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前的秦城,天氣冷的厲害,整個冬天一直沒有下過雪,各大醫(yī)院的呼吸道科室的病人都是人滿為患,這樣的天氣老人和孩子的日子都是難熬的。廣播里傳來天氣預(yù)報女中音善意提醒:“大家盡量在室內(nèi)活動,避免劇烈的室外活動?!?p> 煤氣灶上的水壺開了,發(fā)出嗚嗚的聲響,因為時間久的原因,聲音變得沉悶而急切,壺蓋被沸騰的蒸氣頂?shù)脑诓煌5念澏?,就好像一個不停抱怨的老阿姨,嘟囔個不停。
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甄寶珠覺得餓,胃部傳來的絞痛讓她忍不住咽下一口吐沫。干燥的嘴巴張了張,她想起自己似乎很久沒有吃東西了......從昨天晚上到現(xiàn)在......下意識的嘟囔里一句,“奶奶,我餓了…….”說完,她立馬頓住了。驚醒坐直身體抬眼看了一眼墻壁上的照片,那是一張碩大的黑色邊框的黑白照片,孤零零的掛在客廳的墻壁上。
那,就是她的奶奶。一個瘦瘦小小總是笑瞇瞇的小老太太。
爐子上的水壺還在鳴叫著“嘶啦!嘶啦!”
“保重!節(jié)哀!”
“節(jié)哀!”
“節(jié)哀!”
葬禮的情景就好像一場老舊的默片電影,一張一張有些混沌的面孔在臉前閃過,他們說了什么,做里什么,甄寶珠聽不見,也看不懂,她的嗓子是啞的,心里的是空的,腦子是亂的。那一個一個人影在面前不停閃過,最后的印象是那高聳的煙囪里飄出的黑煙,還有不遠處那些瞬間飛舞成灰燼的紅紅白白的花紙。
一個個面目扭曲的人在這里披頭散發(fā),眼睛紅腫的表達著一副世人的哀思。煙熏火燎的氣味在整個空氣里,到處都是燃燒、哭泣、那些形形色色的人穿梭在她的身邊,她被人牽引著,帶領(lǐng)著,沖著不同的臉低頭鞠躬還禮,她是麻木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回身看著那天空不時飄過的黑煙,心里說:“他媽的,都是騙人的,火葬場里的煙囪,燒出的煙并不黑……”葬禮很快結(jié)束了,人群飛快的消散。在這座城市這對祖孫沒有任何親戚,甄寶珠向最后一個人恭敬的鞠了躬,抱著一個黑白的相框坐上了一輛出租汽車。
她終于打到了一輛出租車回了家。司機是一個有些年紀(jì)的花白頭發(fā)的瘦子,他有些猶豫的打量著這個一臉蒼白的姑娘,問了一聲:“去哪里啊?”
“半截巷!謝謝!師傅!”寶珠下車的時候遞給了他一張一百的紙幣,沒有要找零,算是對于這個好心的司機一點補償。畢竟不是所有的人都愿意拉火葬場的生意,更不提這種還抱著遺照,背著骨灰盒回家的。甄寶珠不知道原來一個活生生的人死后,是那么的輕,輕的幾乎沒有分量。
奶奶瘦瘦小小的身板化成里一捧灰燼裝在一個小小的木匣子里,被她帶了回來。那個喜歡熱鬧的老太太不知道一個人生活會不會寂寞?寶珠掛好那副黑白相框的時候,還在想,她會不會回來看自己?因為從今以后自己就只有一個人了......甄寶珠沒有流淚,沒有流一滴眼淚,她平靜的處理了一切,有條不紊,只是臉色顯得很蒼白。
晚上的時候,一個驚慌失措的人闖進屋子,進門便是嚎啕大哭!聲嘶力竭,慘絕人寰,不能自已,看著他的樣子甄寶珠覺得自己如果不哭幾聲就好像不是親生的一樣,不過,她摸了摸臉,真的沒有一滴眼淚,因為她真的不是親生的。想到這里,甄寶珠終于離開了沙發(fā),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甄寶珠姓甄,這是她奶奶甄九妹的姓氏。她爸在她出生之前就失蹤了,而她媽在生下她不到一個月也偷偷離開了,從此以后再也沒有任何消息。就這樣,生下來沒有滿月的甄寶珠是甄奶奶拿米湯和奶粉一勺一勺的喂大,小的時候她瘦的跟一只小貓崽一樣,奄奄一息。甄奶奶用她那樸實的智慧和耐心慢慢的養(yǎng)大了她,還養(yǎng)得越來越好。
因為父母失蹤的原因,甄寶珠久久的沒有報上戶口,等到七歲上學(xué)的時候,街道辦的大叔看著這對老弱直搖頭,最終給她上到了奶奶的戶口本上,從那一天起,在這個世界上,才有真正有了甄寶珠。這樣一個真正的身份,甄九妹的孫女,甄寶珠!
甄奶奶說是奶奶,其實確切的說是甄寶珠親媽的一個遠方大姨,一輩子沒有結(jié)婚無兒無女臨到老了,倒是意外有了這樣一個孫女。算是大大的機緣,老太太很是稀罕的如寶如珠,所以取名寶珠。
甄寶珠的親生爹媽兩家這些年倒是一直沒有什么消息,親爹是當(dāng)年招工到當(dāng)?shù)氐模谶@里沒有什么親人,據(jù)說老家是遼寧,但是具體的情況還真是不清楚。親媽家里倒是有些規(guī)模,不過是當(dāng)初父母結(jié)婚的時候,親媽娘家是不同意的,于是賭氣斷了關(guān)系。
后來據(jù)說去了外地。寶珠親媽也是有骨氣的人,一個人生下孩子后也是硬氣的沒有說一句軟話。只是可憐寶珠,孤零零由甄九妹養(yǎng)大。從小這么叫奶奶,姓了甄。
“你,要不要喝點水?嗯?”甄寶珠覺有些頭疼,因為身邊的這個人還在哭,哭得她頭疼。而哭得這么感天動地,孝子賢孫模樣的人,是白瑞冬!甄寶珠揉了揉發(fā)脹的太陽穴,把一杯水放到了這個男人的面前,她想不通一個男人怎么眼淚那么多?
“寶珠,你去我家吧。你一個人住這里,太孤獨了!”說這話的一個唇紅齒白的男人,那是甄寶珠的發(fā)小,他叫白瑞冬,簡稱冬瓜!
那是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富二代但是從小總是來她家蹭吃蹭喝外加蹭睡的人,甄寶珠小時候十分不明白家里明明有大房子,有保姆阿姨!卻偏偏要來她家跟吃包子喝稀飯,溜去街邊買一毛錢一串的垃圾食品,然后回家上吐下瀉然,下次還屁顛顛跑過來的人,到底是個什么心態(tài)?
最后,甄寶珠終于認(rèn)識這真是一種骨子的犯賤!這么一個看著正常的人就是死皮賴臉賴上她。所以說,白瑞冬在人生的前二十年的時間里,有一半的時間是在甄家度過的,隨著兒童期,少年期,青春期,他們親密無間。
直到這樣無間從白瑞冬出國求學(xué)而中斷。甄寶珠為此心里不習(xí)慣了很久,因為離開的不僅僅只有白瑞冬,還有另外一個人,那是白瑞冬的初戀,夢中的女神!當(dāng)年他就是追隨著女神的腳步離開了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