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虛張聲勢
趙正從來沒有跟魏榮說過他的具體計劃，而魏榮也從來沒有仔細地追問過一些具體細節(jié)。兩人看上去很默契，但其實魏榮覺得是自己太粗心大意了。
他認同趙正，就是因為他有求于趙正。魏東盛把競標(biāo)的事交給他，這是他這一輩子接到的最大的任務(wù)。他手上有個哥哥叫魏光，目前在山西挖煤，已經(jīng)自立門戶了，手下有個妹妹叫魏穎，還在讀高一，但天資聰穎，魏東盛一直很贊賞魏榮的兩個兄妹，說大兒子和小女兒都比他這個二公子要強。
魏榮十歲跟父親到宜城，十三歲開始泡妞打架，差點進了少管所。十六歲拿到駕照就開始跟人在街上飆車，天天晚上被警察追。也就這兩年好了一點，但也只是好了一點。之所以這么努力，是怕魏東盛越來越不待見他，老頭子身體又不好，以后要是兩腿一蹬西去了，遺囑里全是對他不利的字詞，那就血虧了。
所以這次競標(biāo)，魏榮發(fā)誓要使出吃奶的力氣，連迪斯科舞廳都不去了，一門心思要拿下這門生意。可無奈對方也知道標(biāo)價底線，這就沒得玩了。在萬般無奈之下，魏榮只好找人想辦法?？伤呐笥牙锩?，各個都是酒囊飯袋，也就趙正看上去還算靠譜。
就這么著，這出戲唱到了現(xiàn)在。魏榮回過神來了，才突然有了疑問，趙正這貨到底行不行啊？
小車一路開去了濱江，到了農(nóng)機站一問，站長都辭職了。魏榮一腦袋的問號，把車又開到了趙正的家門口，結(jié)果人還不在，一打聽，原來是去彭家屋場了，魏榮只好一腳油門又開去了彭婉家。
這還沒到地方呢，就遠遠地看見路邊的水庫壩頭好像坐了一個人，手里仿佛拿著根魚竿在釣魚。魏榮打了聲喇叭，那人站了起來，朝魏榮招了招手，魏榮定睛一瞧，嘿，果然是趙正！
他氣急敗壞地從車里下來，噔噔噔地爬了一百幾十米的壩坡，累得跟狗似的，叉著腰氣喘吁吁道：“你這么清閑的嗎？還釣魚？我老遠看見還以為趴了一坨牛糞！”
趙正豎起食指貼在嘴邊，“噓——有貨！”
魏榮順著他視線的方向，手搭涼棚朝遠處一看。
水庫里干得草都有三米多高了……
趙正手里猛地一提，手上握著的竹竿上，拴著的一根細麻繩掛著一只碩大的青蛙“嗤”一下甩到了空中。
……
魏榮捂著臉，搖了搖頭。
彭婉親自下廚，把趙正釣來的青蛙做成了一鍋香辣田雞。彭老爹和彭老媽忙完了農(nóng)活，這幾天去隔壁村子里幫親戚看西瓜地去了，這會兒只剩下了彭婉。趙正拿了工程標(biāo)段，趁還沒有開工，這段時間有空就來看彭婉，兩口子還沒正式結(jié)親，但在旁人看來，已經(jīng)是水到渠成了。
三人坐在月亮下不免一陣唏噓，魏榮是在嘆息時間過得飛快，轉(zhuǎn)一眼自己同學(xué)都已經(jīng)有想好的了，彭婉雖然不太說話，但一個眼神一個表情就說明她也在感慨人和事的變遷，說什么兩人都不太敢相信，趙正這么個陌生人，會突然同時殺入他們的生活當(dāng)中。
不知道是幸運，還是命運。
趙正一邊擼青蛙大腿，一邊喝啤酒，嘖嘖有聲。他和兩人的感想都不同，他就在想，這大晚上的只剩下吃肉喝酒這個娛樂項目了。朋友相聚，要是有個KTV能放聲高歌一曲，那多好。
魏榮打著酒嗝，拍著趙正的肩膀，“說真的，要不是彭婉，你這號人物，我連正眼都不會多看一眼?！?p> 趙正吃吃地笑，“所以，我也算是個吃軟飯的對吧？”
“說什么呢！”彭婉白了趙正一眼，道：“酒沒了，我再去買一點?！?p> 魏榮趕緊搖手，別買了，再喝連正事都說不清楚了。
趙正也停下了手里的動作，壓了壓手掌，讓彭婉別折騰了，大晚上的狗都不叫了。
他一早就料到魏榮得來，而且來的時間都算好了。兩人通過了電話之后，趙正就在電話里聽出了魏榮的焦慮。他的確沒什么信心，也沒什么底氣。感覺雄心壯志，但心中充滿了迷茫。
趙正當(dāng)著彭婉的面，微閉著雙眼，像極了一個解惑的大師，從人際關(guān)系到社會關(guān)系，如何利用，如何運用到自己的生意當(dāng)中，古今中外侃侃而談。
反正就是不談怎么從這個困局里走出去。
魏榮本來就喝了酒，這會兒更是云里霧里，不明所以。趙正就點撥道：“你使喚不動市里，但有人能使喚得動，對吧！”
魏榮點頭，“省里！”
趙正豎了個大拇指，問“省里有人嗎？”
魏榮搖了搖頭，不敢肯定。說起來，他老魏家的確有點背景，當(dāng)年他爺爺新婚燕爾，丟下懷孕的奶奶去了朝鮮戰(zhàn)場。魏家老祖打得一手好槍，是師長的警衛(wèi)員。裁軍退役回來以后因為舍不得家里幾畝薄田，沒去洪城做官，但他的那些戰(zhàn)友和上司們可不是吃素的。
“我得問問我爸?！蔽簶s拿不定主意，他爺爺過世了，省里什么情況他也不知道?。∥簴|盛一直都低調(diào)，這些事他也沒說過啊！
趙正心想這就不太好處理了，于是轉(zhuǎn)而求其次，問：“那市里特別是宣傳部門的你認識人嗎？”
魏榮拍手道：“臥槽，認識啊！廣播臺和市報的，我都有哥們在，而且我相好的，就在廣播臺！”
趙正再一次豎起了手指頭，這回是真心的。
上級找不到，我們就輿論引導(dǎo)??！這么大個典型擺在這里，怎么能不好好宣傳？
“我懂了，我終于懂了！”魏榮猛拍大腿，“這就是虛張聲勢?。俊?p> “什么虛張聲勢？”趙正哈哈大笑，糾正道：“這叫宣傳，弘揚正能量！”
彭婉抿著嘴，看著兩個喝得有點醉的男人在那越說越大聲，不由得也被他們感染了。趙正她確實不太熟，可以說兩人見面的次數(shù)一個手就能數(shù)的過來，但不知怎么的，她就覺得這個男人好像藏了很多事一樣。
他是那么地有見識，腦袋轉(zhuǎn)彎速率堪比戰(zhàn)斗機，說他只是初中畢業(yè)，彭婉說什么都不信。心里的好奇心一旦被勾起，彭婉便一發(fā)不可收拾，她很想看看，未來這個屬于自己的男人，到底還能有多少神秘而有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