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徹底完了。
這月圓之夜,她竟要淪為水鬼的腹中餐了。可別說,這水鬼的爪子還挺熱乎,不光熱乎,還挺白凈。被這么白凈的水鬼吃掉,也不算太慘吧。
這么胡思亂想著,那水鬼竟開口說話了:“天明,是我?!?p> 可別說,這水鬼聲音還挺好聽。
欸,等等,水鬼怎么能說話呢,而且這個聲音……
“扶鈞?”
張?zhí)烀鞒粤艘惑@:“你,你怎么在水里?”
“那些騎兵走了嗎?”
扶鈞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緊緊攥著張?zhí)烀鞯男∈?,湖水順著他的臉頰,滴滴答答的落在湖面上。
張?zhí)烀魉南聫埻艘幌拢_定楚王已經(jīng)帶兵去別處搜索了才回過頭:“嗯,走了?!?p> 見他還攥著自己的手,張?zhí)烀饔行┎蛔栽冢?p> “你是被那些騎兵給撞到湖里的嗎?他們太粗魯了,我看到糕點攤子都被撞飛了,好可憐?!?p> 扶鈞噗嗤一聲笑出來,還是那樣清脆好聽的笑聲:“在天明眼中,我竟和糕點攤子沒什么兩樣嗎?”
說完他又把她的手攥的更緊了些:“你若是拉我上去,我就送你一個糕點攤子,如何?”
舉手之勞換一個糕點攤子?
張?zhí)烀飨攵紱]想就答應(yīng)了,這等穩(wěn)賺不賠的買賣,她自然是樂意的。
可過了沒一會,她就后悔了。
這個男人,可真重?。?p> 這個男人,怎么像牛一樣重啊!
石砌的湖岸比水位還要高出幾寸,常年被水浸潤,黑黝黝的石岸變的十分光滑。張?zhí)烀鞑桓姨昧?,以免自己也滑下去,只得一點一點把他往上拖。
他是不是在耍她,他自己為什么不用力?好幾次張?zhí)烀鞫枷敕攀?,可想想糕點攤子,她還是忍了。
終于把他給拖了上來,張?zhí)烀骼鄣陌c坐在了地上,她的衣服也被沾濕了,涼涼的貼在身上。
她最不喜歡冷的感覺了,冰涼的衣服讓她突然覺得有點難過。
“這是我過得最不好的中秋了,趙止行不見了,說好的豪華大船沒坐上。被人群擠,被水鬼嚇,衣服還濕了!”
這會上了岸,正想告辭的扶鈞被她說的愣了一下,定定的看了她一會。見她臉上生出自嘲的神情,他突然改變了想法:
“我?guī)闳€地方吧?!?p> “我不去……”
沒等說完,張?zhí)烀骶陀X得手上一緊,一只熱乎的大手把她拉了起來。
接著走了許多路,她都記不清了,街景就像流動的皮影戲,真實存在的好像只有她和她眼前的這個人。
他的手那么熱乎,熱乎的她都忘記了濕漉漉的衣服。
他拉著她的手往城郊的西山上爬去,上山的路,黑的伸手不見五指。他今天還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
張?zhí)烀髦挥X得自己好像瞎了,什么也看不見。
絆倒了幾次后,扶鈞終于看不下去了,一把將她扛到了肩上,可手還是沒松開。
大概是不想把水沾到她身上,所以沒有抱她。但其實,她愿意靠近他。即便是在湖中泡過,他身上還是很熱。
吭哧吭哧爬到山頂,扶鈞一次都沒磕到絆到。在這無邊的黑暗里,他到底是走過多少遍,才能熟悉到無需光亮就能這般自如。
到了山頂,終于沒了植被的遮擋,月光毫不費力的灑了下來,在這黑黢黢的山里,顯得格外明亮。
張?zhí)烀骱头鲡x并排躺在山頂上,此刻整個天地只有他們二人和天上的月亮。
“好美,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美的月亮。好像比平時大了很多?!?p> 張?zhí)烀魈鹨皇郑p輕晃動,好像手指真的可以碰到月亮。
“那是自然,誰讓這是我?guī)憧吹迷铝聊?,可不得又大又亮。”扶鈞沒有看月亮,笑盈盈地看著張?zhí)烀鳌?p> “扶鈞!”
張?zhí)烀髂樕弦粺?,忍不住錘了他兩下。
扶鈞卻好像真的被錘到痛處一樣,蒼白的臉上表情痛苦,身子也瑟縮了一下。
“你還裝!”
張?zhí)烀鞑蝗タ此?,直直地望著月亮:“你為什么騙我?”
“我哪有騙過你?”扶鈞的聲音微微顫抖。
“追兇那日,你說那人咬舌自盡了??伤髅鳑]死,還中了軟筋散。你還說你沒騙我!”
扶鈞哦了一聲,又笑開來:
“我若不說他死了,你會安心養(yǎng)傷嗎?再說了,那人中了軟筋散一動不動,我當(dāng)時真以為他死了。這不能算騙你。”
“真的嗎?”
“真的?!?p> “那你以后不許再騙我!”
“憑什么?”
“憑我費了那么大的勁把你從湖里撈了起來呀,你可不能忘恩負義!”
“不行,你得再叫一次我的名字,我才不會再騙你?!?p> “扶鈞!”
“再叫一次吧?!?p> “扶鈞!”
“再叫一次?!?p> “為什么老是讓我叫你的名字?”
“因為我的名字只有你能叫?!?p> “扶鈞扶鈞扶鈞!”
“再叫一次?!?p> ……
張?zhí)烀饕膊恢浪窃趺戳?,一定是跟他待在一起久了,被他傳染得也變得輕浮起來。
但她好開心,原來輕浮有時候可以這么開心,怪不得他在她面前,總是那么輕浮。
這天晚上,她不知道叫了他多少遍扶鈞,他總是不厭其煩的讓她喚他的名字,好像他的名字真的只有她能叫一般??蛇@不過是個名字罷了。
她喚著喚著,眼前的月亮越來越模糊,月暈也越來越大,她的眼睛又黏在了一起。
“你為什么非要追那人?”扶鈞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因為我想查太子,我想找我哥哥?!?p> 張?zhí)烀髡f著又睜開了眼睛:“你知道衛(wèi)國大將軍嗎?”
張?zhí)烀髡f了好多話,她說了她的父親,哥哥,自己,還有她那個從未見過的夫君。她說到齊王時,小心翼翼地看了扶鈞一眼。
她以為扶鈞會生氣,會失望。
可他沒有,他只是平淡的聽著。這倒讓她有些生氣起來,真是奇怪。
聽完后,扶鈞坐了起來:“我知道太子為什么找你哥哥?!?p> 張?zhí)烀饕沧似饋恚骸盀槭裁矗俊?p> “因為召兵令?!?p> “召兵令?那是什么?”
“聽說是衛(wèi)國大將軍召集家兵的令牌,你們家的府兵很少吧。因為真正的府兵都隱藏在上唐各地。人數(shù)之廣,連上唐的神策軍都遠遠不敵。這組軍隊不聽從任何人的指令,只認將軍府的召兵令。太子應(yīng)該是想知道召兵令的下落,才不停地在找你哥哥?!?p> 張?zhí)烀黧@得一時說不出話來,她一直知道家中府兵極少,但她認為那是父親忠于朝廷的表現(xiàn)。竟還有召兵令這種東西?
“可我怎么從未聽父兄提過?”
“他們可曾給過你什么?也許召兵令就在你手中,你只是不自知罷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