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元海扯著嗓子喊了聲：“退朝！”

　　而座上的皇帝陛下離開前輕輕抬眼望了一眼鳳天寧的位置。

　　文武百官行了禮依次退去，只有鳳天寧換了個方向抬腳朝鳳央宮的方向走去?？蛇€沒等走到就瞧見了前方一身火紅朝服的皇帝，應(yīng)該是在等自己。

　　于是加快了腳步上前：“大冷天的皇姐怎么不回御書房等我?！?p>　　眼見人到了身邊，鳳天驕這才轉(zhuǎn)身繼續(xù)往前走，溫聲回她：“不回御書房，你隨朕來?！?p>　　她的聲音聽起來與平常并無什么不同，可是鳳天寧就是覺得好像有哪里不一樣，于是笑道：“皇姐今日心情很好啊?！?p>　　鳳天驕撇她一眼：“怎的，你就盼著朕對你疾言厲色？”

　　得，還有心思開玩笑，鳳天寧心想果然是心情大好。

　　“哪兒能啊，這不是好奇皇姐遇上什么高興的事了?！?p>　　鳳天驕嘴角微微向上：“好事，待會兒你就知道了?！?p>　　鳳天寧這一聽也笑笑不再說話就跟著后面走，走著走著鳳天寧看一眼前面的地方，這路是要往后宮去啊，而且再不遠(yuǎn)就要到棲雲(yún)殿了。

　　“皇姐，咱們是要去看皇姐夫嗎？”

　　鳳天驕腳步?jīng)]停稍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算是回應(yīng)。

　　然后當(dāng)兩人踏進(jìn)棲雲(yún)殿的時候，正好就見著陸乘從里邊出來。

　　陸乘抬頭看見她們也是一驚，放下提著的藥箱急忙行禮。

　　“微臣參見陛下，參見安王殿下！?！?p>　　“平身吧，君后如何，身體可要緊？”

　　“回陛下，一切安好。君后本就身體康健，如今只要好生照顧，莫太過操勞，便不會有什么問題，請陛下放心?！?p>　　鳳天驕看一眼她身后的房門：“他現(xiàn)下可醒著？”

　　陸乘小聲回道：“君后服了藥，剛睡下?！?p>　　“他如此嗜睡可有問題？”

　　“這……孕夫初期都會有不同程度的嗜睡癥狀，包括孕吐，小腹微痛等等一系列反應(yīng)，都是正常的，陛下無須太過擔(dān)憂。”

　　鳳天驕聽著她的話一時皺眉又一時松開，半晌才道：“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微臣告退！”

　　陸乘暗自松了口氣，走的時候卻沒忍住若有所思看了一眼鳳天寧，雖然很快但正巧遇上鳳天寧也瞧著她，撞個正著。

　　鳳天寧也沒想到她會看過來，雖是一瞟但她眼神里竟藏著種自己沒看懂的意味。無奈時候不對，她只能微一點(diǎn)頭，想著過后再說吧。

　　因著白傾的關(guān)系，她剛才進(jìn)來一看見的陸乘的時候還以為是君后生病了，本來還擔(dān)心。但是看皇姐的樣子又不像，然后聽著她們對話，這才明白過來，是顧昀微有孕了。

　　鳳天寧上前到鳳天驕身邊：“恭喜皇姐，果然是好事?！闭婧玫貌荒茉俸昧?。

　　算算時間，這一世顧昀微懷孕比上一世要早上很多。

　　上一世，他有孕的時候，皇姐根本沒有太多時間去陪他，她正忙著處理自己留下來的爛攤子忙得疲憊不堪焦頭爛額。

　　她記得甚至顧昀微生產(chǎn)的時候皇姐都沒在身邊，她那時在前方與赫連真的叛軍周旋。

　　不會了，這一世不會了……

　　皇姐會陪著顧昀微，感受著為人母該有的期待與喜悅，享受著一個與她血脈相連的小生命降生的幸福和感動，不會再有那樣的遺憾……

　　思緒被扯回從前，鳳天寧甚至有一點(diǎn)難以控制，她真的太開心了，她已經(jīng)在無數(shù)個時刻在心里感激了上蒼無數(shù)遍，感謝上蒼可以讓她重活一遍，讓她還能彌補(bǔ)。

　　鳳天驕不知道她內(nèi)心的翻涌，只是看著自己的妹妹似乎高興得快紅了眼，她抬手拍了拍鳳天寧的肩膀：“行了，你先去偏殿，朕去看看他就過來?！?p>　　說完鳳天驕才往內(nèi)里走去。

　　之前一番折騰，顧昀微現(xiàn)下睡得有些沉，鳳天驕來到床前，看著他的睡臉，心就跟著柔軟下來。

　　屈指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他的鼻尖，臉上的笑意更顯，就這樣看了他片刻，才心滿意足的悄悄起身。

　　鳳天驕走到偏殿去的時候，鳳天寧已經(jīng)收檢好了自己的情緒，只是還是很高興的望著她。

　　“就這么高興？”

　　“當(dāng)然了！”

　　鳳天驕笑得溫暖慢慢道：“兩個月不到呢，朕與君后商量了想等等再宣布，不過現(xiàn)在可以先告訴你?！?p>　　“朕剛知道的時候也很高興，不知道怎么形容，但是很奇妙。”

　　鳳天寧看著眉梢眼角都變得柔和了的鳳天驕，心里暖暖的也有點(diǎn)酸，她真的很久沒見過這樣的鳳天驕了……

　　就像是小時候那個明媚愛笑的她又回來了一樣。

　　“姐姐……”

　　鳳天驕聞聲看她一眼：“說起來還要感謝你。”

　　鳳天寧一愣：“謝我什么？”

　　“要不是你……我與昀微可能到現(xiàn)在都還是互相誤會，不知道還會白白錯過多久。”

　　“我……”鳳天寧突然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她當(dāng)時只想著讓兩人解除誤會，卻沒想過怎么跟她皇姐解釋，而鳳天驕后來也沒有問她，自己也把這事拋諸腦后了，不想今日會被提起。

　　不是沒想過將自己重生的事和盤托出，不管是對鳳天驕鳳天嵐還是對白傾，她都想過，可是最后都作罷了，先不說這事有多荒唐，也不怕她們不能原諒自己，可是有些事情……她一個人背負(fù)就夠了吧。

　　那些傷害，那些煎熬，她一個人記得就夠了，那些午夜夢回?fù)?dān)驚受怕，是對做錯事的人的懲罰。

　　而其他人不應(yīng)該再被這些傷害一遍。

　　鳳天驕看著面前臉色陷入混亂的人，心里嘆氣，卻還是及時開了口：“沒關(guān)系?！?p>　　鳳天寧猛的抬頭：“皇姐……”

　　鳳天驕笑著：“皇姐知道你有自己的秘密，你不肯說，或者是不敢說?！?p>　　鳳天寧其實(shí)也一直知道，她的皇姐什么都懂，所以她不能撒謊只能沉默。而一直，她的皇姐也選擇了放過她，不曾逼問。

　　現(xiàn)在，大概是她們之間第一次正面聊到這件事。

　　鳳天寧還沒想好怎么回答，鳳天驕的聲音已經(jīng)再次響起：“朕不知道你經(jīng)歷了什么，但想必不是什么太好的事情，所以你抗拒提起。”

　　“朕一直很擔(dān)心，可是朕連查都查不到，如果是皇姐沒保護(hù)好你……”

　　“不是，不是的！”鳳天驕還沒說完，鳳天寧已經(jīng)大聲否認(rèn)起來，她沒辦法聽鳳天驕說這句話，她做不到！

　　鳳天驕沒料到她會這么大反應(yīng)。

　　鳳天寧也知道自己反應(yīng)過激了，吸了口氣慢慢道：“我……有些事我還不知道怎么說，可是那都是我自己的原因，跟別人沒關(guān)系?！?p>　　“皇姐你保護(hù)我已經(jīng)保護(hù)得夠久了，我也會長大的，我也可以幫你做些什么而不是一直躲在你的身后?！?p>　　“我……”

　　“我不會再傷害你們的?！?p>　　鳳天寧不知道自己要怎么解釋，好像怎么說都不對。

　　她陷在自己的混亂里糾結(jié)迷茫，卻不想她最后一句話讓鳳天驕心頭一震。

　　“天寧！”

　　鳳天寧看向她。

　　“你沒有傷害誰?！?p>　　鳳天驕在心里嘆氣，或許九曜說得對，這世上不是所有真相都一清二白才是最好的。

　　“皇姐相信你，所以你不說也沒關(guān)系，我不是一定非要知道?！?p>　　“只是阿寧，我希望你活得自在?！?p>　　“你沒有欠誰什么?！?p>　　我欠的……但鳳天寧看著鳳天驕臉上的擔(dān)心，聽著她的話，只能將心里的震動掩藏，終是笑著對她道：“我知道了，讓皇姐擔(dān)心了，以后有什么事我一定會第一時間來煩你的。”

　　看著她恢復(fù)的情緒，鳳天驕勉強(qiáng)放了些心道：“朕自然是擔(dān)心的。”

　　“當(dāng)年……”

　　“當(dāng)年母皇離開的時候，父后對我說要照顧好你們，然后父后也走了?！?p>　　聽她提起這個鳳天寧突然問道：“那皇姐，你怨父后嗎？”

　　鳳天驕一笑：“怨他什么，怨他一走了之留下我們?nèi)齻€孤兒？”

　　鳳天寧很慢但是很認(rèn)真點(diǎn)了點(diǎn)頭。

　　鳳天驕就問道：“那你怨他嗎？”

　　鳳天寧搖頭：“我不怨，但是我替你怨。”

　　“我不怨他是因?yàn)槲疫€有你跟二哥，我傷心可是我知道我有你們，我還有依靠，所以我不怕?！?p>　　“可是皇姐你不一樣……”

　　那樣的時候，舉國上下所有人的目光都寄托在她一個人身上，逼著她去長大去承擔(dān)。

　　沒有人記得她也才不過十幾歲，她剛剛才失去了雙親。

　　她甚至連悲傷的時間都沒有，急匆匆接下了這滿目瘡痍的皇位，隔天又去了那修羅戰(zhàn)場。

　　鳳天驕像是回憶起了那時候笑著道：“應(yīng)該是怨的吧，不止怨父后也怨母皇。”

　　“可是，后來就顧不得了，再后來就忘記了?！?p>　　然后看向鳳天寧：“我那時候其實(shí)很怕，怕接不穩(wěn)母皇的江山也照顧不好你與嵐兒?！?p>　　“可是江山你接得很好，我與二哥也很好，你與姐夫也很好。”

　　鳳天驕點(diǎn)頭：“遇到昀微大概是我覺得最幸運(yùn)的事情，好像是上天留給我的最后一點(diǎn)仁慈?！?p>　　“到現(xiàn)在，我甚至覺得上天對我還不錯，國泰民安，家人同心，昀微有了我的骨肉，你與嵐兒也情有所鐘?！倍^去的那些終究是過去了。

　　我與二哥……鳳天寧抬頭驚訝的看向她：“二哥？”

　　鳳天驕橫她一眼：“怎么，還以為瞞得過朕？”

　　鳳天寧連連擺手：“沒沒沒，那不是怕二哥不好意思?！?p>　　“皇姐覺得謝殊如何？”

　　“論才華樣貌謝殊都是個不俗的，勉強(qiáng)配得上，關(guān)鍵是你二哥喜歡?！?p>　　然后又聽鳳天驕道：“朕聽陸乘說，白傾病了好些日子了，他怎么樣？”

　　一提這個鳳天寧微微嘆氣：“他的身體本就較常人弱，一近冬日就是病怏怏的，也沒什么立竿見影的法子，只能好好養(yǎng)著?！?p>　　“可眼看你們就婚期將近，他沒問題嗎？要不朕重新給你們選個日子……”

　　“不用不用……”

　　鳳天寧連連擺手表示拒絕：“我的好皇姐，我恨不得現(xiàn)在就把他接進(jìn)王府去，皇姐你都快有小太女了，我可不想再等了?！?p>　　“再說我都安排好了，大婚那日他只需要換好喜服等我接他就行了，放心吧?！?p>　　鳳天驕于是道：“行，那朕讓陸乘去宮里挑些合適的補(bǔ)品給他?！?p>　　“謝皇姐！”

　　話音才落，門外應(yīng)聲響起了敲門聲。

　　“何事？”

　　然后就見門被推開，進(jìn)來的人滿面嫣然。

　　“我一來就聽宮人說你們在這里很久了，就想過來看看，我打擾你們了嗎？”

　　鳳天寧趕緊笑嘻嘻站起來過去迎他：“二哥?！?p>　　鳳天嵐看她一眼轉(zhuǎn)頭對著鳳天驕：“皇姐。”

　　鳳天驕招手示意他過來，然后道：“我們正說你呢？”

　　“說我什么？”

　　鳳天寧就笑道：“我與皇姐在說，左相大人玉樹臨風(fēng)才華橫溢，不可多得。”

　　然后就見鳳天嵐面上不可抑制開始泛起薄紅，瞪一眼面前的兩人。

　　語氣不善扔下一句“君后醒了”就快步轉(zhuǎn)身走了。

　　“二哥這是害羞還是生氣?。俊?p>　　鳳天驕也站起身：“管他是什么，還不快去哄？”

　　鳳天寧道：“為什么是我哄？”

　　“你惹的。”

　　“你也有份啊?！?p>　　“朕要去看君后?！?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