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三十二塊
趙正暗暗地拍了拍他的手，示意周紅中放寬心來。
“對不起，失陪一下。”趙正欠了欠身，把自己身邊的袋子交給了李建國，然后起身開門出去了。
周紅中以為趙正要上廁所，于是亦步亦趨地跟了出去。
包間里只剩下了三個人，歐老板嘆了口氣，問李建國：“這個小兄弟涵養(yǎng)不錯，就是不知道靠譜不靠譜?！?p> 李建國道：“歐老板放心，都是小地方出來的老表，沒見過什么世面的。人肯定老實，歐老板指東，他一定不會向西?！?p> “老表”這個詞在那年頭不是罵人的話。得益于得天獨厚的農(nóng)業(yè)環(huán)境，贛省從古至今就是人口大省，甚至在明初時期，占全國人口的四分之一，很多人都知道湖廣填川蜀，卻鮮有人知道，贛省填湖廣的事。舉個例子，現(xiàn)如今湘省的漢人中，百分之九十的祖籍都在贛省。
一眼望去周邊的幾個省，按照關(guān)系來說，大部分都是贛省的表兄弟，所以老表一詞，就應(yīng)運而生。
只是這個詞演化到九十年代中后期，就慢慢地變了味，成了侮辱農(nóng)民的代名詞，也適用于罵某個人沒有見識，和“井底之蛙”這四個字有異曲同工之處。
李建國一邊說，一邊從袋子里掏出了趙正帶來的東西。里面有兩個信封，打開其中一個，原來是個印章。
“宜城市濱江鎮(zhèn)個體協(xié)會？”
李建國一個字一個字地讀，讀完也沒明白這是個什么章。再拿出另外一個信封，從里面掏出一張紙來，展開一看，居然是一封宜城市濱江鎮(zhèn)鎮(zhèn)政府的介紹信。
什么玩意？
趙正這貨是官方背景？
歐老板見李建國臉上有一些疑慮，于是拿過了他手里的介紹信看了一遍。
“茲有我鎮(zhèn)個體協(xié)會經(jīng)營理事會干事趙正，前往貴處尋求個體商業(yè)合作，望接洽為盼?！?p> 落款：宜城市濱江鎮(zhèn)鎮(zhèn)政府。
落款上還蓋著印章。
歐老板放下了介紹信，旁邊的女人湊上來看了一眼，問：“個體協(xié)會？”
“個體協(xié)會嘛！”歐老板想了想，道：“不就是個體協(xié)會嘛！個體戶都要加入的組織，就叫個體協(xié)會呀?！?p> 李建國“嘶”了一聲，沒聽說過趙正是個體協(xié)會的啊。難道這還是個真人不露相的低調(diào)人物？
干事是什么？好大嗎？
“難怪了！”歐老板輕輕地拍了拍桌子，難怪趙正一點都不急。他就不是給自己辦事，他是幫人跑腿的？幫別人辦事，能積極就有鬼了。
“收回去，收回去，動別人東西多不好?！睔W老板把介紹信扔回給了李建國，李建國連忙把東西放好，小心翼翼地盡量還原。
趙正從外面進(jìn)來的時候，李建國連忙把手里的袋子交還給了他。趙正一邊用紙巾擦手，一邊開玩笑道：“怎么了，李哥，臉怎么紅了？”
李建國沒經(jīng)過趙正同意就動了他的東西，自然有點心虛，再被趙正一問，臉?biāo)查g就更紅了。
趙正看在眼里，卻不動聲色，他從袋子里把兩個信封拿出來，看了看。
歐老板在一旁道，“阿正，你的袋子里裝的什么寶貝，不能給我們看的嗎？”
“哦，公章?！壁w正笑了笑，把公章拿出來遞給了歐老板：“這玩意你說重要吧，它值不了幾個錢，但你說不重要吧，你都不敢隨便亂扔，我都貼身帶在身邊的?！?p> 歐老板早就看過了這枚公章，此時也是裝模作樣又看了一遍，面上若有所思，嘴上不經(jīng)意地問：“你是政府的人？”
“算不上?！壁w正不說謊，“就是臨時幫忙跑跑腿，臨時工！我們宜城和附近的幾個市都不產(chǎn)卷煙，以前主要是從湘省煙廠進(jìn)貨。但是最近幾年你們百順的牌子比較跑火，賣的很俏，常年斷貨。不光我們鎮(zhèn)上，宜城也一樣。買不到煙的天天都跑到雜貨店里去罵，小老板們也難做，大家就商量了一下，讓我來看看?！?p> “不至于，不至于！”歐老板心說你糊弄鬼呢吧，哪有這么激動的煙民。
趙正坐下，像在說別人的事，表情還很為難的樣子：“讓歐老板見笑了，我就是個毛頭小伙子，沒見過什么世面。煙草進(jìn)貨這些事我是真的不懂，要不是李哥幫忙，我都見不到你。對了，歐老板！你們煙廠是在莞城還是在廣城？我想找找你們銷售科，讓他們多給我?guī)讞l煙，我回去也好有個交代……”
“嗯……嗯……”歐老板喉嚨里好像卡了一口痰，使勁地清嗓子。李建國連忙一拉趙正的衣服，道：“什么煙廠??？找煙廠我還帶你來這里干什么？你直接打個摩托，去煙廠不就完了！”
趙正有些懵逼，“怎么歐老板不是煙廠代表嗎？”
歐老板點點頭，又搖搖頭，他擺了擺手，“切！是不是有什么關(guān)系呢，我跟你講，阿正。我手里的煙和煙廠里的煙都是一樣的正貨，你從煙廠買和從我手里買，沒有區(qū)別嘛！”
趙正看著他，眨了眨眼睛，“犯法的吧？”、
李建國緊張地不行，連忙做了個“噓”的手勢，“你小點聲，沒人把你當(dāng)啞巴?！?p> 趙正點點頭，默默地收起了桌子上的介紹信和公章。
“我雖然是個臨時工，但我代表的是廣大個體會的切身利益。我不能幫他們走歪路啊……”
說著，趙正拎起袋子，就準(zhǔn)備起身走人。歐老板一看，急了。
“你等一下！”歐老板身邊的女人連忙跨過了幾張凳子，一把拉住了趙正的手臂，“有話好說，大家有商有量的嘛。年輕人就是沖動?！?p> 歐老板輕輕地敲著桌子，“三十二塊！”
“什么意思？”趙正轉(zhuǎn)身，歐老板豎著三個指頭，“只要你量大，一條三十二塊?！?p> 趙正轉(zhuǎn)頭看李建國，李建國顯然比歐老板更急：“煙廠的價錢是三十五塊五，我們從歐老板手里拿貨是三十四，新城出貨價是三十九塊，辛苦一趟，每條就賺五塊錢，你一下子就比我們多賺兩塊啊！”
他看向歐老板，“歐老板，你這樣做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