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睡到了上午11:00,樸星辰掙扎著從夢中醒過來。
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呆呆地坐起來。
她又夢見奶奶了,奶奶瘦了很多,而且,不認識她了。
呆坐了幾分鐘,悶得發(fā)慌的胸口這才舒緩了些。
回過神來,樸星辰掀開被子下床,走到窗邊將窗戶打開。
昨晚剛下過一場大雨,乳白色的窗臺落了幾朵被雨打下來的木芙蓉,柔弱的胭脂色將它染出了些凄美的意境。
洗漱完下樓,剛走進客廳,就看見李嫂端著餐盤正準備出來。
餐盤上放著一杯牛奶,一盤排得整整齊齊的金黃色雞蛋卷,一小塊奶油南瓜吐司搭配著時蔬沙拉。
“星兒醒啦?肚子餓了吧?李嫂正準備給你送點吃的上去,快過來。”
見樸星辰自己下來了,李嫂將餐盤端回飯廳,放在桌上招呼她過來。
樸星辰走到餐桌前坐下,端起牛奶咕嚕咕嚕灌了兩口。
叉起一塊雞蛋卷放進嘴里,臉頰鼓起小小的一塊。
“李嫂,你吃了嗎?一起吃吧?!?p> 李嫂看著樸星辰,眼里滿是憐愛。
“我剛吃過了,看你沒下來,知道你要睡會兒懶覺,就沒叫你,你快吃吧,多吃點?!?p> 樸星辰點點頭,又問道:“我哥和顧一鳴呢?怎么都沒看見他們?”
李嫂順勢給樸星辰的杯子里添滿了牛奶。
“早上你哥剛出門上班不久,顧家小少爺也跟著出門了,連早餐都沒來得及吃?!?p> “顧一鳴沒說自己要去干嘛嗎?”
鬼鬼祟祟,這小子有事瞞著自己?
“他沒說,我也就沒好意思問?!?p> 李嫂頓了頓,繼續(xù)說道:“今天一大早顧家打電話過來問,顧小少爺在不在,那時他已經(jīng)走了,我就應了沒在,你看……”
“沒關(guān)系,他被抓回來只是遲早的事。”
將杯里的牛奶喝光,樸星辰朝李嫂安撫地笑了笑。
估計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追得滿街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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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上的手機突然震了震,手指按開屏幕,樸星辰站起來朝樓上走去。
“李嫂,我等下要出門,晚飯你不用等我了?!?p> 看著樸星辰的身影消失在樓梯拐角,李嫂嘆了口氣。
餐盤里只有牛奶喝光了,雞蛋卷只吃了兩塊,其余的一點都沒動。
老夫人走后,樸星辰的性子就變了許多。
不如小時候活潑靈動,人也越來越消瘦了。
現(xiàn)在老爺和夫人不在家,樸征途工作又繁忙。
樸星辰一個人參加比賽,在外吃了苦受了累,回來都沒個可以撒嬌的人。
也沒幾個知心的朋友——突然想到顧一鳴,李嫂臉上突然有些嫌棄。
這個小魔王啊,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長大。
現(xiàn)在樸星辰連吃飯也不上心了,看來她以后要多研究點新的菜色。
馬上高三了,她得把樸星辰喂得白白胖胖的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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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正苦惱著穿什么出門的樸星辰,并不知道自己在李嫂眼里已經(jīng)成了苦情劇里的女一號。
一個小時后,她便出現(xiàn)在了南城最大的購物中心——南貿(mào)大廈。
即使昨天剛下過一場暴雨,今天下午兩點的太陽依舊毒辣。
樸星辰出門忘了帶傘,正站在大廈B1旋轉(zhuǎn)門的不遠處,低頭擺弄著手機。
“星辰!這邊!”
聽見喊聲,一抬頭就見林魚里拿著兩個甜筒,激動地朝她揮手,跑了過來。
“這大熱天的,你就非要跑出來買個什么破游戲機?”
接過林魚手里另一支甜筒咬了一口,樸星辰覺得臉上的暑意這才消散了些,開口就是嫌棄。
“哎呀,這不是他的生日快到了嘛,他想要這款游戲機很久了,我要給他一個驚喜!”
林魚抱著樸星辰的胳膊,神情雀躍。
樸星辰:“你要給他驚喜為什么要拉上我?我比賽累死了還要吃你們的狗糧?”
那你還不是來了?小妮子干啥啥不行,嘴硬第一名!
林魚:“哪有?我們這么久沒見,我也想你了好嗎?”
又咬了口甜筒,樸星辰道:“前一句是真,后一句就不知道了,給你三十分鐘搞定,我要坐下來吹空調(diào)?!?p> “萬歲?。∥揖驼f我家星辰最好啦!出發(fā)!沖沖沖!”
話音剛落,林魚笑嘻嘻地拽著樸星辰便往專賣店奔去。
“你要死啊跑那么快,給我看路!”
樸星辰被拽得一個踉蹌,手里的甜筒差點飛了出去。
林魚邊跑邊敷衍,“知道啦知道啦,什么時候這么啰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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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本就是奔著新款游戲機去的,也就省了挑挑選選的時間。
二十分鐘后,林魚便將那款游戲機抱在了懷里。
兩人從專賣店出來,又找了個奶茶店,點了兩杯莓莓果茶,在臨窗的位置坐了下來。
林魚搗鼓著游戲機的包裝盒,剛拿到東西時的喜悅已經(jīng)被沖淡了。
“星辰,我突然覺得,這個游戲機好像也不是很好……”
“怎么?現(xiàn)在才知道心疼錢啦?”
咬著吸管斜了眼一下子變得悶悶不樂的林魚,樸星辰樂道。
林魚:“這還沒開學呢,我兩個月的零花錢全部告罄,開學了我怎么活?。俊?p> 樸星辰:“我可以借你啊?!?p> 雙眼突然放光,林魚激動地握住樸星辰的手。
“真的嗎?嗚嗚嗚,我就知道星辰你對我最好了!突然想把男朋友換成你怎么辦?”
樸星辰嫌棄地抽回手,“你想我還不同意呢,借你可以,我要收利息。”
林魚:“我還是把游戲機拿回去退了吧,你不幫我,我就是顆沒人疼沒人愛的小白菜……”
樸星辰:“不收利息也可以,開學你和你男朋友吃飯,不準拉上我?!?p> 林魚:“別啊……你不跟我吃飯,難不成要自己吃飯嘛?那多可憐??!我怎么能讓你一個人吃飯呢?”
樸星辰:“我自己吃,吃的是飯,跟你們吃,吃的是狗糧?!?p> “別介呀,大不了叫上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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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想討價還價,店門口突然傳來了一陣嘈雜聲。
尖利的女聲引得店里的人伸長了脖子張望。
樸星辰和林魚坐的位置正好靠著大大的落地窗,一眼就能看清楚店外的情況。
一個穿著泡泡袖襯衫和牛仔裙的女人正拽著一只史迪奇的耳朵叫罵。
沒錯,是《星際寶貝》里那只丑萌丑萌的史迪奇。
地上則是摔成一灘爛泥狀的兩杯奶茶,和撒落了一地的宣傳單。
女人拽著史迪奇的耳朵邊罵邊往店里走,有個男店員急忙從柜臺處跑出去勸架。
“他是不是你們店的員工?沒長眼嗎?敢往我身上撞????!”
“還把我新買的手機磕壞了,店長呢?喊出來!賠錢!”
因為耳朵被揪住,史迪奇向一邊歪著身子,還不忘用兩只手托住自己笨重的頭套。
它一個勁地搖頭,另一只耳朵隨著他的動作擺來擺去,看起來有些滑稽。
“十分抱歉!我們給你重新做一份飲品,店長馬上就過來了,請您稍等片刻?!?p> 男店員彎著腰道歉,還不忘踹了腳史迪奇,“還不趕緊給客人道歉?!”
史迪奇被踹地趔趄了一下,依然緊緊護著自己的頭套,堅持地搖著頭。
“以為戴著個破頭套就沒事?給我摘了!竟然還不承認?你個什么破玩意敢往我身上湊?”
“我非要你摘了頭套睜大你的狗眼給我看清楚!今天你不把我手機和奶茶賠我,我跟你們沒完我告訴你!”
那女人不依不饒,說話時唾沫橫飛。
手上的力氣不斷加大,史迪奇的頭套隱隱有被扯掉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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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興趣聽別人罵街,樸星辰拿起桌上的手機,準備離開。
林魚擔憂地看了眼那個史迪奇,她背對著店門口,不知道到底誰對誰錯。
雖然覺得它有些可憐,但見樸星辰起身要走,也不好多管閑事。
“讓讓?!?p> 聲音不大不小,少女軟糯又清麗的聲線在一片尖利的叫罵聲中尤為突出。
正罵得起勁的女人突然噎住,回過頭來,見自己身后不知何時站了個人。
還是個年輕貌美的小姑娘。
女人原本狐疑的神色突然變得有些不耐煩,卻仍堵著門口,愣是沒動。
兩個人就這么干看著,氣氛頓時變得有些怪異。
林魚打量了一下兩人,她怎么感覺有小火苗在兩人頭頂上劈里啪啦地燒起來了?
“我們想出去一下,可以麻煩你們讓讓嗎?”林魚朝一旁的男店員說道。
突然驚醒,男店員急忙將史迪奇往里面使勁一推,將門口空了半個位置出來。
隨后朝樸星辰她們招呼道:“請走這邊吧!不好意思,給你們添麻煩了?!?p> 原本歪著身子的史迪奇被這么使勁地一推,頭套一個不穩(wěn)直接飛了出去。
史迪仔的“腦袋”滾動了幾下撞到柜臺邊上,呆呆地立在那里。
“不會不會,謝謝啊?!?p> 林魚拽著樸星辰往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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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那個土鱉包養(yǎng)的小三,跑這兒來裝什么逼?”
那女人在樸星辰經(jīng)過時嗤笑了聲,雙手環(huán)胸,一臉不屑地吐了句話。
剛跨出的腳收了回來,樸星辰扭頭看向她,“你在說我?”
“我說的是剛剛裝逼的小三兒,你覺得是你就是你咯?!?p> 女人微胖的臉畫著濃妝,眼底滿是譏笑。
仿佛像樸星辰這樣素面朝天,弱不禁風的小角色,在她眼里只不過是顆想拔就拔的小韭菜。
“您久等了!剛剛摔壞的飲品我們已經(jīng)幫您重新做好……”
還沒等店員反應過來,手里的飲品已經(jīng)被人奪了過去。
“?。。。?!你瘋了嗎????。?!”
隨后便是比剛才更尖利的女聲叫喊了起來,聲線顫抖。
方才還趾高氣昂的女人被樸星辰用手里的奶茶灌了個“滿頭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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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色的奶順著她的頭發(fā)、臉龐、脖子和肩膀流進衣服里,染濕了一大片衣襟。
水漬模糊了她大片的視線,鼻翼間是甜到發(fā)膩的氣味。
“你他媽找死!”
顫抖的手不敢置信地摸上自己的頭頂,捏到了幾顆珍珠后,女人終于爆發(fā)了,瘋了似地撲過來。
樸星辰嫌棄地往旁邊一閃,順便伸出腳一絆。
那女人便“咚”地一聲跪在了地上,跪下的方向正好對著那只沒了頭套的史迪奇。
蹲下身,湊近痛得呲牙咧嘴的暴躁女,樸星辰用兩個人聽得見的聲音說道,
“敲詐勒索是嗎?奶茶給你了,手機嘛,去警察局要吧,以后見到我嘴巴放干凈點,不然見你一次,潑一次,知道了嗎?”
“你個臭丫頭,看我不撕爛你……”女人的臉白了白,抬手猛地往她臉上扇去。
“監(jiān)控不夠的話,再加上我這個證人怎么樣?”
樸星辰突然笑了,一雙大眼睛嫵媚又嬌俏。
明明是在笑,眼里卻沒有任何笑意。
那女人晃了晃神,反應過來時,手腕已經(jīng)被樸星辰牢牢抓住。
纖細的手指,卻抓得她的手腕隱隱作疼。
店里原本坐著看戲的人此時都站了起來,整個店門口已經(jīng)快擠滿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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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看著被包圍在中心的幾人,不時地指指點點,體型龐大的史迪奇都快被擠出去了。
一身狼狽跪在地上的女人知道自己碰上了難搞的主,心里隱隱有些不妙。
“不好意思,打擾了,我是這里的店長,請問有什么事可以幫到你們嗎?”
頭頂傳來一道女聲,樸星辰唰地松開手,站起身來。
“沒事!”那女人也扶著膝蓋站了起來,狠狠地剜了眼樸星辰,對店長吼道。
無所謂地聳聳肩,“那我也沒什么事咯。”樸星辰說著接過林魚遞過來的抽紙。
開始滿臉嫌棄地擦拭起自己的手。
像是要擦掉什么病毒細菌似的,耐心又仔細。
女人一把搶過店長手里猶豫著是否遞過來的紙巾,胡亂地擦了擦臉,撞開另一個店員便要走。
經(jīng)過樸星辰時又回過頭,一張臉因為憤怒有些扭曲,咬牙說道:“你給我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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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jīng)做好了被人刁難的心理準備,幾個店員和店長一臉懵逼地看著女人就這么徑直走了出去。
周圍看戲的人也面面相覷。
剛剛還一副天王老子來了也不罷休的潑婦樣兒,怎么說走就走了?
主人公走了,看戲的人便無趣地散開,只剩下一地的狼藉和地上孤零零的頭套。
店長吩咐其他人打掃干凈,回頭就看見被擠在角落里的許惟安。
頭套已經(jīng)掉了,露出來的腦袋滿頭大汗,濕漉漉的,像剛從水里撈起來似的。
臉頰泛著不正常的潮紅,似乎是要中暑的跡象。
本想斥責幾句,見他這副模樣,也不好再說些什么。
只是讓他把頭套撿起來,先去休息室等著。
許惟安應了聲,忍住呼吸困難帶來的不適感,身上還套著玩偶服,蹲下來頗為費勁。
兩只手好不容易抓住了頭套的耳朵,掙扎著站起來,往休息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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樸星辰擦了擦手,心里還是覺得膈應。
便讓林魚先坐著等她,她要去洗手間洗洗手。
剛走到樓梯旁的拐角處,就看見一只沒了頭套的史迪奇半蹲著堵在那兒,半天沒什么動靜。
許惟安現(xiàn)在只想趕緊回休息室,脫掉這個笨重悶熱的玩偶服。
他靠著扶手休息了會兒,便憋著口氣猛地站了起來。
不料腦子一陣暈眩,身形晃了晃,手臂像是突然失去力氣般酸軟地垂下。
耐心逐漸耗盡,樸星辰伸出的食指還沒戳到他毛茸茸的胳膊,就見史迪奇突然站了起來。
像是站不穩(wěn)似的,搖搖晃晃地朝自己壓了過來。
“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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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忙腳亂伸手去扶,奈何體重沒過百,身高一米六七的她頓時被壓得身子往后仰去。
步形不穩(wěn)地后退了幾步,正好一腳踩在重新掉回地板的史迪奇頭套上。
毛茸茸的耳朵在光滑的地磚上打出一個刺溜,樸星辰只覺得腳下的重心頓時蕩然無存。
心下一驚,兩只手下意識地揪住了史迪奇的毛,眼前的光影迅速地往后掠去。
“嘭————”
耳邊傳來一聲沉悶的回響。
樸星辰這才意識到,自己這是被一只丑不拉嘰的玩偶給撲倒了?!
尾椎骨立馬傳來一陣鉆心的疼,疼得樸星辰蜷起了手指。
畢竟還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不喜歡苦味,也會怕疼。
胃里涌上一股不適感,惹得她直想干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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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惟安倒下時下意識地護住身前的人。
兩只毛茸茸的爪子墊在樸星辰的腦后,防止她磕到頭。
此時的樸星辰更像只小玩偶,被他環(huán)著腦袋抱在了懷里。
厚重的玩偶服加上許惟安的重量,壓得樸星辰喘不過氣來。
緊皺著眉頭想等疼痛稍微散去些再動彈,嘴唇上突然傳來一絲異樣。
樸星辰蜷縮著的手指突然一頓,猛地睜開眼睛,瞳孔像是受到驚嚇般瞬時微微放大。
小——小奶狗?
視線里是許惟安那張近在咫尺的臉。
臉頰燒得通紅,額間的汗珠泛著晶瑩的光,眼里起著大霧,神色迷茫。
他微微喘著氣,呼出的氣息滾燙而炙熱,混著雨后松竹清冽的味道。
燙得樸星辰瑩白的臉染上了一層粉色,秀挺的鼻尖紅紅的,連常年唇色極淡的唇也被燙紅了。
————————
許惟安身體里像是被人放了把火,熊熊燃燒著,似乎要將他僅剩的一點神智燒滅。
是——她?他在做夢吧?一定是在做夢。
不然……她……她怎么會被自己抱在懷里。
水,他想喝水,太熱了————
艱難地眨了眨眼,許惟安輕輕地呢喃了聲。
“轟————”
腦子里一道白光閃過,樸星辰被燙得抖了抖。
一股不知名的電流從她的心房竄到腳底,血液被電流激得沸騰,又熱又麻。
從不是會吃虧的主,回過神來的樸星辰羞惱地張開貝齒,兩顆小巧的虎牙對著許惟安的唇,狠狠地咬了下去。
“唔——”
腦子里緊繃的那根弦被突如其來的疼痛唰得扯斷。
許惟安悶哼了聲,被樸星辰推著往一邊倒去。
————————
“星辰?。?!你沒事吧???”
口腔還彌漫著一絲鮮血的銹味,知道自己剛剛是把他咬破皮了。
樸星辰朝林魚伸出手,“扶我起來?!?p> 聽到喊叫聲后奔過來的店長心驚膽戰(zhàn),這剛解決了一個潑婦,現(xiàn)在這兩個小祖宗又怎么了?
今天真是出門沒燒香啊!怎么什么倒霉事都讓她碰上了?
“他,中暑了。”
樸星辰喘了口氣,腳尖踢了踢那只史迪奇,語氣十分不耐煩。
說完便由林魚攙著胳膊頭也不回地走了。
“這……”
見兩人走遠,店長急忙蹲下來探了探許惟安的頭,立馬掏出手機撥了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