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一座山
王立國是燒磚的好手，從打胚，到燒制，有一套自己獨立的流程。趙家祠堂以前翻修的時候，就用過他的青磚，水澆上去都不帶浸潤的，過了水都干干地一層，非常結(jié)實耐用?，F(xiàn)在祠堂里沒倒的墻，用的都是青磚。
這樣的一個人才，趙正是很敬佩的。趙福平這一家真不是東西，把祖墳地給人家來燒磚，遷又不遷干凈，惡心誰呢這是。
趙正說要幫他另找一個地方，那地方有的是粘土，用來燒青磚最好不過。但他有一個條件，那便是新磚窯的用工，必須得用趙家的人，要多少，給多少。
王立國連忙擺手，有些受寵若驚，“有六七個人就足夠了，人太多反而亂?！?p> 趙正點點頭，“我給你十八個人，工資我來發(fā)。我需要三十萬到四十萬塊磚，最好是兩個月內(nèi)全部燒完?！?p> 王立國有些猶豫，青磚不比紅磚，青磚的工藝相對紅磚更為復(fù)雜，雖然好用，但產(chǎn)量很低。兩個月三十萬到四十萬塊磚，平均一天就要五六千。
“這恐怕，有難度??！”
趙正也知道，一天一萬塊磚，難度確實很大。就算給十八人，全都去打胚，一天把手打腫，也就將將夠數(shù)。
“你再多找?guī)讉€人吧，多開兩口窯?！壁w正心想到底還是錢該死，他沒有太多的時間浪費(fèi)在這里。
至于磚的價格，趙正原計劃是按以六分錢一塊的成本來計算的，但王立國死活不要這么多，說是成本不值這么些，都是一些泥巴，而且工人的工資趙正也發(fā)，他這里給太多了不合適，將就著給個三千，就算了，趙正也沒客氣，伸著四根手指頭，“想啥呢？我哪有那閑工夫每天跑來發(fā)工錢，四分錢一塊，工資你幫我代發(fā)?！?p> 王立國一張花臉上有些愣神，這還不是自己發(fā)工資嗎？怎么就從六分錢的市場價變成了四分錢了呢？
不過左右一想，趙正如果真的幫他擴(kuò)大了規(guī)模，那也算是股東，他現(xiàn)在只出四分錢收磚，那省出來的兩分錢也算是他的得利。這沒什么好說的。
趙正其實也是這么打算的。他倒是想省事，直接去別的磚窯拉磚。紅磚的價格是四分，但質(zhì)量確實沒有青磚好，青磚拿在手上，沉甸甸的，有分量，扛水牛逼。老趙家既然要改造，就用最好的，但成本唰一下就上去了，再加上遠(yuǎn)道而來的運(yùn)費(fèi)，這個價錢遠(yuǎn)遠(yuǎn)不夠。所以干脆，就在王立國身上打主意，何樂不為？
至于眼下的這口磚窯，還是拆了吧，想想剛才那根大腿骨，趙正就覺得糟心。而且把地還給趙家生產(chǎn)隊，他們還能干別的。
比如搭個戲臺子什么的。
趙正和王立國談妥了條件，給了他二百塊錢讓他先把他老婆安頓好，新地方不遠(yuǎn)，那里再搭個木頭房子也費(fèi)不了多長時間。王立國拿著兩百塊錢激動地不行，差點就跪下來磕頭了。
這是活菩薩啊。
趙正沒跟他客氣，轉(zhuǎn)身上了高處，又騎著他的破二八自行車回趙家去找趙金品了。既然扳倒了趙福平，他趙正要想在趙家弄點名堂出來，而不步后塵的話，就得走正規(guī)程序，他要和生產(chǎn)隊簽訂合同，還必須要去行政村村委蓋章，合同才能生效。至于租金，趙正十幾萬的計劃都下去了，幾千塊錢這個小數(shù)字，就沒必要省了。趙金品說不用了，他會去找村里把情況說明。
趙正大手一揮，多大事，錢必須給，省得以后再扯皮出什么幺蛾子。
俗話說得好，斗米恩，升米仇。別看趙正是趙家人，而且現(xiàn)在趙家人還把他當(dāng)成了神明。但誰能保證等他們過上了好日子，不會翻臉成仇呢？人這種生物，你每天給他一升米，他感恩，但如果你有一天只給了他們一斗，事情就大發(fā)了。
趙正不可能一輩子都扶著趙家，他們也不是乞丐。等真到了哪天他們能自力更生了，結(jié)果回過頭來咬一口，你說到哪里去說理去？所以趙正走齊手續(xù)，如果有這一天，趙正會毫不留情地反擊。
趙金品也沒堅持，當(dāng)即寫了個潦草的合同，兩人到了村委，摁了手印，算是成交。
結(jié)果后來一查，趙正這還真是獅子大開口，他選好的新磚窯地點，是趙家生產(chǎn)隊整整一座山。這山上種了油茶樹，眼看滿山的茶子就要成熟，等個把月就該摘籽榨油了。茶油可是好東西，營養(yǎng)成分高，號稱比橄欖油還要精貴的油種。用它炒菜有股味道，不好吃，很浪費(fèi)。但用來燉雞湯就非常合適，很適合坐月子的婦女，和受傷做手術(shù)的病人。
趙金品看了一圈以后，嘖吧了一下嘴，感覺剛才答應(yīng)地有些草率了。訂合同的時候他沒到山里來轉(zhuǎn)，印象中好像也沒有這么大的一座山，怎么來了一趟以后發(fā)現(xiàn)自己以前還小看了這塊地方，他輕輕搖了搖頭，說：“正哥，你到底還是個要賺錢的商人啊?！?p> “你不是反悔了吧？”趙正笑了笑，“一山的茶籽能榨幾兩油？賣幾個錢？賣給誰？誰會買？”
濱江這地方，十個人里面十一個是農(nóng)民，誰家生產(chǎn)隊的山上不滿滿都是油茶樹？茶油雖然精貴，但這年頭賣不起價格。城里人有個一斤，能用一年，誰也不會沒事把它當(dāng)糧食吃。
“說得也是！”趙金品道：“我就是覺得有些可惜，這滿滿的一茶山的茶籽。眼看就要成熟了，結(jié)果……”
趙正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至于，茶籽還是你們的。等熟了，你們盡管摘了去榨油，我只要土。而且我又不是來炸山的，磚窯能用多少土？說句夸張點的話，挖半邊山，都夠濱江全鎮(zhèn)改造了?！?p> 趙金品含蓄地笑了笑，行，那就這么地吧。
至于石灰窯趙正就交給趙金品去過問了，建房子需要的石灰比磚要少很多，一口窯每天燒就足夠了。當(dāng)下最要緊的，就是挖坑打地基，等地基打好，第一批磚應(yīng)該就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