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水縣,乃是河南汝寧府管轄的一個重要縣城。
為何?不為其他,只因為它有一個重要的碼頭。此碼頭是連接朱仙鎮(zhèn)賈魯河至淮河的連接點。
元末賈魯河被疏通,由朱仙鎮(zhèn)向南流經商水縣匯入穎河再東南接入淮河,最后貫入連接貫通南北的大運河。至此確立了朱仙鎮(zhèn)四大名鎮(zhèn)的地位。
而賈魯河也成為開封乃至中原地區(qū)唯一通向外界漕運的河流,而朱仙鎮(zhèn)也成了開封地區(qū)唯一的外港。所以這商水碼頭相當繁華。
深秋初冬交際,這南北交界的地區(qū)河水并未結冰。碼頭上千帆???,旌旗飄揚。河中往來的船只絡繹不絕。岸上由牛車馬車拉著貨物,再由各種卸貨小廝搬至靠岸的船只上。
纖夫拉纖的嘶吼聲,馬鳴聲與喧囂聲交織在一起,一副熱火朝天的畫面。
在眾多靠岸的船只中,有一處碼頭??恐恢Т牐黼S著河浪一蕩一蕩著。船體皆是雙層木質,船上皆是白色大帆撐開,黑色的旌旗飄揚,上繡著凌波紋,頗為壯觀。
徐莫行艱難地睜開了久閉的雙目,畏畏縮縮的撐開一條縫,引入眼簾的便是一個白色的帷幔,自己身處了床上。轉頭一看,自己處于一間不大的房間內,屋內空無一人。有一張小桌,上面置有一些水果。
外面刺目的陽光透過紙縫射入屋內,刺的徐莫行眼睛有些疼。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他做了很多夢很多夢。夢到了前世,還夢到了自己在大明叱咤風云。最奇怪的是他夢到了自己被一個人救起,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看的一個白色曳撒百褶下擺的背影,既熟悉又陌生。
徐莫行搖了搖頭,確定自己沒有死,尚還在人間。努力的回憶起自己昏迷前的事情,自己好像在被人追殺?好像自己逃脫升天,東西沒有丟失。
對了!羊皮卷!信物!虛弱的他摸了一下自己的褻衣發(fā)現空空如也,心下一緊張勉強用右手撐起身子,看向一旁發(fā)現自己身旁還有一件折疊著褻衣,有些陳舊,正是自己的。用手摸了摸,心下松了口氣。
又望望自己身上,左肩與胸口用白色的紗布裹著,仍然很疼,不過比起昏厥時好了不少。
看來是被人救了,徐莫行無力的又躺下心道。他之前傷勢頗重,現在感覺渾身被抽空一般,無力感占據周身,連起床都做不到。
徐莫行躺下望著床上的帷幔感覺這床不太穩(wěn),一晃一晃的,仿佛在水上飄泊一般。難不成真的在船上?究竟是誰救了我。徐莫行心下忖度著。
這一想間,虛弱的他不知不覺迷迷糊糊又睡著了。
日落月升,天剛到酉時便暗了下來。略帶涼意的冷風透過窗戶紙吹進屋來,讓熟睡的徐莫行打了個寒顫。
半夢半醒間,隱約聽到幾句說話的聲音,咯吱一聲,顯然是房門被推開了。
瞇眼看去,只見房外夜色暗沉,華燈初上。門被推開一條縫,小心翼翼走進來一人。燈光灰暗,視線不清,只覺得有些瘦小,端著盆水晃蕩著放在木桌上。
徐莫行閉上眼睛,他不明情況也不好開口問來人,索性便裝昏迷。只聽得手巾在水中一方,揪干水便一陣腳步聲像徐莫行走過來。
徐莫行心里一陣七上八下,恍然間感到一張溫熱毛巾擦洗著自己的額頭,繼而是脖頸。
“咦?這么熱嗎?方才才擦過額頭,怎的又出了這么多汗?”一個輕柔的女聲自言自語道。
徐莫行更是暗道不好,一緊張又出了身虛汗!
那女子又給徐莫行擦擦額頭,繼而返身去水盆里搓洗,徐莫行以為便結束了,正松口氣,沒想那腳步聲又折返回來。
徐莫行只好繼續(xù)裝睡,誰知這次不擦頸脖了,徑直解開徐莫行褻衣欲擦洗胸腹。徐莫行忍不住了,睜開眼手抓住欲往下的毛巾。
那瘦小的女子顯然被嚇了一跳。“不,不好意思。我方才,方才便醒了,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徐莫行出聲道。
那女子愣了半晌才回道“公子你醒了,小環(huán)這便去知會我家小,哦不,只會,我家公子一聲。”
“請等一等。”徐莫行止住她要離去的身影,“敢問是姑娘你救了我嗎?這些天亦是姑娘你照顧我?”徐莫行知道這樣問很蠢,但他還是忍不住。
“公子多想了,我只是一個下人,服侍服侍人還行,怎能救人呢?救公子的是我家公子與管事。是我家公子讓我在公子你昏迷的時候照顧你的。”那叫小環(huán)的丫鬟輕笑一聲道。
徐莫行點點頭“多謝小環(huán)姑娘,敢問現在在何處?我看這房間微蕩不止,是否是在船上?”徐莫行又問道。
“恩,我們現在在汝寧府的商水縣碼頭上????!蹦切…h(huán)說話間,點燃了屋內的兩盞燈籠,一時間但也看的真切。
只見那小環(huán)在燭光映照下但也頗為清秀,彬彬有禮,一看便知是大戶人家的丫鬟。
徐莫行聽罷,吃力地撐起身,那丫鬟見狀便前來頗為輕柔地將他扶起靠在床上。
“小環(huán)姑娘,請問在下昏迷幾日了?”徐莫行道。
“公子整整昏迷了五日了。不過小環(huán)倒是驚詫,公子的傷愈合的速度遠超常人?!?p> “謝謝小環(huán)姑娘,在下還有一事想請教小環(huán)姑娘?!毙炷形⑿χc頭示意。
“公子但請直說,小環(huán)能說的自然會說?!边@話說的極妙,言下之意便是你問我的我知道了也不一定會回答你。
“冒昧打聽一下,請問你家主人是誰?是與我相識嗎?為何會救我?”徐莫行疑惑,他兀自想自己重傷昏厥在馬匹上,就算命大沒死,被人發(fā)現多半也只能送官處理,自己這三無人員連個戶帖都沒有,還生懷美玉,不被當作剪徑大盜審問才怪了。
眼下自己被人救起,對方定然是知道自己身無分文,身上也沒個路引什么的。便將自己置于船上,這倒讓自己逃過了官府審問這關。除了是認識自己的故交那就是心地實在太善良了。
小環(huán)閉口不言,徐莫行見她不愿意說,知道問之無用便道“哦,是在下唐突了。小環(huán)姑娘既不愿說,在下也不便詢問,總之多謝小環(huán)姑娘了?!?p> “其實也不是小環(huán)故意刁難公子,只是我家公子說了,讓我不要告訴公子你。另外我家公子說你傷重,這段日子只需在床上靜心安養(yǎng),無需考慮他事。”小環(huán)微微一笑,“公子但請養(yǎng)傷便是,小環(huán)這便告退了?!毙辛藗€禮端上水盆便退出了屋外。
徐莫行靠在床上忖度著,不愿告訴我?那應該便是熟人了,可是我認識的熟人不是吳量鶴,馬仲鈞這樣的草莽。便是陳放,高自如這樣的下層人員,怎么會有如此財氣?
徐莫行搖搖頭便不再多想了,不管救我的是誰,總之對我是沒有惡意的,徐某便欠一個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