這么騙下去吧,她不想給易桁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她想交這個朋友,或許他明天會離開,或許會停留一段時間,這個謊言就撐到他離開之后就好。
“那……你們家是中醫(yī)世家嗎?”
前一刻易桁神情淡漠如平靜的湖面,沒有一絲漣漪,這一秒,劍眉微微一擰,如一潭忽然間被攪得天翻地覆的死水。
程渺想要收回這話來已經(jīng)晚了,易桁就一個人一條狗在這里,沒有任何的家人陪著他,難道他的家人遭遇不幸了?
意識到這一點,程渺匆忙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你的家人不在了。”
易桁緊皺眉頭漸漸的舒展開來,他放下手中那團(tuán)皺巴巴的紙,釋然的笑了笑:“哈?沒事,不過說起來他們現(xiàn)在活著也和死了一樣,”
什么?他的家人還活著?意識到又犯了錯誤的程渺,這次下決心絕對不要講話了。
于是程渺把嘴巴閉的緊緊的,房間里偶有那只導(dǎo)盲犬發(fā)出的瑣碎聲音,其余時候都靜靜的趴在易桁的腳邊。
程渺的視線再次落在了易桁那雙纏滿紗布的腳上,她揪著衣服下擺,換了幾次氣才終于發(fā)出聲音:“你……你在這里等我,我去拿個東西,等會兒不要不見我?!?p> “你來我就見?!?p> 在太陽炙烤的水泥公路上,那抹奔跑的黑色的身影,撿起不慎跑掉的拖鞋,顧不上道路滾燙,光著腳只一心往那目的地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