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我，放開我！我不要進去！”
“……”
“為什么，為什么！我什么都沒有做錯！為什么要這么對我！”
“……”
“不要！不要過來！不要給我?guī)夏菛|西，不要……啊啊啊！”
黑白交錯的身影中，傳出一個少年驚懼到極點的叫喊。
聽得人心頭一顫。
他們似乎在對少年做著什么可怕的事情。
密閉的房間彌漫著一股霉味，緊閉著的窗戶外是加裝上的鋼絲網(wǎng)。
冰冷，壓抑。
“不要……求求……求你們放過我吧，我不敢了，再也不跑了……”
“救救我……救救我……”
……
于良猛地驚醒，坐起來劇烈喘息著。
“呼……呼……”
房間里面陷入深深的黑暗，只有一絲淡淡的光影從窗戶透進來。
他坐在床上，感受著床單與被子熟悉的觸感。
衣服已經(jīng)被冷汗浸透，有些涼，讓人很不舒服。
原來那是個夢……
于良捂著有些疼痛的額頭，心有余悸。
夢里的場景很真實，無論是氣味還是少年的那種恐懼。
就像他親身見過一樣，以至于感覺到一種難以言喻的壓抑。
叫救命的，是白天的那個少年么……
于良回想起夢中的聲音，隱約覺得似曾相識。
但除了這個，其他的都是一片模糊。
哦，他記得好像醒來之前最后的一幕是那個房間的門打開了，伴隨著緩慢規(guī)律的鞋跟聲，一雙紅色的高跟鞋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
怎么又是這樣。
于良閉上眼輕輕晃了晃頭，腦子里一片混亂。
但他并不想去深究這個夢到底意味著什么。
因為對于他來說，這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
……
床頭的手機屏幕微微亮起，時間顯示已經(jīng)凌晨三點。
于良掀開被子走下床，來到衛(wèi)生間打開水龍頭。
“刷刷刷……”
他捧起一些水拍向自己的臉，在冰涼的水溫下他恢復(fù)了幾分清醒，可耳邊還回蕩著各種雜亂無章的聲音。
有男人氣急敗壞的謾罵，有女人無助孤獨的呢喃，有男孩黯然神傷的嘆氣，有女孩委屈難過的啜泣……
靜謐的深夜，于良的雙耳就像是一個收納桶，將素不相識的人不輕易展露的情緒一一聽在耳里。
他不知道這些人到底在哪兒，但絕不會是周圍的住戶。
因為除了他，再也沒有其他人能夠聽到。
不知從何時起，于良的聽力出現(xiàn)了問題，他可以聽到超越普通人聽力范圍的聲音，在深夜里尤其嚴重。
這讓他幾乎每天都睡不好覺，哪怕睡著了，也會做著各種奇怪不安的夢。
但于良從來沒有跟任何人提過，因為他知道，自己即便說了那些人只會露出羨慕的神情。
“哇？那晚上不是可以聽到隔壁啪啪啪？”
“這樣好?。∧闾焯焱砩暇屯德犎思颐孛?，然后來賣錢，發(fā)家致富啊?！?p> “這樣再也不用擔(dān)心有人在背后說你壞話了不是？老了也不需要帶助聽器?！?p> 是的，他們總會暢想這東西能帶來的好處，卻根本不在乎它究竟意味著什么。
沒有被針扎過的人，永遠不會明白那是種什么痛。
于良抬起頭，望著鏡中有些憔悴蒼白的面孔，沒來由的陌生感從心底升起。
我……
到底……
是誰？
有一個不爭的事實擺在他的面前。
那就是。
于良，失憶了。
他只記得來到淡茗居這三個月發(fā)生的事。
茶店，何飛，老板娘。
以及一場車禍……
那是于良所有記憶的起點。
可他甚至根本回想不起來車禍到底是如何發(fā)生的，只記得醒來之后看到的滿地狼藉。
空曠的高速公路上，他獨自一人，周圍到處都是燒焦的尸體和汽車殘骸。那混雜著汽油和血的氣味好像穿越了時空，讓他至今還能清晰地嗅到。
為什么，我會出現(xiàn)在哪里？
為什么，所有人都死了，而我卻活著？
為什么，車禍前的一切我都不記得了？
我好像在躲什么，可是，我到底在躲什么？
于良的人生似乎只有三個月那么長，而他關(guān)于過往二十多年的記憶就像是被抽水馬桶抽掉一般，消失的干干凈凈。
我……
到底是誰？又怎么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
他雙手抓著盥洗盆的邊沿，指骨微微有些發(fā)白。
到了這個地方那么長時間，于良一直試圖尋找這件事背后的真相，可沒有任何的頭緒，當(dāng)初何飛還建議他可以找警察幫忙，但于良知道，自己不能去。
不能去！
他身上有太多奇怪的地方了，一旦被人發(fā)現(xiàn)，他們，他們也許根本不會幫自己吧？
自己……在他們眼中應(yīng)該是個異類吧？
異類，是多么讓人害怕且恐懼的存在?。?p> ……
“喵……喵……喵……”
樓下傳來一陣貓叫聲，輕柔動聽卻擾人清靜。
于良側(cè)過頭，疲倦地笑著：“又是你啊?！?p> 這只貓已經(jīng)連續(xù)在他住的員工宿舍樓下叫了好幾天，那聲音像是在呼喚著誰，但從來沒有人回應(yīng)。
“你是不是也在尋找著什么？”于良想著。
也許，這只貓就跟他一樣，失去了某種重要的東西吧？
所以……
才如此的鍥而不舍？
你失去了什么呢？
于良來到窗邊，拉開窗簾朝外面張望，但并沒有看見那只貓的身影，大概是不安地藏在某處角落里吧？
借著路燈的燈光，他卻意外地看到淡茗居的門口倒映著一個人的影子。
淡茗居的位置背靠著一座小區(qū)，而于良所住的員工宿舍正是在淡茗居上面的小區(qū)二層，也因為這樣，他無法看清那人的模樣。
隨著那影子的晃動，便傳來一陣輕微撬鎖聲。
“誰？”
于良下意識地問道。
他的聲音不大，可在這安靜的半夜卻異常清晰。
那影子聞聲猛地停滯，像是遇到危險的鴕鳥，以為頭埋進草里就沒人發(fā)現(xiàn)。
“你在我們店門口干嘛？”于良再次問道，他已經(jīng)意識到了什么。
是賊！
可此時已經(jīng)晚了。
一個黑色的背影從淡茗居門口沖了出來，頭也不回，毫不停留地朝遠處跑去。
做賊的，總是心虛的。
“……”
望著那黑乎乎的一坨，于良并不打算追趕。
這會兒下去已經(jīng)沒有了意義，對方肯定早跑得沒影了。
如果他剛才沒有說話，直接下去，也許還能抓個現(xiàn)行。
可現(xiàn)在……
這年頭的人還真是猜不透，小偷就連茶葉店也不放過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