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樸星辰的電話時,周淮正俯身趴在臺球桌沿邊上,球桿戳著臺桌上最后一顆球。
“噔——”的一聲,紅白兩顆球在桌底下的網(wǎng)兜里相撞發(fā)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喂?周淮嗎?你知道許惟安逃學(xué)一般會去哪兒嗎?”
樸星辰從墻上翻下來,拍了拍短裙上沾到的灰塵。
見對面半天沒說話,樸星辰將手機拿開,看了眼上面的號碼。
沒錯啊,難不成周淮上次給自己的號碼是假的?
“喲~是個妹子的聲音哎!小淮哥,是不是嫂子找你小淮哥啊?”
一邊幫周淮拿著外套和手機的馬仔見他正玩得開心,隨手幫他接起電話。
聽見那邊傳來的意外好聽的女聲,愣了半響后興奮地朝周淮喊道。
“放你媽的屁,老子前天才剛分手?!?p> 把球桿往桌上一丟,周淮拿了瓶罐裝啤酒,單手拉開易拉蓋,朝這邊走了過來。
“請問這是周淮的手機嗎?”
眉頭微皺,樸星辰將手機放到耳邊再一次問道。
“???是啊——等下......你是——小星星?”
周淮有些驚訝,原本彎曲的脊背頓時直了起來,將手上的啤酒罐放到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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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星星?這什么奇奇怪怪的稱呼?
“我是樸星辰,小星星是什么——”
“哎呀不重要,怎么突然給我打電話?找我有事?還是找許惟安有事???”
自從上次在江邊一別,周淮就沒再見過樸星辰。
有次在商廈和一幫兄弟鬼混時,他正好撞見獨自一人出來買草莓蛋糕的樸星辰。
本著自家兄弟,能幫一把是一把的原則,周淮把許惟安的手機號碼給了樸星辰。
順理成章,他自己也和樸星辰交換了手機號碼,臨走時還朝她意味深長地眨眨眼。
“有需要盡管Call我?。∥乙欢ㄖ獰o不言,言無不盡哦~”
雖然但是,兩人交換了手機號碼后,樸星辰一次都沒給他打過電話......
雖說不是什么大事,但他小淮哥的手機號碼第一次這么卑微廉價——
他甚至連個工具人都不配。
這倒是讓周淮心塞了許久。
今天突然接到樸星辰的電話,周淮難得興奮起來,一臉的八卦與促狹。
“你知道許惟安逃學(xué)一般會去哪兒嗎?”
“他手機關(guān)機了,我現(xiàn)在聯(lián)系不上他?!?p> ————————
東區(qū),康安療養(yǎng)院。
下午三點半的院門口前并沒有什么人,偶爾有閑散的三兩人從里面走出來。
靠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的保安,時不時從兩張A4紙版面大的《南城日報》里抬起頭,按下按鈕打開閘門給車子放行。
一切都和以往沒什么兩樣。
這是樸星辰第一次來療養(yǎng)院。
酷似醫(yī)院的裝潢,同樣刺眼的白和微微刺鼻的消毒水味道,都讓她感到不自在。
原本陰沉的天已經(jīng)完全暗了下來,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
二樓長長的走廊里沒什么人,安靜的不像話。
像陷入混沌一般,昏暗中有潮濕的氣息撲面而來。
樸星辰站在走廊的盡頭處,一動不動地看著不遠(yuǎn)處的某個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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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身形頎長清瘦,兩腿隨意交疊著,斜靠在窗沿邊的白墻上。
指尖閃爍的微紅星火在渾濁一片的視野里尤為刺眼。
“滴答、滴答、滴答——”
豆大的雨珠砸在半開的玻璃窗上,裹挾著凍人的冷意。
風(fēng)吹起他深色外套的一角,翻飛又落下。
像一朵頹敗的野薔薇,盛開在這兒無邊的潮濕與昏暗中。
許惟安墨色的眼眸似乎也被雨水打濕了,一片霧茫茫的水色,卻泛不起一絲漣漪。
窗外飛過幾只狼狽的灰雀,嘰嘰喳喳地落在不遠(yuǎn)處的窗沿上。
顧不上尋找避身之處,低頭梳理起被澆透的羽毛。
半天沒動的人突然抬手,將半開的窗戶徹底推開,風(fēng)裹著雨一下子便肆無忌憚地沖進(jìn)來。
受到驚嚇的灰雀猛地飛遠(yuǎn),在窗邊盤旋了幾圈,這才小心翼翼地飛進(jìn)來,在一旁半人高的盆栽上尋到枝椏站穩(wě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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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到一半的煙因為這個舉動被雨打濕了,猩紅的顏色逐漸暗下去。
食指捻了捻微燙的煙頭,許惟安垂下眼眸,轉(zhuǎn)身把它丟進(jìn)一旁的垃圾桶。
一抬頭,就看見了站在不遠(yuǎn)處的樸星辰。
微微怔愣,許惟安甚至忘了把伸出去的手收回來。
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孱弱的玻璃被砸得劈里啪啦地響。
似乎下一秒就會被撞成一地的破碎。
走廊里依舊寂靜無聲,那幾只灰雀在一旁沒心沒肺的蹦來蹦去,偶爾嘰喳叫幾聲。
兩個人隔著四五個房間,一百五十米的距離。
并不遠(yuǎn),卻像一道星芒粲然的銀河,生生擋住了兩人的腳步。
以至于他們一時之間都忘了動作,四目相對,遙遙相望。
樸星辰的臉頰燙得驚人,腦袋里像盛滿了漿糊,渾渾噩噩的。
她看不清許惟安眼底的情緒,只覺得心口悶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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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剩下的錢全都繳給醫(yī)院了??!!”
一道尖利的女聲突然響起,將這寂靜壓抑的氛圍撕開一道口子。
樸星辰下意識地看過去,只見一個穿著棕色大衣的女人從另一邊的側(cè)門走了出來。
燙成波浪卷的長發(fā),涂得殷紅的嘴唇,兩道可能是憤怒而高高豎起的倒八眉。
莫名有些像畫像里兇神惡煞的母夜叉。
“我問你,保險金都被你花光了?你爸知道他生了你這么個敗家的玩意兒嗎??。?!”
“姑姑?!?p> 許惟安單手插進(jìn)褲兜,轉(zhuǎn)過身看向她,聲音沉靜地像冰川上的終年不化的雪。
“趁我還叫你一聲姑姑,請不在我爸病房前大聲喧嘩,打擾他休息。”
“哈、哈哈哈哈——”
莫美麗氣得冷笑了幾聲,伸出食指指向許惟安的臉。
“你還有臉叫我姑姑?你就這么跟對你有恩的姑姑講話的?”
“你現(xiàn)在翅膀硬了是吧?好啊,有種你就再也別回來了,我家可容不下你這尊大佛!”
“走之前把你這幾年欠我們張家的還清,你也不用委屈自己叫我姑姑了!真是個養(yǎng)不熟的小白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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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美麗正在氣頭上,越說越激動,食指都快戳到許惟安臉上去了。
下午聽說許衍山的情況突然有些不穩(wěn)定,她并沒有放在心上。
更不同意醫(yī)院把護(hù)理級別提高。
這人本來就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還在他身上花這么多錢是傻嗎?
無奈,療養(yǎng)院只好通知了還在上課的許惟安,讓他趕緊過來看看。
許惟安過來后,直接用這幾年的積蓄一下繳齊費用,請醫(yī)生看過后,把護(hù)理級別升級到VIP。
莫美麗當(dāng)時還在柜臺前試色新出的口紅,聽到醫(yī)院那邊傳來的消息,手里剛挑好的口紅差點被她摔了出去。
最近她又買了許多當(dāng)季新款,張達(dá)給她的生活費早就所剩無幾了。
這下錢全給了醫(yī)院,她豈不是拿不到許惟安每個月給的不菲的家用補貼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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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夠嗎?”
許惟安垂眸看向莫美麗已然扭曲的臉,眼底只剩涼薄。
“張家從我這兒拿走的,還不夠還嗎?”
莫美麗被這么一問,頓時有些啞然,悻悻然地瞪了眼許惟安,不甘居于下風(fēng)。
“夠什么夠?你覺得那點錢還得清嗎?也不想想當(dāng)初你孤苦伶仃的可憐樣兒,要不是我們,你能有今天?”
“如果你還在打許家大宅的主意,我勸你死了這條心吧?!?p> 許惟安沒再理會她,側(cè)身走過,又想起身后的某人,腳步一頓。
“你說什么?!許家的宅子你敢獨吞——”
被許惟安最后一句話徹底激怒,莫美麗猛地伸手去抓許惟安的胳膊。
“許惟安?!?p> 樸星辰突然喊他,硬是把莫美麗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