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把琴還沒有名字,就由你二人為它們命名吧。這琴就贈予兩位,望兩位珍之愛之。”
那道清潤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交談中的二人才反應過來,立刻恭敬又些激動道:“還請先生見諒晚輩們剛剛的失禮之舉?!?p> “無礙”那聲音回了一句便又沉默了。
衣鶴妍,樊如真心知東林先生或是性情之故才如此寡言,便也不再多話。
“不若你的琴就叫隱逸琉暄吧,如何?”,衣鶴妍提議道,那神情仿佛在說絕對沒有比這更好的了。
樊如真靜默了一會兒而后淺笑一聲“甚好”。見衣鶴妍正看著自己,便也從善如流道:“探梅遺夕四字可否?”
衣鶴妍點點頭,心里頭其實非常滿意,面上卻只淡定道:“還算相得益彰”。
“隱逸琉暄,探梅遺夕?!蹦堑狼鍧櫳硢≈晫⑦@幾字來回念叨了幾遍,才話鋒一轉“那琴案之上有一琴譜,你二人可取了一觀,能記住多少端看二位自己,只有一柱香的時間,你們好好把握。”
衣鶴妍,樊如真互看了一眼,琴譜只有一本,且時間上也有限制,他們二人都想全部記下來是不可能的。若是獨占這琴譜,他二人也不屑為此,若是都放棄他們自是做不到。
最終他二人選擇一人記一半,衣鶴妍記了上部,樊如真記了下部。待衣鶴妍將那琴譜放回原處時,剛好是一柱香的時間。
“兩位是真正的愛琴之人,這兩把琴能遇到真正懂它們的人,也算沒有蒙塵?!皟晌豢梢噪x開了”,里間傳來男子沙啞的聲音。
他二人隨之恭敬道:“多謝先生今日贈琴之恩,能一觀先生曲譜,實在是三生有幸,請受晚輩一拜?!倍斯Ь葱卸Y又道:“不知晚輩今日可否得見先生一面”。
“見或不見都不重要,就此別過吧!”里間一時再無聲音,這草廬內(nèi)瞬間顯得格外安靜起來。
樊如真與衣鶴妍只好作罷,異口同聲的朝著那里間的方向恭敬道:“晚輩再次謝過先生,就此別過,他日有機會定會再來拜見”。
今日沒有見到東林先生,雖有些遺憾,但有緣自會見到的。當時的他們心里還抱著這樣的期許,直到多年之后他二人才輾轉得知,東林先生早已離開人世。
后來蘇幕遮帶著東林先生的骨灰去了北境,他將東林先生葬在了他的故土。那之后他在瑤州城里住了三年才返回南境,回到南境的他便一心專注在釀酒上,還寫下了傳世的《忘憂物》。
因天色已晚,樊如真,衣鶴妍,沉風三人便在黯鄉(xiāng)的一處客棧住了下來。那晚衣鶴妍,樊如真秉燭夜談,從史書到政見,從自身見聞聊到音律,二人聊得越多,便都生出了一種棋逢對手,惺惺相惜之意來。
第二日,臨別時衣鶴妍對樊如真說道:“如真,這世上我只認你一人為知己,也只認可你一人為對手,我此生最大心愿便是能遇著一個在琴技,音律,功法造詣上都能與我一決高下之人。不知你能否應我一個十年之約,十年之后我來南境尋你,你我二人就以此琴為器,不論輸贏,只于音功之上見個分曉。如此也算償我所愿了。”
望著衣鶴妍眼中誠懇期待的神色,樊如真勾唇輕笑:“即是阿妍所愿,我自是不會拒絕,十年后再見?!?p> “如真,今日一別山高水遠,你切要珍重自己。”衣鶴妍看著輪椅上面色有些蒼白的少年,眼露關切,“這是我族的蘊靈丹,你拿著”,說著就從懷里拿出一個碧色的瓷瓶遞到樊如真手中。
樊如真看著手里精致的瓷瓶,只覺有千金重一般,這樣真切的關懷之情他又怎會不受觸動。
“阿妍,謝謝你,你也是,保重?!狈缯嫦肓讼氡銌玖顺溜L上前,叫他從馬車內(nèi)取出一卷畫冊,此畫是我前日所作,也不知送你什么才好,全當一個臨別贈禮了。
“如真,你在說笑么,這世間誰人不知,你的畫千金難求。我自是求之不得,謝謝?!闭f著便接過那畫握在手里。
“再見!”他說。
樊如真點點頭,看著那轉身而去的白袍少年離自己越來越遠?!鞍㈠?,再見!”
“沉風,我們也回去吧?!狈缯婵戳搜厶焐?。
“是,公子?!背溜L上前將樊如真扶進了馬車,遣了小廝趕車,自己騎了馬跟在一旁也漸漸消失在黯鄉(xiāng)的城門口。
無夢閣內(nèi)正閉目修練的風霧隱此時已變回本體,霎時室內(nèi)飄散出一股圣潔清香之氣,只見那淡淡的紫毓光華也流瀉而出,“為什么每次都不行,她已經(jīng)很努力了,于修練也從未懈怠過,她只想修復自己因天劫所傷的本源,盡快能化為實體?!?p> 她知道自己今日是有些心浮氣躁了,可她就是無法靜下心來,她不想放棄,難道自己要永遠如此嗎。時間緩緩流逝,只見那朵漂浮于蒲團之上的花魄本體,光華漸漸暗淡下來,逐漸呈現(xiàn)出消逝之態(tài),風霧隱只覺周身一疼,靈力已近枯竭,她欲將花魄收入體內(nèi)已是不能。
她明白再這樣下去,可能連自己最后的一魂也會保不住了,是她沖動了,強行施為之下才會造成可能無可挽回的結果,只是鳳清月不在,在自己消失之前自己可能真的再見不到他了。
就在風霧隱最后一絲形魂快要消失的時候,自北境歸來的鳳清月,及時出現(xiàn)用靈力渡于風霧隱,幫她凝聚了花魄本源。見風霧隱情況穩(wěn)定便設下結界,用靈力養(yǎng)其魂識,看著結界之內(nèi)那朵晶瑩的紫色花朵,又不禁想到,若日后發(fā)生同樣的事情,自己又無法及時趕來,豈不是為時已晚,思及此鳳清月決定去一次寒月山。
離開玢長宮之前,鳳清月交待了江易時刻注意風霧隱的情況,這才騰云而去,離開這幾日他已尋得聚魂之寶千音靈魄的下落,千音靈魄已被那寒月山東芝蘭仙境的幽蘭仙子所得。
北境寒月山之巔上,冷風呼嘯,冰寒刺骨,此山山巔常年積雪覆蓋。只見四周怪石嶙峋,沒有一棵樹的影子,雖如此卻沒有荒涼的感覺,那怪石上生長著一些紅色植物,遍地皆是,一眼看去顯眼的很。鳳清月來到一處洞府,睨了眼入口處刻有“東芝蘭幽境”的石碑便徑直走進洞府中。
山洞之中很開闊,竟別有一番景象,遍地都是盛放的蘭花,一派姹紫芳華,與那洞外的冰天雪地相比就好似人間與天上。
鳳清月閉上眼睛念出口訣,此處結界幻陣瞬間被他所破,霎時間這洞中便換了模樣。一潭碧泉后的宮殿也顯現(xiàn)在他面前。
此時的他正站在天下人流傳里能解百毒的東芝蘭仙泉處,望了眼碧玉一般的泉水,轉過身往那泉水一旁的漫華宮走去,想必此處便是泉幽蘭仙子的修行之所了。
才入漫華宮的鳳清月,便聽到一道輕靈悅耳的聲音從遠處傳來?!白瘃{何人,闖入本仙子清修之所,是為何故?”藍色的光影中就見一曼妙的身影向他走來。
那藍色光影中的女子,身著一襲冰藍色的仙縷裙,步步行來婀娜至極,她似瓊玉一般的臉上生著一雙好看的丹鳳眼,嘴角微抿,似笑非笑,給人一種既溫和又冰冷的感覺。此女子便是這漫華宮的主人,泉幽蘭仙子。
鳳清月眼如深潭,只道:“今日前來是想向仙子取一物,本尊會用其它寶物相換?!毖粤T便向泉幽蘭的方向輕輕掃去一眼,只那一瞥竟令泉幽蘭無端生出一股無形的壓迫來。
她深知來人修為定是深不可測,并不是自己可隨意抗衡的,于是柔聲道:“不知尊駕想取何物,又以何物與之交換?!?p> 泉幽蘭定了心神,待看清楚此人的面容后便被懾住了心魂,只是一眼她就忘記了時間,也仿佛不知自己身在何處,眼里心里就只剩下眼前的男子。
第一次見到如此風華之人,這樣的天人之姿,即使用這世間任何美好的言語,也難以形容其分毫。
她知道自己已經(jīng)因這才第一次見到的人動了情,于是眼神也越加溫柔,“尊駕所取之物若能用與其相等之物交換,幽蘭便心甘情愿奉上,絕不食言?!?p> 鳳清月兩指向虛空中一繞,一顆紅色的珠子就出現(xiàn)在他手心之中,:“這是一顆萬年辟塵珠,此珠可助你離開此地,從此自由來去,本尊知曉仙子因這幽泉而生,無法長期離開此泉,有了這辟塵珠可保你長久離開此地無虞。本尊只需仙子的千音靈魄既可。”
聽他所需之物為千音靈魄,她便有些猶豫起來,此物為天地聚魂至寶,機緣巧合之下被她所得,這寶貝跟隨她幾百年從未離身,她自是不舍??赊D念一想,她便決定道出自己自己心中所思,她鼓起勇氣用那雙含情鳳眸看著鳳清月,“神尊可否答應小仙,若小仙將這千音靈魄與之想換,可否允許小仙今后能跟隨在您身邊?!?p> 鳳清月沒有看她,只回道:“吾不喜他人在旁。”而后將那辟塵珠揮向泉幽蘭手中,泉幽蘭看著手中的辟塵珠,不好再說什么,便只好道:“是小仙逾越了,既如此不知尊駕可否留下名姓。”
見他也不看自己只淡漠地站在那里,泉幽蘭嘆了一句“看來是我奢望了?!薄白瘃{稍候片刻,這辟塵珠于我而言的確很有用處,千音靈魄既是尊駕所需之物,請容小仙將它取來?!?p> 鳳清月接過琉璃寶盒,留下一句“多謝!”便隱身而去了。
只獨留泉幽蘭站在原地久久無法回神,在此之前她怎么也不會料到,自己有一天會將心遺落在一個只見過一面的人身上。只是這初初萌芽的情感,卻是錯付了自己永遠都無法擁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