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傾的話讓鳳天寧沉默,她將人傷到這般地步,難道如今還有臉告訴他說,自己其實(shí)在意他嗎?
而現(xiàn)下大仇未報(bào),前路兇險(xiǎn),誰先死還不一定呢,何必再招惹人家彼此都不得安生,如今這樣,也好。
可直到那一天,她在寂靜的廊外隱約聽見一陣隱忍的咳嗽,心頭一顫,終究沒有控制住腳步往那邊走過去。
越近只聽見咳嗽聲越急促,抑制不住擔(dān)心推門進(jìn)去,就見人半坐在床上手指攢在胸口咳到直不起身子。甚至能看見他指縫間露出的白手絹上的鮮紅,鳳天寧只覺得心下揪緊,幾步上前將人扶住。
“你怎么樣,藥呢?”她記得白澤走的時(shí)候萬般不情愿他留下,只是最后還是拗不過。她留下好些藥,慎之又慎的囑咐他務(wù)必按時(shí)服用。
白傾被她突然的出現(xiàn)有些嚇到,想說什么卻因?yàn)閯×业目人猿霾涣寺暎荒苣靡恢皇秩ネ泼媲暗娜?,想讓她離開。
只是他根本沒有力氣將人推動(dòng)半分,鳳天寧也無暇顧及他此時(shí)的別扭,一手將人圈住在他背后輕撫順氣,一手在他床頭左右摩挲,繼續(xù)道:“你不能激動(dòng),別別扭了,你吃了藥我就走?!?p> 白傾大口喘著氣,好不容易才強(qiáng)忍住了咳嗽,看著鳳天寧遞到面前的藥,幾乎是用盡所有力氣說了兩個(gè)字:“出去!”
唉,倒是已經(jīng)習(xí)慣他的倔脾氣了。于是鳳天寧眼神一轉(zhuǎn),與他視線相對,這人被咳嗽嗆紅的雙眼里惱意厭惡清晰分明,鳳天寧卻不知怎么就是生生瞧出了一絲極力隱藏的脆弱。
厭惡就厭惡吧,反正不缺這一點(diǎn)了。
鳳天寧轉(zhuǎn)手在人驚嚇的目光里,鉗住了他的下頜,強(qiáng)制將藥送進(jìn)了他嘴里然后以手掌捂住不讓他吐出來,又帶了一點(diǎn)點(diǎn)誘哄:“別鬧了,吃完藥再說?!?p> 白傾就真的沒再掙扎,鳳天寧松一口氣,她想該去尋些茶水,只是才一松手,這人的身子就跟著往一旁栽去。
“白傾!”
鳳天寧不由得大喊一聲,伸手又才將人撈回了懷里。
“白傾……白傾……”
鳳天寧試探的喊著,那人卻是一絲一毫的反應(yīng)都沒有。
他面容慘白,雙眼緊閉,鳳天寧竟覺得有些不忍心再看。他半個(gè)身子都已經(jīng)要掉下床去,鳳天寧干脆把人抱起來調(diào)整好了姿勢把人重新放回床上躺好。
平日他總穿著寬松的衣衫還不覺得,現(xiàn)下抱在手里才更心驚,這人輕的幾乎沒什么分量了,稍稍用力就能完全抱起來。
鳳天寧手下的動(dòng)作輕了又輕,仿佛這人纖弱得一捏就能碎掉。
替人蓋好被子,鳳天寧往周圍掃視了幾圈,還是決定先去弄些熱水的好,這人身子涼的像冰塊一樣。
隨后又干脆將廚房的小火爐搬到了房里,上面煨著白傾常喝的藥。屋子里也跟著變得暖和了些,她想著等白傾醒了,用藥也方便。
做完這些,鳳天寧才又坐回床邊??粗采系娜耍琅f沒有醒來的跡象。
周圍的一切便好似也跟著他一同寂靜下來,只有桌上的藥罐偶爾“咕嘟”一聲,冒著熱氣,將四周氤氳開來。
鳳天寧不敢離開,默默守在旁邊。眼神凝視著不肯醒來的人,心里突然有一點(diǎn)害怕,如果他不會再醒來了呢?
如果連他都不再陪著自己了,那這世上就真的只剩自己一個(gè)人了……
與他相處的這些日子,這人雖然總是冷著一張臉,總是拒自己千里之外,甚至一個(gè)字都不肯與她說,可是她總知道他在。
他夜里出來替自己蓋衣服的時(shí)候腳步總是特別輕,有時(shí)候也會站在那里看著自己看許久。
鳳天寧總在想,既然厭惡何必多此一舉呢?既然厭惡,又為什么跟著自己待在這里呢?若是留在在鳳京,有白府照顧他的身子應(yīng)該會好很多,何必吃這些苦頭。
她還記得白澤離開時(shí)的眼神,那樣的不解和心疼。
白澤說,她寫的那張和離書,白傾連看都沒有看,現(xiàn)在大概已經(jīng)隨著王府那場大火一起灰飛煙滅了。
看著他的臉,鳳天寧想伸手去觸碰,卻還是停在了空中片刻然后收了回來。
鳳天寧苦笑,這人做的所有,她真的不知道為什么嗎,誰都可以不知道,她不行,可是她不敢承認(rèn),也不配。
如果……如果能重來……
壓低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如果我那時(shí)候遇見的是你,我們之間是不是會不一樣……”
手上突然被一陣冰涼碰觸,讓鳳天寧一怔,也忽的從那一場陷入的久遠(yuǎn)的思緒里回過神來。
她看著面前已經(jīng)微微張開了雙眼的人,眼神里有迷茫驚訝,卻唯獨(dú)沒有厭惡。
反手將他的手握進(jìn)掌心,附身額頭貼上了他的額頭,感受著他偏高的體溫,心里卻突然無比安定,這是她的傾兒啊。
“你醒了……”
直到鳳天寧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白傾才確定好像真的不是自己燒糊涂了,真的是她來了。
“你……怎么來了?”白傾愣愣的開口,還是有些沒反應(yīng)過來的樣子。
鳳天寧將他的手重新塞進(jìn)溫?zé)岬谋蛔永?,然后溫柔的替他抹去額頭上的薄汗:“想你了,所以來看看你?!?p> “病了怎么不跟我說?”
“你……”
“怕我忙是吧?”白傾才開口鳳天寧就替他把話說了。
“怎么這么傻呢,我的傾兒都不想我的嗎?”
白傾張了張口卻還是什么也沒說出來。
鳳天寧又摸了摸他的額頭,輕聲道:“難不難受,有沒有覺得那里不舒服,我再叫陸乘過來給你看看吧?!?p> 白傾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她輕輕搖頭。
鳳天寧笑了一下又哄道:“那吃藥好不好,我去讓寶月端進(jìn)來?!?p> 鳳天寧才動(dòng)了一下準(zhǔn)備喊來人,就感覺衣袖被立馬扯住了。
鳳天寧不得不又轉(zhuǎn)過來,看著躺著的人還想起來,嚇得連忙將人抱住了。
“怎么了,要什么跟我說,別亂動(dòng),再受了涼怎么辦?!?p> 或許是她的聲音太溫柔,白傾眼睛都開始紅了。
鳳天寧一邊抱著人一邊拉過被子將人蓋嚴(yán)實(shí),看著他突然紅了眼睛有些擔(dān)心:“怎么了,哪里難受,嗯?跟我說?!?p> 白傾將頭靠在她肩上,手里還扯著她的衣袖沒放,聲音弱弱的:“頭疼……”
鳳天寧一聽一手就已經(jīng)撫上了他的后頸,輕輕揉捏著直至額角,來來回回。
正準(zhǔn)備說什么的時(shí)候又聽見白傾說:“你別走。”
趁著生病撒嬌,鳳天寧又是心疼又是心軟,纏在一起不知道該拿懷里這個(gè)人怎么好了。
只能笑著答應(yīng):“嗯,不走,我就在這兒陪著你?!?p> 這時(shí)敲門聲突然響起來,然后是寶月的聲音:“王爺,藥熬好了,公子可是……醒了?”
白傾不松手,鳳天寧也不敢動(dòng),生怕再惹他傷心。
“拿進(jìn)來?!?p> 寶月低著頭推門進(jìn)來,快步將藥遞到了鳳天寧手上。
“奴才告退?!?p> 一眼沒敢多看。
鳳天寧試了試溫度倒是剛好,又哄著懷里的人:“乖,先把藥喝了?!?p> 白傾慢慢抬起頭,就著鳳天寧的手一口一口喝著,沒喊一聲苦,只是每喝一口眉頭就多皺一分,鳳天寧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可是手上又不敢喂得太快怕人嗆著,眼見喝了一半下去,還是撤了手。
白傾疑惑的看她,鳳天寧笑笑摸摸他的頭:“沒事,咱們不喝那么多?!彼啦辉?,可是就是舍不得了。
看著他懨懨的就知道他這會兒沒什么精神的,不過是醒了看見她才強(qiáng)撐著。
于是將人又放回了床上,手在被子里與他十指相扣,鳳天寧笑著道:“睡吧,我陪你?!?p> 白傾確實(shí)撐不住了,點(diǎn)點(diǎn)頭閉上眼。
就在鳳天寧以為白傾睡著了的時(shí)候,卻突然聽見床上閉著眼的人輕輕說了一句:“想的?!?p> 鳳天寧聽見了,于是捏了捏他的掌心,滿是笑意望著他。
“嗯,我也想你?!?p>
囿魚晝夜
平安夜快樂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