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鳴,你又騙我!”
沒喝上冰水的陸鳴壓根不理會身后丫鬟的追問,自食肆大門走出后,抬頭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陽,皺了皺眉,開口問道:“這里哪里有硝石出售?”
“硝石?”
夏月芙疑惑,反問:“那是什么東西?”
遲疑,與其對視后,陸鳴道:“地霜?!?p> 而后補充:“我需要很多。”
“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么,”夏月芙依舊搖頭:“你可以回去問問沈理,他應該知道這個地霜是什么東西?!?p> 愈發(fā)感覺這個女人不一般了,不知道硝石是什么可以理解,連地霜都不知道,實在是太奇怪了,如果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姐,至少也得是哪家大戶豢養(yǎng)的金絲雀吧?
昨日帶著她去一干清河士子面前,卻也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樣,由此可見她不是周禮那幫士族公子遣出來的,如果是這樣,這么一個嬌生慣養(yǎng)還習過武的漂亮小妞又是從哪里冒出來了?難不成是蘇同方在外頭養(yǎng)的相好的?如果為了找自己的茬舍得這么大血本的話,那蘇同方這個人還真是有點恐怖,只是如果真的有這么一個相好的存在,之前那十幾年,蘇同方怎么會連一點馬腳也不露?
心中這般匪夷所思的嘀咕著,陸鳴看了一眼來時的方向,正想回家去的時候,卻在街頭拐角被一輛急停的馬車攔住了去路。
“陸鳴!”
“站??!”
車內之人放下簾子,出聲一喝,陸鳴回頭,就見著了那張自馬車中探出的腦袋,正是昨日剛剛與自己言語要斷了千日醉交易的柳正青!
“著急的人來了?!?p> 輕聲與一旁的夏月芙言了一句,在夏月芙怪異的注視下,陸鳴立在路邊,安靜的等著馬車上的柳正青來到自己的面前,這才輕輕拱手,作揖:“柳公子,近來可好?”
“你當真打算與醉花樓斷了生意?”
柳正青言語干脆,簡單明了:“你可知這樣做會有怎樣后果?”
陸鳴費解:“昨日不是柳公子你開口說不再與我做這千日醉的買賣了嗎?今日卻又在這烈日當頭下,特地出聲喊住陸某說上這樣一番言語,著實讓陸某有些困惑?!?p> “昨日是我失言,先前我去你宅中尋你,未曾尋見,不曾想如今卻是遇見,我來與你叮囑一句,這買賣你還要繼續(xù)與醉花樓做下去,并且希望你能夠將千日醉的價格再往下壓一壓,”
柳正青看著陸鳴說道:“這千日醉當中利潤如何,你當心中有數(shù),若是售價太高,難免影響日后發(fā)展,畢竟這天底下可沒有多少人能夠喝得起這一百兩一壇的酒水,售價低了,能夠多賣一些,對你陸鳴來說,其實并沒有任何利益損失?!?p> “柳公子的意思是,”陸鳴微笑看他:“薄利多銷?”
柳正青忙點頭:“是極!正是薄利多銷!”
陸鳴似笑非笑看他:“那么柳公子希望“千日醉”賣多少銀錢合適?”
“八十兩。”柳正青直截了當,想來一定是早已做過自己的盤算了。
陸鳴輕問:“五十兩柳公子以為如何?”
“當真?”
柳正青面帶笑意:“若是能夠如此,陸鳴你以后便是我柳氏永遠的朋友!”
“柳公子若是有千日醉,莫說是五十兩了,八十兩一壇盡數(shù)售賣給我便是,”
臉色一變,陸鳴冷冷說道:“若無其他事情,陸某便先走了,前幾日拜了個先生,一直怠慢,今日需要上門請罪?!?p> “陸鳴!”
意識到自己被耍了的柳正青壓低聲音道:“你可千萬不要自誤!”
陸鳴壓根沒有搭理,轉身前行,同時抬起手來當空擺了擺,輕笑一聲:“呵呵?!?p> 目送陸鳴與其丫鬟的背影消失在街頭拐角,柳正青牙齦緊咬,面上滿是霜意。
“少爺,我去把他抓回來!”
趕車的馬夫自車上躍下,口中說了一句便要前去追趕,卻被柳正青伸手一把攔住。
“先去見先生,”
他壓低了聲音說道:“柳公入朝官復原職,父親能不能更上一層樓,皆要看柳公顏面,孔師特地安排,先前已經耽誤了許多時間,如今萬萬不能再繼續(xù)耽擱?!?p> “至于陸鳴,我自有安排!”
“區(qū)區(qū)一個庶民,竟敢在我面前如此乖張放肆,我會讓他知曉他引以為傲的資本在我面前有多脆弱!”
“走!”
馬夫不去看柳正青那雙被陰霾覆蓋的雙眼,低頭答應一聲:“是,少爺……”
“沒想到你還有點骨氣,”
看著前頭的陸鳴,夏月芙想了想,還是出聲夸贊了一下:“這樣才有一點“千金散盡還復來”的風采,可是你這樣做,萬一柳正青惱羞成怒,你豈不是后患無窮?若是圣令不日即到,顏老回京,你如何自處?”
陸鳴沒回頭,而是擺了擺手:“錢是很重要,但是沒重要到那地步,安身立命,安的是如今這具完好無損的身,而不是低賤到連人格都沒有的軀殼,尊嚴有多重要,像你這種動不動用拳頭解決問題的人是不會理解的?!?p> “更何況換一個角度想一想,如果一個人活的足夠的久,將來老了以后,他就會眼睜睜看著自己年輕時候的至交好友一個一個的全部被埋進土里,等到最后沒人可埋的時候,想想那副光景,實在是太殘忍了一點;可如果反過來,看著那些和自己有仇的人一個一個被埋進土里,那么他的晚年就會迎來一個又一個的喜訊?!?p> 說到這里,也不等被這種匪夷所思言論驚的目瞪口呆的夏月芙出聲反駁,陸鳴便繼續(xù)說:“本來我有三件事要做,今日出來解決了兩件,宅子和酒樓都到手了,余下的事明日再說吧,先回去準備一下伴手禮,去顏師家中拜訪謝罪,否則說不定我那已經到手見官不跪的特權就要沒了?!?p> “什么見官不跪的特權?”
夏月芙強行把嘴里那句“你就不怕自己變成別人的喜訊”給咽回到肚子里去,而后疑惑反問:“為什么我不知道這天底下還有什么見官不跪的特權?”
回頭白了這個女人一眼,陸鳴道:“中舉以后有了功名,不就可以見官不跪了?”
恍然大悟,夏月芙不忘給陸鳴潑上一盆涼水:“顏公縱然有經天緯地之才,可你拜師時間如此之短,如何能夠肯定你定能在鄉(xiāng)試中舉?”
陸鳴淡淡回了一句:“憑我那兩首“將進酒,”夠不夠?”
“詩詞只是鄉(xiāng)試其一,余下幾門你有把握?”
陸鳴一怔,頗為怪異的看了夏月芙一眼,不做回答,而是加快了自己的腳步,同時道:“不回家了,直接去顏師家中?!?p> “哎,你怎么……”
眼看突然加速的陸鳴漸行漸遠,留在原地的夏月芙想了想,嘴角劃過一絲好看的弧度。
這天底下果然沒有生而知之的人,詩詞陸鳴或許在行,可那算籌賦論,他還是要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