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宮。
余安出了雨庭軒，將門從外面輕輕關好，便穿過內(nèi)院往外殿走，剛到了外殿，就看到迎面走進來的龍王，皺了皺眉。
“父王來這里做什么？”
老龍王這才意識到自己不受親兒子的待見，臉上流露出一絲尷尬的神色，不過畢竟是飽經(jīng)風霜，什么大場面都經(jīng)歷過來了。
“為父問你，你之前知不知道穆兮蘭假扮神尊的事情？”
余安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父王問這個做什么？事情都已經(jīng)過去了?！?p> “胡鬧！眼下是天宮面臨為難之際，此事還牽扯到沉暮笙，天帝不敢深究，但妖王和魔帝的事情過去，此舊賬一定會被翻出來，到時候沉暮笙免不了受責罰，你也休想逃掉?！?p> “呵，天宮翻舊賬？父王這舊賬二字說的極好?！?p> 余安的態(tài)度令龍王惱怒，這輕飄飄的一句話里，帶著諷刺，令他老臉一紅，竟說不出氣極的話。
好半晌才道：“天宮這邊定會追究，且是其次，最多不過是稍加懲戒，以示威儀。但是紫瀾神尊那里是個未定之數(shù)，無人能夠猜測她心中所想，她現(xiàn)在閉口不提穆兮蘭假冒之事，指不定什么時候想起來，打算追究了，誰都攔不住她，只有全盤接受的份兒。”
余安笑，“父王這一番有理有據(jù)的推測，是憑您這么多萬年來從事政務所得的心得吧，天宮方面的態(tài)度您或許說對了八九成，但是神尊這邊……您一邊說神尊的想法不敢妄加猜測，另一邊卻又說出神尊將來追究此事的可能，豈不是自相矛盾了？”
龍王從不知道自己這個看上去忠厚老實的大兒子居然這么會說，這寥寥幾句，把他說得無地自容。
看了他背后的內(nèi)院，龍王拉著余安的手臂打算拽他出凌寒宮。
“你之前仰仗的不過是假扮神尊的穆兮蘭，還怕招惹的麻煩不夠多嗎？繼續(xù)留在這里，要是神尊以為你站在穆兮蘭這邊，仔細你的性命！”
“父王這是關心我？還是覺得反正余方已經(jīng)沒有機會了，你的希望只能寄托在我的身上？”
“混賬！”龍王壓低了聲音，他知道此時凌寒宮沒有人，但是習慣使然。
余安無所謂地聳聳肩：“我覺得這里挺好的，且在這了住著吧。”
龍王真的是怒了，湊到他的耳邊小聲警告：“你今日沒有出現(xiàn)在神尊身后，眾神仙已經(jīng)在猜測你與神尊其實并無交集，只是穆兮蘭的幫手罷了，幫她假冒神尊！”
余安退后一步，毫不避諱，正色道：“自始至終，神尊從沒有說過穆兮蘭假冒她的事情，父王何以一直說假冒一事？”
龍王震驚不已，抖了抖唇，脫口而出：“天宮的神仙們都在說……”
“可神尊從沒說過！”這話憋了許久，余安總算是說出來了。
龍王嚇蒙了，眼中顯出前所未有的慌亂之色，余安再次說道：“神尊絕不會允許有人假冒她，天道也不會允許?！?p> 轟隆！龍王覺得自己腦海中炸開來了，震驚地說不出話來，等到冷靜下來了，想要再問，卻見余安一副絕口不提的樣子，也便噤了聲，知道事情不是自己可以說的，是故同余安打了個招呼，便邁著飄忽的步子離開了。
余安打算關門，誰知不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來，目標像是凌寒宮。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沉暮笙。
*
沉暮笙本來想去東云求見莫菀，但是快到天宮門口的時候看到走在他前面十步之距的仙君正在詢問天宮守衛(wèi)，得知神尊確實已經(jīng)離開，而且離開時的方向真是東云。
那仙君便不假思索地往東云的方向起身，沉暮笙便也打算跟著，誰知他前腳出了天宮大門，后腳就見兩個守衛(wèi)的頭湊在一起說著什么，他想聽到兩人的話并非難事。
“昊哥，真的如你所說神尊還在天宮？”
“可不是廢話，你當時去云虛大殿傳話未回，神尊親自交代給我的，說是不論什么人問起都說她已經(jīng)回東云了?！?p> “那神尊確實轉(zhuǎn)身回了天宮，沒有離開？”
“千真萬確，我絕不會弄錯的，神尊她還記得我的名字，她跟我說過的話我絕不會忘記的。”
四月狐疑地抬頭：“神尊知道你的名字？”
昊哥點點頭，臉色漸漸變得疑惑。
兩個竊竊私語，知道沉暮笙從他二人跟前面無表情地走過，他們才反應過來。
“昊哥，都怪你！神尊的蹤跡可算是被泄露了?！?p> “要不是你問我，我怎么可能告訴你，再說了，我也是稀奇嘛，神尊難得同我說句話?！?p> *
此刻沉暮笙就這么站在凌寒宮的門口，他心里既激動有難過，看到余安的時候眉心顫了顫：“可否入內(nèi)說話？”
余安點點頭，請他進來，隨后便關了門，這里向來無人問津，如今，怕是最清凈的所在了。
兩人穿過前殿，步入內(nèi)院，沉暮笙的步子就緩了下來，余安道：“神尊已經(jīng)等您多時?！?p> 沉暮笙聞言便住了腳：“她……可有說什么？”
余安想了想，說道：“神尊只說您等會兒會有事來問，至于別的，一概沒提?！?p> 見沉暮笙最后點點頭，重新走向雨庭軒，余安突然出聲喊住他：“上神，神尊對于沉山上的事情并不記得。”
沉暮笙心下疑惑：“不記得？”
余安解釋道：“當初您為神尊求來忘情水，親口囑咐神尊飲下忘情水，忘卻沉山之事。”
看沉暮笙眸中的冷滯，他繼續(xù)解釋道：“您知道卻不記得沉山百年光陰，只有這一萬一千年的記憶；神尊不知道且不記得沉山之事，他讓沉山山主如期尋她，卻根本不知為何?！?p> 沉暮笙艱難地點點頭，想到之前忘天涯上，他心知屬于自己的穆兮蘭永遠消失了，曾親口說過讓她忘了他，可當知道她竟然早就已經(jīng)忘記他過一次，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而他另有疑惑，尚不敢問。
此刻，他望著緊閉的房門，心中生懼，也許不該來的。
余安見他站在門前好一會兒沒有動靜，因此便幫他敲了門，直到門內(nèi)傳來懶懶的一個進字，他才幫沉暮笙推開了門。
再次進來雨庭軒，恍若隔世，上次開門的時候，那嬌美的女子近在眼前，伸手便可緊緊相擁，一訴相思。此刻，只能隱隱瞧見屋內(nèi)紗簾背后有一人半臥，似乎并不在意來人是誰。
心頭爬上一股痛楚，沉暮笙關門進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