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guān)越來越近,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濃的煙火氣。經(jīng)過幾天的調(diào)理,雙卿的氣色好了許多,也能夠下床走幾步了,只是仍舊瘦得厲害,仿佛一陣輕風(fēng)就能把她吹跑似的。老沈氏每次幫她上藥的時候都會忍不住感慨道:“可憐見的,這是遭了多大罪啊?!?p> 雙卿卻總是閉口不談,只微微地笑著。老沈氏也不追問,她這幾天一直跟雙卿住在一起,不知不覺就感情深厚了起來,雖然還是不贊成長住,但這會兒若叫她把雙卿送走,那她一定極舍不得。
無他,實在是這孩子太懂事了,自從醒了之后就不肯再睡大床,執(zhí)意搬到了軟塌上去睡;明明還沒什么精神,卻強(qiáng)撐著打了四個絡(luò)子作為謝禮送給他們。老沈氏心里暖暖的,只覺得她懂事得叫人心疼。
由于雙卿和裴瑯差不多高,因此老沈氏就把裴瑯的衣服拿來給她穿。
“新衣服再過幾天就做好啦,先穿這個湊合湊合”老沈氏對她說道“這些是六郎的衣服,也是新的,他還沒穿過呢?!?p> “多謝沈奶奶,我不挑的?!彪p卿輕聲說道。
老沈氏聽她給自己叫奶奶很是開心,裴瑯兄弟倆平時都一本正經(jīng)地喊祖母,很少會用這么親昵的稱呼,她拊掌笑道:“我以前就說女兒家比男孩貼心,果然叫我說中了?!?p> 二十八那天,他們照拿紙寫對子貼春聯(lián)。雙卿在一旁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們忙活,她見裴瑯裁了一大塊正方形的白紙,不禁奇怪道:“裴哥哥,你用它做什么?”不都是用的紅紙么?
“畫門神呀”裴瑯提議道“要不要過來看?”
雙卿興奮地走過去,看著他把紙鋪勻,提筆沾墨然后在白紙上畫起來。
筆是寫蠅頭小楷專用的,筆尖極細(xì),裴瑯屏息凝神,很快就勾勒出人物的線條。
雙卿瞪大了眼睛,卻不敢打擾他,直到他放下筆才贊嘆道:“裴哥哥真厲害,畫得真好。”
裴瑯不在意地笑笑,開始拿顏料調(diào)色。不一會兒,一個彩色的秦瓊就出來了。他又依樣畫好了尉遲恭,然后用朱砂補(bǔ)全人物周圍的空白,一對門神就算完工了。
“裴哥哥,是誰教你畫畫的?”雙卿問道。
裴瑯干咳一聲,心虛地說道:“沒人教我,我自個琢磨出來的。”
“哇”雙卿驚訝道“裴哥哥果真天賦絕佳?!?p> 裴瑯被她夸得無地自容,只好悄悄轉(zhuǎn)移了話題:“卿卿你的詩詞不也是自學(xué)的么,可見自學(xué)成才也挺常見?!笨偛荒芨f,自己前世學(xué)畫畫學(xué)了二十年吧。
“可我不會畫畫?!彪p卿苦惱道。
“這有什么,我教你就是?!迸岈樑闹馗WC道。
雙卿眼睛亮晶晶地,不敢置信道:“真的么?裴哥哥當(dāng)真要教我?”
“想學(xué)我就教你”裴瑯道“不過不能再給我叫裴哥哥了?!?p> 雙卿困惑地看著他。
裴瑯無奈道:“你見到三哥叫裴哥哥,見到我也叫裴哥哥,我都快分不清你在喊誰了?!?p> 雙卿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訥訥道:“我,我不是有意的?!?p> “我知道”裴瑯好笑地看著她“不如換個稱呼罷,免得叫混了?!?p> 他想了想,說道:“要不你就學(xué)我七弟,給哥哥叫三哥,給我叫六哥罷?!彼叩芘徵€是個穿著開襠褲玩泥巴的熊孩子。
“恩,就叫六哥?!彪p卿脆生生地說道。
裴瑯聽后笑了起來。
他們一起把門神貼到大門上,裴瑯看著大腹便便的哼哈二將,突發(fā)奇想地想把雙卿也畫下來。
他重新回到桌邊研墨,順便在腦海里構(gòu)思著雙卿的形象。
“要是有彩鉛或油畫棒就好了?!彼谛睦飮@息道,毛筆真不是他擅長的。
他仿照年畫的風(fēng)格畫了一個雙卿,上好顏色后就送給了她。
雙卿驚喜地接過去,愛不釋手地看了大半天,然后略帶惋惜道:“可惜畫兒都不能十分逼真,若是能把人影弄進(jìn)畫里,叫他和真人一模一樣就好了?!?p> 這話吸引了裴瑯的注意,他問她道:“卿卿想要和真人一樣的畫么?”
“想”雙卿不假思索道,接著又搖了搖頭“可怎么可能呢,六哥畫得已經(jīng)夠真了。畫就是畫,怎么可能頭發(fā)眉毛一絲兒不錯呢?!?p> 這話激起了裴瑯的斗志,讓他覺得不畫上這么一幅都對比起自己前世人工打印機(jī)的稱號。
他回想了一下彩鉛和油畫棒的制作材料,發(fā)現(xiàn)相較于彩鉛,油畫棒還比較好弄一些。
顏料粉是現(xiàn)成的,雖然顏色不多但好在自己可以配;石蠟不好弄,可以用蜂蠟或者蟲蠟代替;然后還需要青油、松節(jié)油和桂花香油。其實加些乳化蠟更好,只是這東西實在不好弄,所幸也不是必需品。
他列好清單,就開始一一搜集材料。老沈氏弄明白他要做什么以后,也幫著他搜集起來。
“六哥,你要這些做什么?”雙卿不解地問道。
“你不是想要一幅十分逼真的畫么?等我把它做出來就給你畫?!迸岈槾鸬馈?p> “六哥在做畫筆么?怎么不用毛筆?”
裴瑯正把準(zhǔn)備好的材料按順序擺好,隨口說道:“我毛筆畫不好,得用這個才行?!?p> “這是不是夷人的畫法?”雙卿又問道。
“你怎么知道?”裴瑯驚訝地看著她。
雙卿靦腆一笑,說道:“我以前在舅舅家住的時候,有一回家里來了個客人,是個做生意的,據(jù)說還去過京城呢,我是聽他說的?!?p> “他說什么了?”裴瑯有些好奇。
“他說萬歲爺封了一個夷人做官,那夷人可會畫畫啦,不過不是用的毛筆,而是一種彩色的棒子,就像蠟燭那樣。”雙卿邊說邊比劃道“我見六哥要找的東西里有蜂蠟,就猜六哥想做的會不會就是那種蠟棒子?!?p> “卿卿真聰明”裴瑯由衷贊嘆道“我想做的就是那個?!?p> 雙卿害羞地低下頭。
“那夷人畫得真么?”裴瑯問她。
雙卿搖頭道:“不知道,我給他倒過茶就出去了,就聽到這么幾句。不過畫都一個樣兒,換個畫筆就能更真么?我反正是不信的?!?p> 裴瑯得意地?fù)P了揚(yáng)嘴角,保證道:“回頭叫你看看我畫的?!?p> 老沈氏從屋里拿來青油和桂花香油放到他擺材料的桌上,臨走還囑咐道:“六郎仔細(xì)點(diǎn)兒用,這青油還是你爺爺留下的?!?p> “祖母放心罷,我會仔細(xì)的?!迸岈槾饝?yīng)道,這些材料代價高,他絕對不會浪費(fèi)。
“六哥,現(xiàn)在要做什么?”雙卿想上手幫他。
“咱們先把顏料調(diào)出來,然后用松節(jié)油把蜂蠟煮化了,把它們摻在一塊?!迸岈樞⌒囊硪淼夭僮髌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