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朝的用人,以察舉為主,科舉為輔。
所謂察舉,是出身世家大族,在朝堂之上掌握權柄的高官,每三年根據家世、品行將人才定級,每當朝廷出缺,根據評定之人等級的高低,擇優(yōu)填補。
以察舉選拔出的官員,全部出自豪門,仕途之上自有族人保駕護航,事半功倍,往往年紀尚輕便能身居高位。
太祖察覺弊端,面向華國開科取士,每五年一次。無論出身如何,只要金榜題名,便能魚躍龍門,從民入官。
太祖想讓察舉、科舉相輔相成的本意雖好,結果卻依然擋不住二者走上涇渭分明的道路——華國之內豪族無人考科舉,寒門無人被舉薦。
李清揚二十歲那年參加科舉,寫下了洋洋灑灑近萬言的《寒門苦讀無用說》。
其中有一段寫道:“我華朝立國三百年,三十七位宰相,三百四十三位尚書,盡出自豪門,無一人出身寒門。究竟是豪門望族真多才俊,還是寒門市井無一可塑之才?我看二者皆不盡然。然而三百年來,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學生想問:若朝廷高位只配華服者居之,嫌棄我等布衣粗鄙,又何苦開科取士,釣著天下莘莘學子,寒窗苦讀數十載來爭相咬這無餌直鉤?在朝堂掌權者眼里,徒增笑爾!”
這份考卷讓他在牢獄里待了三十年。
陳泰道:”你想如何為寒門學子爭出路?“
李清揚道:“廢除察舉。周王一黨,除惡務盡,空出來的職位,連開五年恩科,以科舉補之?!?p> 陳泰驚到:“你可知若成此事,要掉多少顆人頭,流多少血?即使他日我登上大寶,若如此行事,黎民百姓將視我為暴君,史書又將如何寫我?我看你簡直就是一個瘋子!“
李清揚道:“陛下,那幾個把持華國三百余年的望族,在朝中關系盤根錯節(jié),根深蒂固。而他們,卻都是周王一黨。縱使不是為了老夫的抱負,有這些人在您榻下,殿下還能安睡嗎?”
是開科取士,讓寒門學子感念自己的恩德,建立完全效忠于自己的施政班底,還是維持現狀隨時面對豪門反戈一擊的兇險。
永豐二十年的那個晚上,陳泰心中就此有了答案。
風雨十四載,陳泰終登帝位。周王自焚,周王一黨盡屠。朝廷廢察舉,開恩科,華國史上第一次,豪門和寒門的子弟們在同一個屋檐下為仕途前程公平競爭。
在李清揚的獻策下,此次恩科會試之后首次加了殿試,使得最終名次由天子欽定,錄取的考生就此成為天子門生。
殿試那天,陳泰笑了。
李清揚也笑了——只有皇上由衷認定對自己百利而無一害的事情,才會被永遠推行。
此后,縱使皇帝多次要封他為宰相,可他都辭而不受。所以離開時,他身上沒有任何官職。
他對陳泰避而不見,卻依然生活在京城,就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把一言一行都毫無遮蔽地暴露給他。
他永遠是下一刻死了也不會讓人吃驚的病態(tài)。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
永豐三十二年,他見到了那個一身桀驁的劉不知。
那一天,李清揚回到家中對著鏡子看著自己花白的頭發(fā),想象著未來發(fā)生在這個少年身上的各種可能,第一次想活得比誰都更久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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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不見就不見
明天早上五點半繼續(xù)起來碼字,最近工作有點忙,又不舍得用太多存稿,總之,擠出時間繼續(xù)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