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云卿從小有先天之力護體,力量對她而言就像一座富礦,仿佛永遠都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然而今天,她終于體會到了什么叫做手無縛雞之力。
她的舌頭就在兩齒之間,可是無論她如何努力,就是提不起一星半點咬合的氣力。
求死不能,說得就是她此刻的心境。
絕望之下,她最后一絲硬撐的心氣也泄了,雙膝一軟,硬生生跪在了雪地上。
陳云卿曠世的容顏閃過一抹凄美之色,她抬頭望著清冷懸天的滿月,遺憾再沒有機會和劉不知好好告別。
其力克收了拳勢,肅然道:“夫人,我們現(xiàn)行一步吧?!?p> 說罷便要扛起陳云卿將她放在馬上。
突然,一道人影閃過,其力克心叫不好,再作反應已是遲了。
他的左臉狠狠地挨了一拳,頓時有兩顆牙崩飛了出去。
牙齒和著鮮血,冒著熱氣融進了積雪中。
其力克被打得有些懵了,他狠狠地晃了幾下腦袋才從重影之中看清來人:來將銀盔銀甲,眼睛小而狹長,虎牙森森,一臉壓抑不住得憤怒恨不得手撕了自己。
除了劉不知還能是誰!
他左手抱著玉兒,右手將陳琉玉從雪地上攙扶了起來。
劉不知冷聲道:“玉兒,告訴老叔,你們不在京城好好待著,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玉兒趕忙道:“老叔……不,姑父!是玉兒,都是玉兒不好,非纏著姑姑來北境尋你。玉兒太想你了。嗚嗚嗚……”
劉不知惡狠狠地看了一眼陳琉玉。
陳琉玉腳下一趔趄,身子險些從劉不知手臂中滑落。
“你別為難孩子,是我,是我執(zhí)意要來的。對不起,我不爭氣,給你添亂了?!?p> 劉不知從未看過如此虛弱的陳云卿,雷霆之怒早就飄到了九霄云外,唯有心疼不已。
劉不知率軍趕來的時候,正看著玉兒小小的身軀在亂軍馬蹄之下爬來爬去,他定睛看了又看才確認自己沒有認錯。
劉不知瘋了一樣翻身下馬,運起迷影步在馬蹄間來回穿梭、躲閃。
終于,在眼看玉兒即將被一只揚起的馬蹄踩破腦袋之前,劉不知將她抱回了自己懷里。
他不消問便知道,必然是陳琉玉執(zhí)意要來北境尋他,順便帶上了無人看管的玉兒。
劉不知急道:“玉兒!你姑姑呢?!”
玉兒“哇”地一聲哭了起來,指了指南邊哽咽著回道:“姑姑正被人欺負,姑父你快去救救姑姑!”
劉不知抱著玉兒飛身上馬,快馬加鞭向南邊沖了過去。
結果一步未差,恰好趕上了陳云卿即將被擄走的緊要關頭。
“其力克,你我?guī)煶鐾T,本想看在和尚老師的面子上饒你一命,可惜你好死不死非要欺負我老婆。我與你已經無話可說,你他媽的好好準備后事吧。賀萬樓!”
“末將在!”
“找兩個得力的士兵把我夫人和玉兒送回齊城?!?p> “得令!”
陳云卿一臉歉意地拽了拽劉不知的衣角。
后者回身握住了她的手,那雙平日里熱得發(fā)燙的纖纖素手此時冷得像一塊冰。
劉不知眉頭緊鎖將她擁入懷里。
“夫人,你放心,今夜之后我便回齊城見你?!?p> 陳云卿緊緊地抱著劉不知,將下巴倚在他的肩膀上,虛弱道:“小心他的太極拳,修為或許不下于你?!?p> 劉不知粲然一笑道:“你是女子里天下無雙的娘們兒,你老爺們兒要沒有點過人的本事,哪有臉皮把你娶回家?放心吧。”
陳云卿雖然點了點頭,卻還是一臉的不放心。然而她已經無法再助丈夫一臂之力,只能聽從安排撤出戰(zhàn)場。
臨別時,她回頭向劉不知望去,突然眼睛一亮,隨后便徹底心安地隨士兵向齊城奔去。
她看到天空中大雪紛飛,卻連一片雪花也沒有落在劉不知身上。
吉日嘎拉站在寒佳城城墻之上,見其力克身陷重圍,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低頭看了看手掌,上面全都是滑膩的汗水。
劉不知的兩萬大軍終于到了!
他站在高處,戰(zhàn)局狀況盡收眼底。
地字營和風字營本來已經在首尾兩端的戰(zhàn)場上分別處在優(yōu)勢地位,可是任誰也沒有想到全面處于劣勢的三兵團會打得如此頑強,短時間內居然無法立見勝負。
如今劉不知主力就位,戰(zhàn)場勝利的天平再一次向北境軍方向傾斜,本已是強弩之末的三兵團士氣大振,里應外合之下,給北夷軍造成了極大的殺傷。
一個可怕的念頭橫亙在吉日嘎拉的腦海中。
在這樣下去,其力克會輸。
吉日嘎拉手中還有本部天字營的一萬騎兵,以及元帥府直管的三萬五千人馬。
這已經是寒佳城最后的底牌。
戰(zhàn)局危機至此,是該到放手一搏的時刻了!
“兄長切記:無論發(fā)生何事,就算我死在寒佳城下,你也切不可放一兵一卒出城!”
北夷軍軍令如山,除非其力克親自下令,否則就算因吉日嘎拉援救,最后仗打贏了,他本人也是犯了抗命不尊的軍規(guī),輕則流放,重則斬首。
吉日嘎拉的手緊摳著墻磚,指節(jié)都已經泛白。
他知道其力克的顧忌:城下還有豹營三萬主力騎兵正按兵不動。
三萬人異常的安靜,這也是吉日嘎拉頗為不解的地方。
風字營和地字營即將入城的時候,他們不動;三兵團前后軍即將被合圍吃掉的時候,他們不動;如今主帥劉不知親自帶兵參戰(zhàn),他們還是不動!
吉日嘎拉望著遠處豹營軍營內人影攢動,營火通明,不禁疑心重重。
他的偵查騎兵不斷往來于寒佳城和豹營之間,所帶回來的情報都是:并無異動。
“若劉不知再追,我必然送他一份永生難忘的大禮。”
一想到主帥信誓旦旦,吉日嘎拉內心稍安。
其力克乃是北夷公認的軍事天才,也許他真的有后招也未可知。
現(xiàn)在,吉日嘎拉唯有等待。
他已經心存必死的信念,如果到了最后關頭再無援軍,他便率領天字營前去救援其力克。
雖死無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