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斷發(fā)
“唰”的一聲，幾根斷了的頭發(fā)被一陣風(fēng)吹到了空中。
就在賀萬樓即將身首異處之時，劉不知以承影劍的劍身擋住了劊子手的刀刃。
這是化為無形的承影劍第一次在豹營亮相。
眾人只見劉不知將手停在離賀萬樓脖頸尚有一尺之遠(yuǎn)處，隨后便只聽“倉啷”一聲脆響，劊子手的砍刀便被硬生生彈飛了出去。
“啊！?。“?！”
賀萬樓接連大叫了三聲，以此反復(fù)證明自己依然活著。
劉不知走過去，俯身在他耳邊輕聲道：“小子，斬將奪帥這一套是我用慣了的。若沒有我戰(zhàn)前指點了那頭憨牛，你以為就憑你這一千新兵蛋子，當(dāng)真能贏得如此漂亮？”
賀萬樓心里一驚。
原來從一開始，他的一切意圖就盡在劉不知的掌握之中。
原本他單槍匹馬直取錢景就是為了吸引三兵團(tuán)的兵力，使新兵們可以從包圍圈的薄弱處沖出。
當(dāng)時他最樂觀的估計是突圍五百人左右，至于是左是右，全憑天命。
他在賭。
而名不見經(jīng)傳的牛大壯卻成為了決定戰(zhàn)果大小的關(guān)鍵，這是賀萬樓在戰(zhàn)前無論如何沒有想到的。
原來，這一切都是劉不知的安排。
有生以來，他內(nèi)心第一次涌起一種智力被碾壓的苦澀。
他曾不止一次以為，劉不知只是托生了個好人家，趕上了個好時勢，再加上自己有幾分帶兵的天賦，這才年少成名。
他自認(rèn)為將二人的成長背景互換，劉不知絕不如他。
今天見到高山，他才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夜郎自大。
能在完全不了解的一千人中選中可以托付之人，并能準(zhǔn)確推測出參戰(zhàn)雙方的戰(zhàn)略意圖，三言兩語便將選中之人塑造成左右戰(zhàn)場成敗的關(guān)鍵。
如此眼光，如此膽略，實在讓賀萬樓欽佩不已。
賀萬樓跪下，向劉不知狠狠地磕了三個響頭，隨后整個人伏在地上朝著劉豹悶聲道：“懇請督撫允許萬樓戴罪立功，萬樓愿從豹營一個先鋒兵做起，用一千個北夷兵的首級為自己贖罪！”
劉豹最是惜才之人，見賀萬樓已有悔意，便有了惻隱之心。
然而軍中無戲言，若就這樣放過了他，北境軍軍令還有何威信可言？
劉豹正猶豫時，只見劉不知大手一揮，賀萬樓的長發(fā)被齊齊斬斷了一大截，黑亮的發(fā)絲漫天飛舞，在場之人全都驚呆了。
劉不知將劍入鞘，沉聲道：“在北境，斷發(fā)如斷頭。賀萬樓，你已經(jīng)是死過一次之人，下面的話你給我牢牢記著：從今以后，你的命不再屬于你。北境眾生，無論高低，但凡有一人涉險，你便要以換命的覺悟去拼死守護(hù)。若有違背，我必讓你后悔沒有痛快地死在今日?！?p> 賀萬樓朗聲道：“萬樓領(lǐng)命！”
劉不知問道：“可還嫌六兵團(tuán)人少？”
賀萬樓抬起頭，一臉堅毅道：“少帥，缺多少人，末將自會補足。”
劉不知又問道：“要人還不容易？可一個人一張嘴，兩只手，又是吃飯又是要餉，我事先把話跟你說明，發(fā)到你手里的可就眼下這一千人的補給，再多一粒米、一文錢都沒有?！?p> 賀萬樓倔強道：“末將清楚。末將還有一事請求。”
“有屁就放。”
“少帥請將六兵團(tuán)從豹營脫離出來，給末將臨機決斷之權(quán)。從此除了一千人的補給，末將別無他求。若敗了，末將族人任憑督撫和少帥處置?！?p> “那你自己呢？”
賀萬樓沉聲道：“少帥若有念想，定會在沙場上見到末將的尸骨?！?p> 劉不知看向劉豹，劉豹點了點頭。
劉不知道：“好，你的請求我準(zhǔn)了。但是有一點，你每半個月要給我派過來一個傳令兵，讓我知道你安營的位置和未來十五天內(nèi)你進(jìn)軍的方向，好讓我需要你參戰(zhàn)的時候便于差遣。”
賀萬樓拱手道：“末將領(lǐng)命！”
當(dāng)天夜里，賀萬樓和他所部一千人便要開拔出營。
臨行前，劉不知來到了賀萬樓的營帳。
“走的這么急？”
賀萬樓規(guī)規(guī)矩矩施禮道：“見過少帥?！?p> 劉不知擺擺手道：“你小子突然這么有禮貌我還真有點不適應(yīng)，你還是有點性格吧，這樣我看著還能順眼點?！?p> 賀萬樓一臉為難，勉強稱是，可臉上已經(jīng)沒有了初見時的傲氣。
劉不知搖了搖頭道：“我的師傅是一個和尚。他教我到第三個年頭的時候，我已經(jīng)掌握了五十多種功夫，操練自如。那時我以為自己已經(jīng)是個狠角色了，就嚷嚷著要跟師傅單挑。我?guī)煾改菚r候老態(tài)龍鐘，病魔纏身，每天早上從床上爬起來都要我攙扶才行，一日連一碗稀粥都喝不下，可還是時時笑容可掬，面色沉靜如水。我那時候年少頑皮，只想讓他那張時刻淡然的臉換個表情，瞧一瞧他敗給徒弟時沮喪落魄的樣子?！?p> 劉不知隨手拿起賀萬樓的水袋，拔塞便飲，“咕咚咕咚”喝了半袋子。
喝完，他大大咧咧把手往袋口胡亂一擦，將瓶塞塞好扔給了賀萬樓。
后者毫不猶豫，將剩下的半袋水一飲而盡。
劉不知看著甚是滿意。
他繼續(xù)道：“比試的那天，我?guī)煾缸谝巫由希Q起了左手一根食指，告訴我只要能將他屁股從這椅子上抬起一寸，便算我贏。我一想，師父平日里遇到一陣小風(fēng)就險些要被吹倒，把他拽起來又有何難。誰知我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推、拉、拽、抬，師父就是紋絲不動。最后我一氣之下一劍劈折了椅子腿，你猜怎么著？我?guī)煾敢廊槐３种ǖ淖藙?，兩腿屈膝夾住了椅子面，屁股依然緊緊貼在上面?！?p> 劉不知嘆了一口氣道：“從此，我對師父唯有尊敬，永遠(yuǎn)斷了想和他比試的念想。”
賀萬樓道：“今日比試，也讓我清楚認(rèn)識到了自己和少帥的差距。從今以后我唯少帥之命是從，別無他想?！?p> 劉不知狠狠一掌拍散了手邊的桌子，他怒道：“賀萬樓，你不就斷了幾根頭發(fā)嗎，還真把你嚇傻了？我他媽的苦口婆心跟你說了這么多，你以為我是來告訴你以后乖乖認(rèn)慫的嗎？”
賀萬樓看著劉不知一臉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