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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訪萊斯特

第十一章:靈息

夜訪萊斯特 長恨小公子 5274 2019-06-17 00:05:25

  很多天沒有見到的月亮今晚重逢了,還是那么亮亮堂堂,夜場又熱鬧起來了,死人的氣息散得很快。路易和阿蒙在最佳觀測點看著迷醉狂歡的人群,可能因為被風沙困得太久了,今夜格外瘋狂。

  “那個綠頭發(fā)的女孩不見了?”路易看到舞臺上的表演者換了好幾波,也沒見到那個小個子的女孩。

  “嗯,她走了。”阿蒙平靜的說,“她和那個男孩離開了。”

  “出去了嗎……還是?”路易回望了一眼阿蒙。

  在霓虹燈的映襯下阿蒙的臉竟然有種色彩斑斕又驚心動魄的魅力,他對路易報以微笑,深色的眼珠閃爍著明亮又不刺目的光芒,或許是光線作祟,路易覺得自己不經(jīng)意的一撇都能看到流光顧盼,連心跳都頓了一秒。

  他有些看癡了……

  阿蒙喜歡路易這樣的眼神,因為眼里僅僅只有自己,兩個人慢悠悠的在對方眼眸里沉默了好一會,阿蒙才說:“他們活著,但是能不能離開一望無際的戈壁,這就說不好了?!?p>  路易垂下眼睛,每個睫毛上都落了光芒,“希望他們走到終點。”

  “或許吧……”

  “阿蒙,人的終點是死亡吧?”

  “不是?!卑⒚蓳u搖頭,牽起路易的手往外走。

  “那是什么?”

  “是心碎?!?p>  路易跟著阿蒙的腳步走到了街上,他下意識的把手放在自己心跳的位置,心里揣摩著剛剛的話。

  “怎么了?”阿蒙感覺自己牽在身后的人步調越來越慢,顯得像是自己強行拖拽著往前走,于是放慢腳步回頭詢問。

  路易有些茫然的看著他,在心口處按了按,“阿蒙,心碎是什么感覺?”

  阿蒙笑笑,輕語說:“如果是我,你永遠都不必知道。”路易還要追問,卻被打斷,“快點吧,不是要去找萊斯特嗎?”

  這才想起今天自己的原計劃,這會阿蒙主動拉著他往舊監(jiān)獄走,別的什么統(tǒng)統(tǒng)拋到了腦后,明朗的兩步并一步的走到了前面張開手臂攬住阿蒙的身體,兩人的影子月光中疊加在了一起。

  今天他們剛路過老電視臺繼續(xù)往上走的時候,路易看到成群結隊的烏鴉同時騰空在他們頭頂繞了一圈,此起彼伏的鳴叫一會,路易從這種空洞凄厲的鳴叫聲中察覺到了一絲喜悅,它們似乎飛得很低,路易聽到翅膀拍打的聲音離自己很近,一下子月光被遮擋住了,被驟然剝奪了照明視線的路易有懵,腳下的動作也不那么流暢了。

  只見身邊的阿蒙揚起手向半空揮動了一下手臂,就像是跟誰打招呼,遮天蔽日的黑云有規(guī)律的散開了,整齊的朝舊監(jiān)獄飛去。

  眼前的道路又被月光印得清明,走在這種冷光下路易覺得自己的內心越來越趨于平靜。

  路易說:“這些山鴉們好像都認識你?!闭Z氣有點微酸,估計覺得自己來了好幾次都沒有這么大的歡迎陣仗。

  “他們都屬于萊斯特的靈息,自然認識我?!卑⒚奢p描淡寫的說,腳下也沒停。

  “什么是靈息?”

  “簡單來說就是萊斯特的一部分氣息,帶著魔法,幻化成山鴉,一起我小的時候他還給我變過小貓小狗,為了給我解悶?!痹絹碓娇拷帽O(jiān)獄了,阿蒙看上去還是有些局促,同時目光灼灼。

  “可能是為了給自己解悶吧!”路易說,“畢竟這些山鴉屬于黑夜不是嗎?”

  “嗯……”

  “那這些山鴉會死嗎?”

  還有幾步就到了,阿蒙像是要上臺的表演節(jié)目的孩子,不斷的查看衣著整理衣領,他一邊調整著袖口,一邊回答,“會,死了便是灰飛煙滅,就像你呼出的氣一樣,不過他們還是會比普通的山鴉壽命長些?!?p>  路易下意識的張嘴哈出兩口氣,晚上溫度低一點能看到一點淺淺的氣息,他心想看來人類只有氣息沒有靈。

  舊監(jiān)獄的門早已經(jīng)大開了,路易嘆了口氣,果然親兒子回家跟外人上門做客還是有區(qū)別的。

  阿蒙在門口換了下拿手杖的手,然后很深很深的吸看口氣再緩緩吐出,路易知道他這是緊張了,他有一種極其細微的顫抖,要不是路易一直盯著他看,否則很難察覺。

  路易猶豫著自己要不要開口說點安撫的話。

  話還沒出口阿蒙已經(jīng)抬腿邁進了門里,路易趕忙跟上去,身上的門又悄無聲息的合上了。

  “萊斯特……”阿蒙停下腳步,靜靜的看著前方,眉眼一蹙,有些憂郁。

  路易看到他咽了咽喉嚨,再重新邁動步子,萊斯特依舊在月光下,每一次路易見他都要驚艷一次,路易放慢的腳步,特意拉開一點點距離的跟在阿蒙身后。

  路易第一次在萊斯特臉上看到一種接近人的神態(tài),他那么克制欣喜,那么好看的嘴角,他小心的抬起手似乎是要摸一摸阿蒙的臉,他停在毫厘之間,似乎在請求允許,阿蒙沒有躲開,路易在他身后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見阿蒙歪了歪頭自己將臉落到了那個掌心。

  萊斯特曲起手指用指腹勾畫著阿蒙臉上的線條,那么柔情的樣子使得月光都溫潤了幾分。

  久別重逢的擔憂是漸行漸遠,可是路易覺得他們靠得很近,極致的親近,極致的喜歡。

  阿蒙沒有說“抱歉”,萊斯特也沒有說“歡迎”,就像是你從不曾離開我。

  萊斯特歪了歪腦袋,看著后面的路易,“路易,我親愛的路易,我很感激你?!?p>  這前一刻路易還覺得自己多余了,心里不免有些酸,萊斯特的這句誠摯的話,讓他一下子嘴角笑意滿滿。

  今夜萊斯特變幻出三張椅子,圍著一個比平時大的小桌。

  “我很想你……”阿蒙一直沒有說話,他心里可能已經(jīng)過去了千軍萬馬,最后只有這四個字出口了。

  “我也是,我親愛的孩子?!比R斯特這次沒讓酒瓶自己動,而是親自動手倒了三杯酒。

  當酒杯遞給路易的時候,萊斯特說:“你會好好愛他對嗎?”

  路易點點頭,扭頭看了一眼阿蒙,然后回答,“我會像你一樣愛他?!?p>  阿蒙有些動容,低頭喝了口酒。

  萊斯特心滿意足的捧著酒杯放松在椅子里。

  或許歲月過去的太久了,久到足以把激動的情緒壓到心里最最深處,以至于我再見你的時候,心臟劇烈的地震著,而看上去還是那般寂靜,還好,還好你都知道……

  “萊斯特,阿蒙說那些山鴉是你的靈息?!甭芬撞皇菤q月靜好的性子,這兩人坐在一塊,他感覺如果自己不主動說點什么,他們會這樣心照不宣的喝著酒,無聲陪伴著。

  路易實在想不通,阿蒙說過自己那么叛逆張狂的過往,是怎么修成現(xiàn)在沉靜的某樣的,甚至于不知不覺那么像萊斯特,那個賜予他靈魂的父親。

  “對,路易或許你也可以?!比R斯特說。

  路易成功的撬開了沉默的一角,他其實有太多問題想問萊斯特,如果機會正好他應該是那種纏著老師問十萬個為什么的呱噪學生。

  刮風沙的日子里又實在百無聊賴,他總結下來,還是萊斯特是聲音講故事比較有代入感。

  “為什么我可以?”路易問。

  “就跟你能看見影子一樣?!比R斯特幽幽的聲音稍微調皮了一點,轉而問阿蒙,“你會嫉妒嗎?”

  “我有你的靈魂,沒什么好嫉妒的?!卑⒚烧f。

  路易覺得這話就是在顯擺,沒好氣的嘟囔的一句含糊的話,還白了阿蒙一眼。

  阿蒙倒是不在意的,繼續(xù)喝酒。

  路易盯著杯里的液體想了想,“萊斯特,這個酒只有你有對嗎?阿蒙說過,這是酒妖給你釀的,屬于你?!?p>  “嗯?!?p>  “難怪這么特別,我倒是嫉妒阿蒙了……他跟你在一起那么久,喝過那么多……”路易用自己的毯子包裹好身體,風沙是過了,風還沒停呢,他本來打算先給阿蒙裹上,想起今天白天他中暑的樣子,斷定對方比自己嬌氣,可偏偏阿蒙就只是怕熱不怕冷。

  “你的影子剛換的?”萊斯特低頭打量著路易身邊拖著的黑影。

  “今天中午?!甭芬子终f起阿蒙給他講的那個故事,“她好像就在那里等著我一樣,我一過去便來了?!?p>  “她確實在等待,她死時那般絕望凄涼,以至于鬼魂在那里癡傻般的停留了太久,你總算帶走她了……”萊斯特說。

  “很久了?那她豈不是天天看見小金?”路易語氣有些不滿,他害怕那個女人日日看見小金自受苦楚,心中柔軟會原諒對方,不該原諒也不值得。

  阿蒙說那是不忍心,不忍心讓一個女人日日面對傷害自己的對象,“路易,你有憐憫,真好?!?p>  “沒關系,看見了也沒關系,她死的時候都忘了?!比R斯特說。

  “那就好?!边@會路易真像個賭氣的孩子,又說:“刮沙塵的十八天,你覺得難受嗎?”

  “并不,因為如果我不同意,風也進不來?!比R斯特左右看了一下兩人,問,“你們今天接觸死亡了?身上帶著死氣?!?p>  “嗯,夜場死了個人?!卑⒚牲c頭,“好像被吃了,吃得不太干凈,血流干了。”果然是妖異靈魂,說著這些畫面都顯得是在討論一件無足輕重的閑事。

  “嗯,我還想問這個事情,萊斯特,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嗎?”路易插嘴問。

  “你們剛剛路過那個老電視臺了嗎?”路易點頭,萊斯特繼續(xù)說:“有覺得哪里奇怪嗎?”

  阿蒙不用說,他已經(jīng)很久沒來過這片區(qū)域了,根本不知道老電視臺到底什么情況,路易抿緊嘴唇皺著眉頭,努力回憶自己每一次路過老電視臺的情形,哪里不對呢?

  萊斯特也不催他,靜靜的等待答案。

  好像是山鴉們嗅到食物的味道,其中一只帶頭叫了一聲展翅飛走,本來被夜風吹得冷了,這一群同時拍翅膀,又帶來了一陣新的風旋,路易不由得浮起一層薄薄的雞皮疙瘩。

  “我知道了!”路易恍然找到正確答案,“那只狗沒叫,每回我路過,門口那只大黃狗一定會叫的,而沒有聽見狗叫?!彪S即路易又擔心起來。

  萊斯特好似讀懂了他的心事,“那狗沒事,它只是昏睡過去了,它活了很久很久了,死亡已經(jīng)跟他沒關系了,只不過這次昏睡他或許要好些天才會醒。”

  “為什么?”

  “因為老電視臺的土地下面睡著一只蛇靈?!比R斯特說起來還帶著微笑,讓人覺得他是在念起一位老朋友,事實上,似乎也差不多……

  “蛇靈?”路易想起了那天看見纏繞在萊斯特身上消失的黑蛇。

  萊斯特又一次看穿了他的心事,“那黑蛇,是蛇靈的靈息,他睡著做夢都時候不小心放出來的,我代為照顧而已?!?p>  “那蛇靈到底是什么?”

  “他是最純正的靈物,上古時期的第一?!?p>  路易說:“我記得有種傳說,是講造人的是蛇身的神靈,跟蛇靈有關系嗎?”

  萊斯特搖搖頭又點點頭,“或許是或許不是,誰知道呢?神靈也好,妖也好,到底是怎么區(qū)分的?你看看我,你懂嗎?”

  “不……”

  “我不確定我所知道了蛇靈跟你們傳說中造人的故事有沒有關系,我只是把我所知告訴你?!?p>  大部分時間都是路易在問,萊斯特回答,偶爾阿蒙會插嘴一句然后又安靜的在邊上聆聽,他只是,太懷念這種感覺了,以前沒有珍惜的,如今想狠狠是放進心里。

  萊斯特摸摸下巴,繼續(xù)說:“還不分天地的時候,蛇靈就存在了,他盤在最黑暗的地方沉睡著,那個時候萬物有靈,哪怕是沙礫,他睡了太久幾萬年十幾萬年……睡眠里他吸收了無數(shù)靈氣,他還不知道自己有多強大,等他被光芒喚醒時,天和地已經(jīng)分開了,天地山河開始形成,其實這些都是他干的,他還不知道呢!”

  “他蜷縮著睡了太久,夢里面想舒展一下身體,于是乎他把身體完全的打開伸了個長長的懶腰,把天地給撐開了,因為實在太用力了,還震出了不各種不規(guī)律的山川,天地分開的時候,就像被拆散的愛人,不舍得掉了眼淚,就成了河流,這些也是很后來很后來他才知道的?!?p>  路易問,“所以,他是世界的始祖?”

  “不,他認為那只是巧合,并沒有什么大不了的,他還以為自己闖禍了……不過有了天地漸漸也有了日月有了黑夜白天四季變幻,他也不再漫無止境的睡下去了,他偶爾也會清醒一點……就這樣又過了好些年,他一覺醒來有了人類,有了妖怪,有了神,他才明白先前的自己是孤單的,不過他太大了,于是學著人的樣子給自己改變了外貌,我先前是不是說過,他已經(jīng)不知不覺很強大了?!?p>  路易,“嗯嗯。”

  “他遇到相似的對象,自動把自己跟他們歸為一國,然后就有了妖族的蛇族。”

  路易還記得那個狐貍和蛇的故事,故事里被消滅的蛇妖就是蛇靈的族人,他先前一直耿耿于懷這個結果,“蛇妖還活著對嗎?”這話問得有些迫切了。

  “沒有,看來你還記得那個故事?!?p>  “我也記得?!卑⒚奢p聲的說,他聽這個故事要比路易早了很多很多年,“蛇被判了罪,可是判罪的人究竟是哪來的資格呢?”

  路易說:“判罪的是狐貍,我覺得狐貍也有罪,對嗎?”他看著萊斯特,又問,“那個故事,有后來嗎?”

  “它還在發(fā)生,所以我不能說,以后再告訴你們,我現(xiàn)在繼續(xù)告訴你蛇靈的事情,故事里蛇妖被滅族了,上古的蛇靈肉體被燒毀了,魂魄回到了這里……所以,你們想的沒錯,老電視臺下面沉睡的蛇靈就是蛇族的族長?!?p>  “蛇靈肉體被摧毀,魂魄和力量都還凝聚在一起,不過他活的這一個輪回實在太累了,又像最開始那樣漫長的睡著了,只不過他一百年要蛻一次皮,每蛻皮一次皮他的肉身就會再長出來一點,他不死不滅?!比R斯特停頓了一下,他察覺到對面的路易一直有問題試圖插嘴,所以特意留了空擋,一挑下巴示意他問。

  “所以,他會再活過來對嗎?”

  “嗯,會的,他的靈息有的時候會告訴我一些事情,比如這次十多天的揚塵大風天氣是為何……因為他開始新的蛻皮了,因為初始的癥狀他難受的翻了個身,他的力量不受控的被抖了出來,所以起風了,過程他越來越難受,不斷的扭曲身體,風就不停息?!?p>  “所以他蛻皮用了十八天?”路易問。

  “嗯,剛剛結束,他好在痛苦的喘息,應該很快就平靜了……那條大狗也因為他的轉身被震暈過去了,正好,它風燭殘年的軀殼在蛇靈的余波中會被福澤,所以他再蘇醒是就是新生,這是一場機緣巧合的合作關系,很有意思對嗎?”

  萊斯特頗有意味的問。

  路易回憶起一個老頭,“那老電視臺里的那個老頭呢?我還跟他說過話呢!他跟大黃狗一樣?”

  這次的阿蒙回答了他,“不一樣,有蛇靈的地方就不會有活人,至少在蛇靈重新沉睡以后,那個里面就沒有活人了?!?p>  “那那個老頭是鬼魂?”

  “沒錯,他只是舍不得那條狗,所以依舊每天住在那里,給它喂食,至于食物是什么,你最好還是不要知道了……”阿蒙故意狡詐的沖著路易歪嘴一笑。

  路易不滿的鼻子噴噴氣,沒好氣的說:“還不就是那些東西?!?p>  人類和自己圈養(yǎng)的動物之間往往會產(chǎn)生一種神奇的情愫,這種聯(lián)想就像是執(zhí)念,我會照顧你,直到你死……你若不死,我也舍不得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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