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市郊向西方向的水庫發(fā)現(xiàn)一名男性尸體。據(jù)悉,經(jīng)過警方現(xiàn)場勘查,確認該男性尚未成年,身份不明,死亡時間為三天前,死因為溺水身亡,案件具體情況尚在調(diào)查中……”
新聞中,記者大致講述了案件的相關信息。
“……”
于良沉默著把新聞翻來覆去看了足足三遍。
疲倦地吐出口氣。
他很不想承認,但事實就擺在眼前。
新聞中的死者,極有可能就是那個少年。
男性,未成年,三天前,穿著病服……
每一個信息點就像是安排好的那般契合。
難道,真是他?
于良不愿,或者說不敢去細想。
他怕,怕那個真相真如自己所想。
怕自己當時真的做了個錯誤的決定。
怕少年真的死了……而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來支煙?”
白皙修長的手指出現(xiàn)在于良的眼前。
“……謝謝?!?p> 于良接過煙,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
他抬起頭,卻見女人不知何時來到了自己身邊。
臉上那種標志性的笑容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平靜。
平靜得……
看不出任何情緒。
“抱歉,這是價目表,你看看想要哪種茶?!?p> 于良連忙起身,將價目表遞了過去。
女人并沒有接,她自顧地點燃了一支煙,輕輕吐了口。
“你的臉色很不好?!?p> 她的右手墊在拿煙的左手手肘下,動作優(yōu)雅舒緩。
極盡韻味。
“……沒有?!?p> 于良掩飾道。
他并不想告訴女人。
因為他完全不知道女人到底什么來歷。
女人瞟了一眼桌上的電腦。
于良下意識地像擋住,但還是晚了。
“有人死了?”
“……”
“你認識?”
“……”
“你在害怕?”
“沒有……”
“害怕什么?”
“沒有。”
“害怕讓人知道你殺了他?!?p> “我說了沒有!”
于良突然情緒失控。
“……”
煙灰緩緩從指間落下。
女人鮮紅的唇微微上揚。
“你的心亂了,他和你有關系?!?p> 于良知道,“他”指的那個死者,但他不想回答。
在潛意識里,于良不愿意把死者和少年畫上等號。
也許不是呢?
也許只是自己想多了呢?
新聞不也說了死者身份不明么。
“抱歉,我有些不舒服,要買茶還請明天再來?!?p> 于良下了逐客令。
他覺得有些累了,想休息會兒。
更重要的是,不想再和女人繼續(xù)聊下去。
“無名男尸啊……你不想看看他到底是誰?”
“對不起,這里歇業(yè)了?!?p> 于良的耐心快徹底消耗完了。
“你在躲避,你在焦慮,你明明知道他是誰,卻不想面對。”
“我說了,關門了……”
“你在恐懼,你恐懼他的身份,你恐懼真相!”
女人身上的壓迫感如海浪一般襲來。
“夠了……”
“你恐懼他的死因被人發(fā)現(xiàn),你恐懼你殺了他!”
“夠了!”
于良暴喝道,雙眼睜大到極限,看上去有些猙獰。
他的手緊緊地攥著,那支女人遞來的煙硬生生被捏斷。
“還是不行么……”
女人突然沒來由地說道。
“……”
于良的胸口微微起伏。
片刻,他緩緩地問道。
“你,到底是誰?”
“袁清瞳?!?p> 這一次,她異常地干脆。
“我不認識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于良聲音有些沙啞。
理智告訴他應該保持冷靜。
但他做不到。
心里壓著塊石頭明明已經(jīng)很不舒服了,偏偏還有人對它指指點點。
如果不是因為還有些理智,于良甚至對這個女人毫不客氣地動手了。
“我說了我是誰,我想干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干什么?!?p> 袁清瞳又說些隱晦的話。
“我什么都不想干,我也不需要告訴你,我們之間沒有關系?!?p> “不,你想,你很想。你很想知道關于那個死者的信息?!?p> “這跟你有什么關系!”
“你想知道他是誰,你想看看他是怎么死的,你想確認一些你極其在意的東西?!?p> “所以呢!有你什么事!為什么要質(zhì)問我!對,我是想知道!我想知道他是誰,也想知道他怎么死的,我想知道他到底跟我有什么關系!可光想就能知道嗎!光想就能做到嗎!”
于良歇斯底里的吼道。
他的臉上寫滿了氣急敗壞。
他從來……
從來沒有對任何人發(fā)過這樣的脾氣。
可這個女人,為什么要咄咄逼人,讓人無路可退!
為什么!
“……”
袁清瞳的笑容再次浮現(xiàn)。
“你終于說出來了?!?p> “哪有怎么樣?說出來能有什么改變!能讓我知道嗎!能讓我安心嗎!不能!”
于良又低吼著。
像是一只被囚禁著的猛獸,無論心里如何憤怒,都只能沖著牢籠外嘶吼。
“能?!?p> 袁清瞳掐滅了手中的煙。
于良微微一愣。
有些沒反應過來。
“見到尸體,就能找到答案,而尸體,就存放在太平間?!?p> 袁清瞳又恢復到最初的模樣。
平靜,成熟。
“……”
于良沉默著,他盯著袁清瞳,試圖想從對方的臉上看出些什么。
但。
一無所獲。
沒錯,自己一開始就應該想到的。
但正如袁清瞳所說。
他的心亂了。
亂得方寸皆失,失魂落魄。
“你為什么要幫我?”
片刻,于良緩緩問道。
他很奇怪,感覺完全看不懂袁清瞳。
而對方卻能一眼看穿自己。
就好像,他的心里裝著一玻璃缸的污水。
沒有人知道。
但她來了,不僅看到了,還二話不說上來就要砸壞玻璃缸。
他跟對方說,不要砸,不要砸,再砸水就會漏出來了。
可對方根本不聽,還砸的更賣力。
最后,缸碎了,水傾瀉了出來,還濺了對方一身。
很無私,很讓人敬佩。
也很讓人奇怪。
割肉喂鷹?
也許存在。
但她應該不是。
即便是,也沒有理由對自己這個連認識都算不上的人這樣做。
“呵……”
袁清瞳輕笑了一聲。
“如果我是你,現(xiàn)在就會去打聽他被停放在哪家醫(yī)院,而不是關心些沒意義的事情?!?p> “……”
于良再次沉默了。
不可否認,這女人真的很聰明,但同樣她也很難以琢磨。
既然袁清瞳不愿意說,于良也不會勉強。
他向來不希望勉強任何人。
除了自己。
重新恢復平靜之后,于良感覺也稍微好了點。
休息了片刻,于良便對照著新聞里提供的警方聯(lián)系電話撥過去。
可是在號碼輸入到一半的時候,他突然愣住了。
因為……
他只能用認領尸體的理由去。
而在這之前警方肯定需要確定自己的身份。
否則萬一有人把尸體偷走了又或者做出些什么不堪的事情都無從查起。
可他,偏偏根本就沒辦法說清自己的身份。
甚至身邊連任何一張有效的證件都沒有。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
他,于良就是個黑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