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首次行動

　　第二天開始，伊恩便在大胡子馬車夫的幫助下，開始跟蹤曼特羅律師。

　　這名律師每日的行程非常規(guī)律。

　　每天早上七點三十分左右，他會從家中出發(fā)，前往最近的一個十字路口，欄一輛出租馬車，前往自己工作的律師事務(wù)所上班。

　　在上班時間，偶爾，曼特羅律師會需要陪同委托人外出，前往委托人的公司或是其他地方；再有些時，若是有家世比較顯赫的顧客，他也會親自上門進行拜訪。

　　若是為了這些事情，他都會光明正大地從事務(wù)所的正門離開。

　　而若是不需要去見委托人，那么曼特羅會留在事務(wù)所，一直待到晚上6點30左右才下班。

　　與其他和同事聚在一起吃晚飯的年輕律師不同，有家室的曼特羅律師顯然會回到家中，和家人一起共進晚餐。

　　他很少在晚餐后出門。即使他的妻子帶著孩子一起，在晚餐后外出游玩，大多數(shù)時候他也會選擇留在家里，一個人看書或者處理事情。

　　這些看上去都非常符合一個律師應(yīng)有的日程安排。

　　如果不是馬車夫在后門偶然間看見做了偽裝的曼特羅律師，至少從表面上來看，他的生活非常正常，幾乎沒有一絲波瀾。

　　在觀察了兩天他表面的行程后，伊恩便讓馬車夫帶著他，在后門的街道上蹲守了幾天。

　　馬車遠遠地停在街道的末端，只是剛好能看到事務(wù)所的后門，又讓對方不會注意到他們。

　　如馬車夫所言，曼特羅律師有時會在午飯時間里，趁著其他大部分同事一起離開的空隙，給自己做了些簡單的偽裝，然后從事務(wù)所的后門偷偷跑了出來。

　　每次，他都會叫一輛出租馬車，令其載著自己，前往了中央城區(qū)的一個酒館。

　　伊恩二人乘著馬車跟上，停在酒館門外向里面觀察。發(fā)現(xiàn)他會在酒館前臺拿到一個房間的鑰匙，然后走上樓去，在上面待上一個小時左右。

　　在一個小時之后，曼特羅律師會準(zhǔn)時離開酒館，趕在午飯時間結(jié)束，同事陸續(xù)回到事務(wù)所之前，又匆匆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內(nèi)。

　　時間安排得非常緊湊，顯然，他是有意不想讓其他人知道自己的行程。

　　幾天過去，伊恩已經(jīng)可以確認，這應(yīng)該就是曼特羅律師僅有的“特殊行程”了。

　　因為他的行動太過規(guī)律，伊恩完全可以直接叫一輛出租馬車，報出目的地然后和他同步前進，不需要再麻煩大胡子車夫，帶著自己跟在他的馬車后了。

　　至于那些外出的公務(wù)，因為時間、地點都不穩(wěn)定，伊恩覺得，這對于后續(xù)的調(diào)查來說并不足以作為參考。那么，自己大可不必拘泥于此，日后，那個組織只需要想辦法弄到他記錄的日程表，就能清楚他這些被擺在明面下的形成了。

　　于是，他便勸馬車夫不用再來幫他的忙，繼續(xù)去做生意掙錢。

　　雖然車夫一開始仍在堅持，但在伊恩勸說下，終究還是動搖了。

　　他的確有家人需要養(yǎng)活，只是幾天不載客人，這份經(jīng)濟壓力倒是可以承受，但若是持續(xù)下去，家里的財政狀況就要捉襟見肘了。

　　況且……少年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道了那家酒館，日后幫他姐姐查清曼特羅律師的不檢點行為，也只是時間問題，自己的確不需要再做摻和。

　　這是馬車夫的另一個想法。

　　于是，他同意了伊恩的提議，繼續(xù)回歸自己的老本行了。

　　當(dāng)然，在馬車夫離開前，除了反復(fù)告誡對方暫時不要泄密之外，伊恩還偷偷在他的口袋里塞了十枚銀幣，作為這氣天馬車夫幫自己忙的報酬。

　　……

　　第二周開始，他在例行公事地跟著律師從家前往事務(wù)所后，便會在中午到來前，提前去到那家酒館一樓的餐廳，點上一份午餐，靜靜地等待著目標(biāo)的到來。

　　這家酒館的生意不錯，一樓的餐廳總是會坐滿顧客，這也為伊恩的行動提供了便利。

　　在午飯時間前來這里的好處，就是可以自己挑一個合適的空位坐下。每次，他都會選擇角落的一張桌子。

　　這張桌子的不遠處擺著幾株高大的盆景，若是從門口看過去，視線正好會被盆景遮擋住。

　　正是一個完美的隱藏地。

　　當(dāng)曼特羅律師進門時，伊恩便裝作要去盥洗室，無聲地混在來往的客人中，走到更近一些的位置，聆聽著他和前臺侍者的對話、

　　一開始，他只是打算借此聽到目標(biāo)的房間號。然后跟著對方到房間所在的那一層，看看會不會有新的發(fā)現(xiàn)。

　　他沒想到，自己居然會有意外收獲。

　　原來，曼特羅律師每次來這家酒館，都會使用假身份——顯然，他在律師事務(wù)所的工作，讓他輕易就能弄到一份足以以假亂真的身份證明文件。

　　但是，他在前臺辦理的卻并非是入住手續(xù)。

　　每一次來酒館時，他會將同一個假身份提供給前臺的侍者，而對方在用肉眼確認后，就會直接遞給他一把308號房間的鑰匙。

　　顯然他在這里訂了一個長期、固定的房間！

　　而訂一個固定的房間，目的很可能是為了和人見面。

　　也正是因為這個細節(jié)，伊恩這才注意到，在曼特羅律師上樓后的十五分鐘內(nèi)，就會有另一個衣著正式、貼著假胡子的男人也來到這里。

　　這個男人既不在一樓的餐廳用餐，也不會去前臺問詢，而是徑直走上樓去。

　　伊恩冒險跟隨他了兩次，發(fā)現(xiàn)這個男人去的就是律師所在那一層，這周內(nèi)的兩次都是如此。

　　可以確定，曼特羅律師中午離開事務(wù)所，都是要和這個人進行會面！

　　律師會提前來這家酒館，用假身份拿到鑰匙先進入房間。

　　然后，另一個男人則會晚一步來這里，直接抵達308號房間。

　　兩人只需要提前約定好見面的時間規(guī)律，再加上這個固定的會面地點，那么彼此就不需要有任何其他的聯(lián)系。

　　若是有一方?jīng)]有出現(xiàn)，那么另一方自然就會知道事情有變，可以采取相應(yīng)的措施。

　　看來，曼特羅律師之所以會成為任務(wù)目標(biāo)，很有可能就是因為他們二人會面所談的事情。

　　這是一道加分題。

　　……

　　這兩人見面的308號房間，位于這家酒館三樓的背面那一側(cè)。

　　伊恩繞著酒館轉(zhuǎn)了一圈，發(fā)現(xiàn)在酒館背側(cè)，僅僅隔著一條約幾米寬的小巷，就有另一家旅館。旅館和酒館的背面幾乎相鄰，各個房間的窗口和陽臺，在水平位置上，也十分接近。

　　他站在二人所處的那個房間的正下方，仰頭觀察著。

　　在308號的小陽臺對面，有三扇旅館窗戶的角度，似乎可以觀察到這個陽臺的內(nèi)部。

　　伊恩立刻跑進這家旅館，來到了三樓走廊，通過距離估算出那三扇窗戶的位置，發(fā)現(xiàn)正好分布在了三個房間。

　　于是，他就來到了旅館的前臺，要求入住。

　　“你要指定入住這個房間？”

　　聽到他的要求，旅館的侍者有些疑惑。

　　伊恩點點頭，非?？隙ǖ卣f：“沒錯，請問這個房間現(xiàn)在空著嗎？”

　　他對侍者報的號碼，正是對著308號房間陽臺的那個房間號。

　　一邊說著，他還一邊把背面向上的身份證明文件放在了柜臺上，同時附上了幾枚銀幣，表示自己并不是在搗亂。

　　侍者雖然不太理解，但還是翻了翻入住登記表。

　　客人的心思不是他應(yīng)該琢磨的，反正小孩子總會有心血來潮的時候，他也沒太當(dāng)回事。說不定就只是單純喜歡這個數(shù)字而已呢？

　　運氣不錯的是，這個房間正好空了出來。

　　為了防止這間房子之后被人訂走，伊恩當(dāng)即交了接下來一周的房費。

　　反正他現(xiàn)在都是住在旅館，既然在這里能方便他的監(jiān)視任務(wù)，那么索性就搬到這里來住好了。

　　就是價格有些昂貴……伊恩在掏出鈔票的一瞬間，心臟還是感受到了一絲絞痛。

　　中央城區(qū)的價格顯然比其他城區(qū)還要稍高一些。況且，這間旅館的檔次不錯，因此他住一天就要花掉2枚銀幣，幾乎快比上“黑藤酒館”的一等間了。

　　不過他馬上安慰自己，反正可以報銷，就當(dāng)這筆錢只是暫時存起來的好了。

　　伊恩進屋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門和插銷都完完全全地反鎖好。

　　然后，他又快步來到窗子邊，把百葉窗的葉片給拉成了關(guān)閉的狀態(tài)，避免被對面注意到這邊的動靜。

　　在房間里巡視了一圈，確定沒什么遺漏的事情后，他這才來到窗前，用手稍稍撥開百葉窗的其中一個葉片。

　　透過縫隙，他靜靜地觀察著對面的陽臺。

　　對面房間里的二人，雖然關(guān)上了陽臺的玻璃木門，但卻沒有拉上窗簾。

　　顯然，曼特羅律師雖然有著基本的隱私保護意識，但在到了一個自認為比較安全的場合后，他就放下了自己的那份謹慎。

　　而且，酒館的清潔工的敬業(yè)程度也讓伊恩感動，陽臺木門上的玻璃被擦得一塵不染。若不是因為隔著十米左右的距離，伊恩甚至能看清房間里的所有情況。

　　愿光明神保佑他或她的勤懇，伊恩心里默默祝福道。

　　他當(dāng)然不是光明神的信徒，只不過這是他第一個想到的斯洛瓦大陸上的神祇而已。

　　不過，這種程度的監(jiān)視是不夠的。

　　這一個小時里，他只能看見房間里有兩個人對坐在桌前，似乎在商討著什么東西。

　　但他們具體在干什么，說了什么，伊恩一概不知。

　　這個世界目前還沒有竊聽器、攝像頭這種高科技產(chǎn)品，伊恩沒辦法弄到這種東西，來輔助自己完成任務(wù)。

　　魔法王國菲林，倒是開發(fā)出了某種可以記錄影像和聲音的記錄水晶，但這個記錄水晶只能存儲短短一段影像或聲音不說，價格還非常昂貴，并不是普通的魔法道具商店就能買得到的東西。

　　是肯定沒辦法報銷的那種昂貴。

　　這么看來，除非提前進到那間屋子里，藏起來偷聽他們的對話，否則自己應(yīng)該根本沒有機會能解決聲音方面的問題。

　　在想到這個方法的那一剎那，伊恩的確是生出了要不要試一試的念頭。

　　但隨即，他又搖了搖頭，自己否決掉了。

　　那個房間總共就只有十幾平方米的大小，要想發(fā)現(xiàn)一個藏起來的人實在是太過容易了。這種活，還是交給后續(xù)的專業(yè)人士來做比較合適。

　　他的“主線任務(wù)”——伊恩自己調(diào)侃的——只是記錄曼特羅律師的行程而已。若是為了“加分”把自己置于那么危險的境地，未免和他是出于自保，才加入這個組織的目的背道而馳。

　　不過，雖然沒辦法聽到他們在說什么，但至少，他能解決視野的問題。

　　第二次監(jiān)視時，守在百葉窗旁的伊恩，手上多了一個雙筒望遠鏡。

　　前天，在律師二人一前一后地離開了房間后，伊恩也立刻走出了旅館，找了輛公共馬車，朝著中央城區(qū)出發(fā)。

　　在中央城區(qū)的一家魔法道具商店，他花了17銀幣30銅幣，買到了一架動力懸崖出品的清晰度、高倍數(shù)，同時還兼具了小巧輕便的最新款望遠鏡。

　　因為不用自己花錢，所以他挑了個最好的——反正是完成任務(wù)的合理需求，而且可比記錄水晶劃算多了。

　　不愧是高級貨，看得真的很清楚……

　　看著十幾米外，房間里兩人的一舉一動，伊恩不由地感嘆。

　　在望遠鏡的幫助下，伊恩清晰地看到，這次曼特羅律師在談話時，從隨身攜帶的提包里拿出了一摞厚厚的羊皮紙。

　　自從孔都發(fā)明了紙漿造紙術(shù)后，羊皮紙已經(jīng)不再是一般平民們常用的紙張了，只有一些重要的場合，仍然保留著使用羊皮紙的傳統(tǒng)。例如身份證明文件、通緝令、契約等等……

　　伊恩從勉強可以辨認出的文字格式，以及律師這一職業(yè)的性質(zhì)來推測，曼特羅律師拿出的羊皮紙應(yīng)該是一份契約或合同。

　　兩人對著這摞羊皮紙，來回反復(fù)檢查、核對著。那個男人一邊閱讀，一邊對著曼特羅律師說著什么；而曼特羅律師則往往只用點頭回應(yīng)，只有少數(shù)情況，會開口和他進行溝通。

　　這兩人很可能是在溝通合同上的條款細節(jié)，曼特羅律師的工作，應(yīng)該是在幫這個男人完善一份契約。

　　在溝通的過程中，曼特羅律師又拿出了一張普通的用植物纖維的白紙，墊在了一疊報紙上。

　　律師用金屬筆頭的羽毛筆蘸著一旁的墨水，快速地在紙上書寫著，似乎是在記錄對方提出的修改意見。

　　如往常一樣，兩人的溝通持續(xù)了近一個小時。

　　臨走時，曼特羅律師把寫著合同和筆記的不同紙張都收進了自己的公文包，然后把報紙揉成一團，扔進了房間里的垃圾箱。

　　在他離開后，那名男人并沒有立刻走出房間，而是在房間里又等待了一會兒，才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伊恩的眼睛微微瞇起，回想著二人剛才的一舉一動。

　　他看到了機會。

　　……

　　兩天后。

　　這是曼特羅律師第二次修訂合同。

　　因為他們二人每隔幾天只有一個小時的見面機會，因此用來溝通的時間并不充裕。這份合同，也是在好幾次會面后，才定下了初稿。

　　但考慮到這件事的敏感程度，律師覺得，雖然對方并不在意，但自己謹慎一點并不過分。

　　他拿起懷表看了看時間，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到了該離開的時候，便主動結(jié)束了這次的會面，先行一步離開了。

　　如往常一樣，另一個男人仍然在房間里待了十幾分鐘。等到自己應(yīng)該不會被人注意到和曼特羅律師一同離開后，這個男人才打開了房間的門走出去。

　　身材高大，目光平視的他沒能發(fā)現(xiàn)，一個灰不溜秋的小巧身影，在他開門的瞬間迅捷、無聲地從他的腳邊竄進了門。

　　伊恩站在房間的窗邊，從窗戶處看著那個男人走上人行道，叫了一輛出租馬車離開了酒館。

　　他又等了十秒鐘，確認這人的馬車已經(jīng)駛遠后，才打開房門，來到走廊斜對面的308號房間門口，敲了敲門。

　　片刻后，從房門的內(nèi)部，傳來什么東西撞到了門板上的聲音。

　　“啪鐺——”

　　“啪鐺——”

　　“啪鐺——”

　　這聲音并不小。伊恩一邊左右看著走廊的周圍，提防有人注意到這邊的動靜，一邊耐心地等待著。

　　在“啪鐺”聲又響起了幾下后，突然，一陣機關(guān)扭動的聲音從門鎖的位置響起。

　　接著，木門如同被人從內(nèi)部打開一般，露出一條縫隙。

　　伊恩臉上露出了笑容，抓著門把推開門，快步走進屋內(nèi)，然后反手把門關(guān)上。

　　一只有著黑色花紋的小灰貓，正昂著頭蹲坐在地板上，洋洋得意地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