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國棟穿了件黑色T恤,破洞牛仔褲下面套了雙洗得發(fā)白的運動鞋。
此刻正吊兒郎當?shù)囟酥鴤€保溫杯,時不時喝兩口。
保溫杯的杯口升起絲絲縷縷的白煙,水面浮著幾顆枸杞。
樸星辰盯著墻上的時鐘,分針從二十走到三十,終于忍不住先開口。
“你把我叫過來就是看你喝養(yǎng)生茶的?”
食指搭在鼠標上,咔嗒一聲點擊,李國棟瞥了眼樸星辰。
“你這小丫頭,這么沒禮貌跟誰學(xué)的?”
“上次我確實逃課了,要罰要罵隨意,但要是看您喝養(yǎng)生茶,我就先回去了。”
剛剛許惟安跟喬姝言談話的情形讓她莫名有些心燥,此時說話也像在撒氣似的。
這一大早的就吃炸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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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國棟這才把保溫杯放下,把椅子轉(zhuǎn)過來對上樸星辰的視線。
“跟同桌相處得怎么樣?”
這個問題沒頭沒腦的,樸星辰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
“你沒欺負他吧?”李國棟狐疑地看著突然陷入沉默的樸星辰。
“我可跟你說啊,許惟安家里的情況比較特殊,又是從高一跳級上來的,一開始肯定比較難適應(yīng),你——”
“所以為什么非要他跟我同桌?不是有很多比我更好的人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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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喬姝言那樣的,成績好、說話溫柔、做事細心又善解人意,人也漂亮。
即使不喜歡她,樸星辰也承認,她和自己就是兩個極端。
但凡腦子正常一點的人,都會更喜歡和這種人相處吧。
想起自己一開始對許惟安各種威脅加警告,他從未反駁更別說生氣了。
這個傻子竟然還樂呵著幫自己做了許多同桌之間才會做的事。
樸星辰心里頓時別扭起來。
一方面覺得他腦子可能真的不太正常,一方面又怕他哪天腦子突然轉(zhuǎn)過彎來。
那時他會不會像其他人一樣,討厭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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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節(jié)語文課過去,樸星辰才從辦公室回來。
李國棟沒罰她,也答應(yīng)不告訴樸征途她又逃課了。
條件是以后在5班她要多多照顧許惟安。
有什么好照顧的?真要說起來,更像是許惟安在照顧她好嗎?
樸星辰看著桌上整理好的筆記本,上面是剛結(jié)束的語文課的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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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學(xué)已經(jīng)一個多月了,高三馬上要迎來第一次月考,也就是摸底考試。
南一的學(xué)生雖然愛玩,但都有著就讀于南城最好私立高中的傲氣。
真遇到正兒八經(jīng)的考試,一個個都開始變得嚴肅起來。
平時一下課就吵得像個菜市場的教室,此時居然安靜得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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樸星辰向來不在意考試,反正考來考去也是這么個分數(shù)。
她沒什么勝負欲,特別是在不感興趣的事情上。
很多人都下意識地認為她性格暴燥乖張,極度缺乏耐心。
卻不知道她最擅長的,其實是細水長流地堅持。
大提琴一練就是十年,那時她個子還小,要站在矮凳上才能夠到琴頭。
蔥白指尖上的薄繭脫落后又長出新的,常年四處參加比賽,眼窩的淺青色從未消過。
從一開始十指連心的疼到麻木,那時小小年紀的她從未撒嬌討?zhàn)堈f不想練了。
小孩甚至都沒哭過。
樸征途再了解不過自家妹妹,看著像個軟軟的糯米團子;
實際上脾氣跟自己一樣犟,認定的事情從不會輕易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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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惟安發(fā)覺身邊的人從辦公室回來后情緒便有些低落。
平時即使不怎么聽課,好歹還會撐著下巴做做樣子。
現(xiàn)在干脆整個人埋進課桌,一動不動。
難不成被訓(xùn)慘了?但按照她的性子,也不至于難過成這樣吧?
本來就安靜的角落,這下更安靜了,兩個人就這樣一句話沒說挨到了放學(xué)。
教室里破天荒沒有瞬時清空,甚至還有不少的人仍窩在桌子上,皺著眉在草稿紙上演算。
樸星辰依舊側(cè)著身子,筆尖不知道在涂寫些什么。
不由地放慢了收拾書包的動作,許惟安猶豫著要不要搭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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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望站在5班的走廊上,遠遠地看著這邊的動靜,仰頭灌了口可樂。
他也不愛學(xué)習(xí),成績常年在末游徘徊,但那又怎樣呢?
江二少爺一畢業(yè)就會被打包好送進公司,半點由不得他。
不如趁現(xiàn)在還可以自由地喘口氣,活得混蛋些。
想起上次自己又被樸星辰擺了一道,他就氣得牙癢癢。
自小嬌縱慣了,想要的東西從沒有失手過;
他怎么能忍受自己一次又一次在一個小姑娘身上栽跟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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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頌背著書包出來,就看見江望沉著張臉,似乎在等人,眼底還有一絲不耐煩。
“等誰呢?都快成望夫石了?”說著便自來熟般攬上江望的肩,滿是戲謔地調(diào)笑。
江家和宋家一直都有來往,宋頌和江望的圈子也有所交集。
但如果說江望是令人頭疼的紈绔子弟,那么宋頌就是被保護得滴水不漏的傻白甜。
江望沒理他,拂開他的手,沒好氣地說:“反正不是等你?!?p> 不滿地“嘖”了聲,宋頌也懶得再跟他搭腔。
他還急著去新開的游戲城玩一把呢!誰有空理他似的,哼!
最重要的是,喬姝言已經(jīng)答應(yīng)下周跟他一起去了!
他要先過去踩踩點,練練技術(shù),到時候一定要好好表現(xiàn)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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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還是沒有打擾她,許惟安把今天的筆記碼得整整齊齊,沿著她的桌邊放好。
最近他兼職的餐廳生意不錯,人手緊張,他得趕緊過去才行。
聽到旁邊的人推開椅子,走動的聲音漸行漸遠,樸星辰的腦袋這才動了動。
手肘一動就碰到了那一摞筆記本,舔了舔下唇,最終還是挑了幾本放進書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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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望把人攔在樓梯口。
經(jīng)過上次的事情,他現(xiàn)在反而更少了些顧忌,大手直接拽住她的手腕。
“你煩不煩啊?發(fā)情期到了是嗎?以為你是江家人就能這么放肆了嗎?我告訴你——”
別人怕他江小少爺,樸星辰可不怕,發(fā)怒時狠話一句接一句往外蹦。
“對不起——”
剩下的話硬生生被他這一句低沉的“對不起”堵了回去。
樸星辰張了張嘴,也沒說話。
江望的五官線條冷硬俊朗,不笑的時候嚴肅地令人生怕,笑起來痞氣十足。
“上次是我太沖動了,我跟你道歉,對不起。”
“說完了嗎?說完就快點讓開?!睒阈浅叫睦镞€揣著事兒,沒打算跟他繼續(xù)糾纏。
“你!我都道歉你還想怎樣?”
見她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江望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當場氣死。
他江望什么時候這樣軟下嗓音道過歉?
錢浩那小子不是說女孩子都很吃服軟這一招嗎?怎么到樸星辰這里又不管用了?!
“這么急趕著去做什么?”
并不打算輕易放她走,高大的身子依舊擋在樸星辰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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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拖下去,許惟安都要走沒影了!
樸星辰氣急,正想著要用什么辦法脫身,遠遠就聽見有人喊她。
“星辰?你在這兒干什么呢?”
因為最近一個月賽車場要維修,大部分賽事都停了。
顧一鳴難得清閑下來,這才悠悠想起自己好久都沒見過樸星辰了。
這不剛一放學(xué)他就從高二教學(xué)樓晃蕩過來,去到教室卻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走了。
他只好沿著另一個樓梯下來,沒想到就這樣撞上了。
確定是樸星辰后,顧一鳴幾步跨下臺階,走到兩人跟前。
瞇起眼睛盯著江望牽著樸星辰的手半秒鐘,便毫不猶豫地上前一把打開。
“什么毛???手賤?”
“關(guān)你屁事?”
“她我的人,你說關(guān)不關(guān)我事?”
顧一鳴個子長得快,身高和江望差不多,眉眼比江望多了幾分陽光與張揚,很討人喜愛。
因為經(jīng)常鍛煉的緣故,手臂的肌肉線條流暢性感,像一只蓄勢待發(fā)的小獵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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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望生生忍住心底竄起的無名怒火,臉色黑了八個度,“再說一遍,誰是你的人?”
“傻還是聾?聽不懂人話?樸、星、辰,我的人,聽清了嗎?”
故意刺激他似的,顧一鳴念起樸星辰的名字故意放慢了語速,一字一頓說得十分欠打。
說完還不忘回頭看眼身后的人,得意的神色卻一下頓住。
空蕩的樓梯口哪還有剛剛站著的人?兩人均是一愣。
顧一鳴眼疾手快地趴到走廊的欄桿上;
從二樓往下看,只能看見樸星辰跑動時一揚一揚的馬尾。
“樸星辰!你丫的又不等我!”
沒理會身后的怒吼,樸星辰頭都沒回,擺了擺手;
“我有急事,先走啦!”
笑話,她可沒心情看兩個幼稚鬼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