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偷油賊
溫泉鎮(zhèn)的事情趙正想暫且放下，等過一段時間再說。
但工地已經(jīng)時不我待，必須全力趕工了。
除了往趙家生產(chǎn)隊運送建筑材料的拖拉機外，甘俊華把剩下的運輸力量都集中了起來。一車一車的石料和泥土被傾倒在地基上，上百工人在工地上揮汗如雨，他們填下去的土方被壓路機往復(fù)壓平。機械照顧不到的地方，用人工夯實。趙正給每人每月加了五十塊錢，把他們分成了兩班倒，日夜無休地把這條公路向宜城延伸著。
九月中，趙家的地基也開始動工了。趙金品來過幾次，說了一些情況，諸如進展順利之類的，趙正很放心地把重建工作交給了他。畢竟是自己的家，趙金品這點覺悟還是有的，而且他這個人趙正也了解，很是頂天立地的一個漢子。他拍著胸脯給趙正保證，不讓他多花一分冤枉錢。所有的賬目都會記錄清楚，到時候一并交給他審核。
趙正一聽到賬目這玩意腦袋就大，到時候就只能厚著臉皮讓趙倩過問了。
十月是茶籽成熟的季節(jié)，趙家十四歲一下的少年男女也正好放了二十天的農(nóng)忙假，家家戶戶的小孩兒都背著竹筐竹簍上山摘茶籽。大人們已經(jīng)奠好了地基，磚窯里的青磚也運來了一批接一批，泥瓦匠們手把手地教他們怎么砌磚糊墻，整個趙家都忙碌了起來。
趙正這邊的施工也進入了最高潮，施工隊已經(jīng)遠離了濱江鎮(zhèn)，在規(guī)劃好的線路上開山拓土。梁樂每天都在工地上監(jiān)督到深夜，實在扛不住了就回窩棚里休息兩個小時，非常敬業(yè)。趙正也不好意思一個人躲懶，半夜三更地也上工地去看看到底怎么樣了。
這一走不要緊，走到工地一瞧，只見遠處高地上一片人聲鼎沸，心說到底是樸實的農(nóng)民，深更半夜地干起活來還不遺余力?？勺咧咧犞曇艟筒粚α?，撥開前面幾個人一問，原來是有人和甘俊華吵起來了。
趙正迎著黑乎乎的人影走了上去，老遠就聽見甘俊華和一個人在吵架。
“你什么也別說了，我們這土方不往這里倒，還要往哪里倒？按照施工路線，就該走這里！”
另一個聲音也不輸甘俊華，還很囂張，“唧唧歪歪個什么勁啊，你們倒這里方便了，我們怎么鏟？來回得多耗多少油？我跟你也說不上，讓趙正過來，我們兩班倒已經(jīng)很累了，你算個什么玩意在這里指手畫腳的。”
甘俊華就罵，“拿了錢就得干活，油錢什么的是你該操心的嗎？沒給你們加油嗎？什么玩意兒？老早就有人跟我說了，說你們這些人，經(jīng)常半夜三更拿著根管子在抽油，活沒干，油呢？”
“你別血口噴人，有證據(jù)嗎？你是照了相還是親眼看到了？”那人很不服氣，“哪個王八蛋在亂嚼舌根子？站出來，老子跟他當面對質(zhì)！”
甘俊華還想再說，不料身后一只手扶在了他的肩膀上，“表舅，什么情況？”
甘俊華回過頭來，看見是趙正，臉上憤憤不平，他把趙正拉過一邊，悄聲說道：“我跟你講，這幾個鏟機和挖機師傅，不能再用了，偷油！”
前面幾個人影見了燈光下的趙正，一時也閉上了嘴，只是這會兒看向這邊，臉上帶著無所謂的態(tài)度。
背著光，趙正也看不清。
周圍圍了一圈工人，有熱鬧看，都停工了。
“誰是晚班領(lǐng)班？”趙正問了一句，一個大個子從人群里擠了出來，“是我，馬冬瓜，正哥！”
趙正嘆了一口氣，“干活去吧，擠在這看日出??？”
“哦！”馬冬瓜揮了揮手，“都別圍著了，干活！”
人群議論紛紛，“哄”一聲鳥獸散而去。馬冬瓜站在趙正的身邊，欲言又止，趙正看了他一眼，“有話說，有屁放。我表舅是你師父，我們也是老相識，沒必要遮遮掩掩的。”
馬冬瓜抬眼瞧了前面幾個司機，道：“這幫孫子確實損得很，偷油的事千真萬確?！?p> “那你怎么不告訴我？”
馬冬瓜張了張嘴，這個事不太好說。
趙正心里頓時感覺有個什么東西堵住了，他叉著腰，問：“是不是全施工隊都知道？”
甘俊華啐了一口，“我也就是今晚才知道的?！?p> “秀才知道嗎？”
馬冬瓜搖頭，“梁監(jiān)理都在處理具體的事情，這些人也精，避開了梁監(jiān)理偷偷地跑到?jīng)]人注意的角落里開始吸油。就這附近有個小鋪村，有個司機就是小鋪村的人，他們家的人提著桶每天晚上都來，一晚上能抽三四桶油?！?p> 趙正也不說話，徑直走到一抬挖機前，打開了工具箱，還真的從里面拿出了一根仍然帶著油的塑料吸管。
幾個司機圍了上來，“這不是我們的?！?p> “那是我的？”趙正轉(zhuǎn)過身，看著他們，“你們不想干了就跟我說，我一天給你們二十的工資，比他們那些賣苦力的多得多，你們還要偷油，有意思嗎？”
“就那幾塊錢？”有人當場就不屑了，“能干什么呀？我們隨便去一個工程，一個月也有一兩千的收入?！?p> “算上你們偷油賣的錢嗎？”趙正的語氣依然很平淡，“市政的正式工吧？”
“是，怎樣把？”領(lǐng)頭的站了出來，五大三粗的模樣，“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你說，你想怎么樣？”
“你叫什么？劉立軍？”
“對！”
趙正朝甘俊華招了招手，“表舅，明天給市政打電話投訴，這個人我不要了，哪里來的回哪里去。還有，查清楚他們偷油的數(shù)目，一并報上去。”
“哼！”劉立軍冷笑一聲，“你別插根蔥裝象了，我們是一起來的，要走也是一起走。我走沒關(guān)系，耽誤了你的工程就不好意思了。”
趙正停了下來，看著他，這意思是想裹挾眾人給他這個老板施加壓力了？
“那你想怎么樣？”
劉立軍看了看身邊的幾個伙計，“這件事算我們錯了，你就當沒看見，以后我們收斂著，工程我們照干，工資你也照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