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曹操曹操就到了,我還沒說呢!頑龍就抱著一把吉他出現(xiàn)在了宿舍門口,竟沒有帶上昨晚的女生,想來大白天的也不好從宿管阿姨面前帶進來。
從他的眼神中,我捕捉到了一絲殺氣,雖然一晃而過,但逃不過我敏銳的火眼金睛!
“打一場?”他放下吉他,開門見山,倒是十分豪爽。
我敬他是條漢子,自然不能慫蛋,袖子一挽,然而見笑了,冬天穿得厚,沒捋上去:“來?。≌l怕誰!”
于是我們打開電腦,開始聯(lián)機打游戲,那一晚,我們開著音響,打到筆記本發(fā)燙還不肯罷休,一直打到天亮。
年輕的身體欲求不滿,精力過旺無處發(fā)泄,唯有從游戲中尋求慰藉,就好比社會上層精英們從寒食散和揚州瘦馬中尋求解脫。我們是魯舍,他們是莖因,本質上,大家都是欲望原始的現(xiàn)代人。
最后一局,我拿著槍英勇沖鋒過去,被敵軍一狙,壯烈倒地,而后屏幕上顯示出Will Rogers的名言:You can't say civilization don't advance-for in every war, they kill you in a new way(你不能說人類文明沒有進步——在每場戰(zhàn)爭中都是如此,他們總以新的方法殺人)。
我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從前他們用的是魚鰾,現(xiàn)在我們用的是橡膠,不殺則已,一出手,就是好幾個億。
那天晚上,我們除了打游戲,還聊了人生和理想,但人生在雞湯里,理想在睡夢中。
天已大亮,我們打個深深的呵欠,合上筆記本,疲倦地爬上床去,被子一卷,外面的世界與我們再無關系。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來的時候,宿舍里漆黑一片,黑暗中我把舍友的名字挨個喊了個遍,沒有人鳥我,開了燈,才想起他們都一個個早已滾回老家,這里只剩下我一個。
那時候我想,我要是也有個女朋友該有多好,這樣,我就可以跟頑龍一樣把她帶到宿舍里來,任我逍遙快活無人管。
搖搖晃晃爬下床,赤著腳走在冰涼的瓷磚地板上,拉開窗簾,外面漆黑一片,不知道是哪一天的夜。對面女生宿舍樓里尚有四五個房間還亮著燈。
也許那一天我實在太累太疲憊,也許是受到了頑龍與他女友的刺激,也許是夜色的罪惡,又也許是,對面女生宿舍樓里投射出的燈光太過誘惑,我站在陽臺上,冷風吹過我只穿著一條褲衩的身體,拿出手機,找到梁燕婉的手機號碼,猶豫了一兩秒,然后按下。
我點燃一根煙,緊張不安地吸著,眼里是忽閃忽滅的煙頭螢火之光。
吸第三口煙的時候,電話終于通了。
“喂?”梁燕婉在電話那頭說,聲音真好聽,刺激著我毛孔的擴張和荷爾蒙的釋放。
我忽然就打了個寒戰(zhàn),握著手機激動地說不出話來。
“小德華?你怎么不說話呀?”梁燕婉問。
我很想說話,只是開不了口讓她知道。
“你再不說話的話,我就掛電話了!”她說。
聽得出來,她好像有點兒生氣了,唉,女人愛起來,好盲目呀!我趕緊說:“別別!我……我有話想對你說!”
“那你說?。 ?p> “我,我想當面跟你說?!蔽铱傆X得,在電話里告白是十分爛俗的行為,就同在女生宿舍樓下擺心形蠟燭大喊女生名字一樣爛俗。
“你這人好不爽快?!彼凉值馈?p> “明天你有時間嗎?不如一起吃個飯吧!”我說,“我也在學校,大家都回家了,都找不到人聊天玩耍挺難受的?!?p> 我聽她似乎在電話那頭打了個呵欠,說:“不行呀!明天我要上班,對不起哦?!?p> 我笑了笑,苦笑:“沒關系的,正好,我也要上班?!?p> 第二天我去紫薇閣食堂一樓吃白菜豬肉餡的餃子,我好久沒有吃過食堂的餃子了,吃完餃子,我就要坐上地鐵去上我并不喜歡的班。
我前面還有一個男生在等待,他等的是一碗面。阿姨笑著對他也對我說:“快了,稍等哦!”
我微笑著點點頭。
很快,面熟了,阿姨將一大碗冒著熱氣和香氣的面遞給我前面等待的男生:“同學,你的面?!?p> 男生接過面,看了一眼,問:“阿姨,我的雞蛋呢?我有加蛋的?!?p> 阿姨說:“蛋在下面呢!”
周圍的人都笑了,阿姨和男生也都笑了。
我沒有笑,蛋本來就在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