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jié)u深，子怡照顧莫顏用餐之后已經(jīng)回去，剩她一人躺在榻上胡思亂想。那天晚上被玉嬤嬤帶走，迷迷糊糊看見的那個人影到底是誰呢？腦海中拼命拼湊那模糊的容顏，忽然身邊躺下一個人來，把莫顏嚇了一跳。
扭頭一看，魏東樓已經(jīng)把被子蓋好安然的躺在了她身邊。
她詫異問道：“喂……你干什么？”
他平淡回道：“睡覺......”
她更加詫異的問道：“你睡覺跑我床上做什么？”
他更加平淡的回道：“這是我的床......”
說著魏東樓翻過身來，凝神專注的看著她，“是你——占了我的床！”
“——我！？”
莫顏竟無言以對，想了半晌訕訕道：“早上子澈也來接我，明明是你非要帶我來這里的......”
聽到子澈兩個字，魏東樓的臉色陰沉的似要擰出水來。
莫顏不由得打了個冷戰(zhàn)，將身子往邊兒上挪了挪，低聲道：“……而且你可以去找樞越呀，干嘛非要擠在這里……”
魏東樓滿臉認真的看著她，一板一眼道：“不行，樞越今天太內(nèi)疚了！”
這是什么怪理由?。?p> 莫顏忍著笑扭頭看他，四目相對，她瞅著魏東樓，忽的問道：“樞越內(nèi)疚，你就不內(nèi)疚嗎？”
“我為什么要內(nèi)疚？”魏東樓一臉無辜。
“也對！”
莫顏看著他的眼神倔強又嘲弄的慨嘆道，“你在朝為官與那個柳中元官官相護，沆瀣一氣！你當然不內(nèi)疚！”
聞言，魏東樓的嘴角緊緊繃起，兩眼放出兩道寒光，空氣漸漸凝固，彌漫出冰冷緊張的氣氛。
他湊近莫顏，慢慢地，他對她伸出手指，莫顏微怔，本能的想要躲閃開，他卻仿佛早已預料到，手指緊緊的箍住她的下巴。
他抬起她的臉，她的面容依然蒼白，卻仿佛有淡淡的光芒閃耀在她挺秀的鼻梁。
她也凝視著他，目光倔強。
兩人彼此凝視著。
時間和空間仿佛全都凝固了。
魏東樓的手指微微捏緊她的下巴。
她痛得微微皺眉。
終于，他滿意的松開了她，低啞的說：
“笨丫頭，今日挨了20鞭還沒有將你打醒嗎？在官場，可亂食，不可亂語。一言不當分分鐘要的就是你的命！且不說你沒有證據(jù)證明他羞辱歐子怡，就算有證據(jù)，曹王爺和兵部尚書柳大人會眼睜睜的看著自家人丟如此大的臉面嗎？殺幾個人堵悠悠眾口對他們來說只是小菜一碟而已。別再天真的說什么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由古至今，天子手上沾滿多少鮮血，你又見過哪個天子與庶民同罪？”
他語氣強硬，隱隱還有幾分無奈。
“可是……那……我們這些平民百姓就平白被欺辱嗎？”莫顏咬了咬嘴唇，心里很是不滿。
“想不受欺辱？很簡單，只要你足夠強大！強大到你擁有至高的權力和地位，到那時你才有話語權！在這之前，你首先要學會的就是忍耐！”說著，魏東樓背過身去靠著床沿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眼里有一股抹不去的悲傷和落寞，嘆道：“你能承載多少卑賤，便能駕馭多少榮耀！這是顛撲不破的真理！”
他側著身子，寬大的肩膀恰好將燭光遮住，光影籠罩著他整個身形，像太陽般散發(fā)著溫暖的氣息，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取暖。
莫顏看得入迷，魏東樓卻忽的又轉過身來，大手一攬將她鎖在懷里。
“……你做什么……”
莫顏心里閃過一絲慌亂，掙扎著想要從他的懷中掙脫，奈何周身劇烈的疼痛使她忍不住低喚一聲：“啊……好疼……你放開我……”
“知道疼就別亂動……”
魏東樓將她摟的更緊，一雙大手輕輕的將莫顏的頭攏過來，下巴溫柔的蹭著她的頭發(fā)，輕嘆道：“笨丫頭……知道會疼以后就別亂出頭……別什么事兒都自己扛著……我知道你素來堅強，可別忘了，你只是一個女孩子而已……沒有那么重要也不用那么威武……何況，你還有我……”
有時候他真的希望她能夠脆弱一點，不那么倔犟，不那么堅強，可以像尋常女子般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而不是一個人孤獨的隱藏在堅強的面具之下……
“……”
莫顏乖乖將頭抵在他胸口沉默不語，這些話明明很簡單，卻好像悠悠暖風吹過她心底最柔軟的部分，頃刻間粉碎掉她所有的偽裝和盔甲，將最軟弱的自己暴露無遺，哈，被人疼愛的感覺真好！
“嗯……”莫顏心里又熱又暖，輕輕點頭，“可是你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好？我……只是一個小馬童而已……”她隱隱不安，沒有顯赫的家世，沒有絕美的容顏，如此卑微的自己實在是想不出什么理由來讓他如此相待。
“可能……是因為你太笨，運氣還不好……五行缺五行，五臟缺心眼兒……總是逞強，總想逞口舌之快……有時候心思縝密，有時候又單純幼稚，實在是一個太笨的丫頭……”
魏東樓細細數(shù)落起她來，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
莫顏皺了皺眉頭，抬起頭來任性道：
“——是啊，我就是笨，又缺五行又缺心眼兒，運氣還不好，跟你有什么關系？”
“有！”
魏東樓凝視她，眼底有灼熱而深沉的感情，“我會心疼……”
“且！誰要你心疼……”
莫顏心里又熱又暖，卻使勁兒給他翻了一個白眼，輕輕轉過身去睡了。
怎么，你不相信嗎？魏東樓看她均勻起伏的肩膀，無奈一笑……
次日一早，子怡來給莫顏換了藥，又帶了一身素蘭色的女裝來，她欣喜的拿到莫顏面前：
“顏姐姐，爹爹說，既然大家都知道了你的身份，日后也不用再著男裝了，這是我親自挑的，顏姐姐，你快來試試?！?p> 這一身織錦鍛衫，下配暗花細絲袍帶裙，莫顏穿好子怡都快認不出了，這可是她第一次見莫顏穿女裝，她在一旁連連嘆道：“——顏姐姐，真沒想到你穿女裝是這個樣子??！”
“什么樣子？”莫顏被她瞧的渾身不自在，“很……丑嗎？”
“不丑不丑，簡直就是——”子怡凝神搜索著合適的詞匯，忽的一拍腦門道：“唔，既英俊瀟灑又漂亮嫵媚，像換了一個人似的?！?p> 莫顏淡淡一笑，道：“既已換了女裝，我在這兒住著也是不方便。子怡，今日你便陪我回去吧?！?p> 子怡歡欣著挽了莫顏的手，道：“好啊，房間彩云都收拾好了，就等著你回來呢，我們走——”
“——不，子怡，我……想回我家……”就算徐媽媽不在，那里也是家，是她心里想回的地方。
這一次子怡沒有糾纏，懂事的點了點頭：“好，顏姐姐，你什么時候想搬了再搬，我等著你?！?p> ******
營帳中，晨曦坐在桌案邊滿面愁容，手擎著茶杯頓在唇邊，腦海中不斷思索：那個人，那一雙眼似曾相識。
凝眉沉思之際，竟不知何時晨芙來到桌案前，“姐姐，在想什么呢？”
“哦，沒什么，想起一件很久以前的事?！?p> 很久以前，曾經(jīng)有一個女子，也有這樣黑白分明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