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預料,但又在情理之中的,呂小曼嚴格遵守了合約的內(nèi)容。
除了她事先提出的三天請假時間之外,在汪瀾刻意留出的十天排練期內(nèi),她做到了隨叫隨到。
不過,在足夠熟悉之后的閑聊中,呂小曼不小心說漏嘴,汪瀾這才理解到她之所以如此守約,開始盡力的試圖做好演員這個角色的根本原因。
原來是呂小曼在收到第一筆款之后,怕投入時間成本之后卻結(jié)不到尾款,終于還是在網(wǎng)上搜索了一下“汪瀾”這個聽起來相當陌生的導演名字。
當她發(fā)現(xiàn)汪瀾居然是被東方皇朝影視行業(yè)所有中堅力量聯(lián)合封殺的“牛批”人物時,表情真的是要多精彩有多精彩。
百萬關注度并不足以讓西京影視行業(yè)內(nèi)每一個從業(yè)者都知道自己的名字,這點自知之明汪瀾還是有的,而且聯(lián)合封殺令已經(jīng)是一個多月之前的事情,可能影視聯(lián)盟自己都已經(jīng)忘了有這么回事,更何況是更加善忘的網(wǎng)民?
對于呂小曼這樣混跡底層的影視工作者來說,這種封殺令實際上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很簡單的道理:如果她不接汪瀾的戲,誰來補償她這三萬塊錢的片酬損失呢?
所以,在封殺令被人遺忘至差不多的現(xiàn)在,在張三幫助下召集起的攝制組團隊,還是那幾個熟悉的面孔。
不著調(diào)的錄音師爾康和助理蔡鯤;和某個不知名攝影師結(jié)婚后越來越專注于新娘妝、偶爾才客串一把影視劇的化妝師兼跟組演員一欣和助理小南;喜歡幫化妝師干活多過自己本職的美術胡野……
和上部網(wǎng)劇拍攝時的區(qū)別在于,除爾康之外,其他人在上次都只是助理之類的角色,這次才晉升成為主力。
聲音的重要性毋庸置疑,哪怕制片成本再低,聲音上也是必須投入足夠資金的,這部分錢是真的不能省,一省就徹底成了無法挽救的爛片。
其他部分的話,該省還是要省的……
比如一件一百塊錢的服裝,和一件一萬塊錢的服裝,在成片里并不會有肉眼可以分辨的區(qū)別,而這省出來的九千九,起碼可以保證劇組至少一天的生活開支,能省出來的,就都是利潤。
擔任主攝的是巫師的徒弟鄭文博,有一定經(jīng)驗的他帶隊,再加上三個剛剛走出大學校門,還沒來得及體驗傳統(tǒng)攝像機,就直接一步跨越時代,開始操刀跟拍器的粉嫩新人,攝影組不靠譜到了極點。
但是這樣低配置的攝影組卻是非常有必要的,因為汪瀾模擬的是沒有壓陣能力的不知名小導演,這類導演會更加傾向于把錢花在硬件設備上,而不是請一個稍微有點實力和名氣的攝影師。
因為沒誰愿意花大錢請個祖宗擺身邊,而且這位祖宗還極有可能因為長時間混跡于三流劇組,早已忘記不斷學習和開拓的重要性,甚至習慣于用無需動腦的固定機位對切來糊弄導演和自己,拍出來的東西或許連畢業(yè)生都不如……
總體來說,這一次搭建的劇組,絕對是汪瀾出道以來最為真實的一次。
沒有莫名其妙的投資,沒有友情出演的強力演員,沒有可以如臂使指的團隊骨干,甚至連讓汪瀾動用神念的念想都沒有。
但這次拍攝從前期籌備開始,卻讓汪瀾第一次漸漸生出真正投入到導演這個身份中來的奇妙感覺。
是以,在規(guī)模并不大的開機宴上,汪瀾看著略微有些局促的攝制組,沒有用神念去感知他們目前的群體氛圍,更沒有用神念去給他們打雞血,只是開玩笑的口吻說道。
“既然這次又來到我的劇組,就好好把戲拍完,別又跟上次一樣,拍到一半就跑路?!?p> 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大家只是來掙錢的,不提被封殺這茬還好,大家可以裝作不知道,拿錢辦事就完了,一提就很尷尬。
“導演!上次只拍了兩天,離一半還早呢!”
關鍵時刻,還得靠不著調(diào)的爾康來調(diào)節(jié)氣氛,他這陰陽怪氣的一嗓子,頓時打破了尷尬的沉默,各種各樣的聲音又從各形各色的人口中噴涌出來。
楊莜梨放下手中的酒杯,因為已經(jīng)不需要她用祝酒詞來化解尷尬。
在這樣的劇組里給汪瀾這樣的導演當助理,絕對是一件非常累人的事情。
因為在不動用神念的情況下,面對這些劇組老油子和熱血小青年組成的雜牌軍,汪瀾關于創(chuàng)作的各種想法和舉動,并沒有足夠的說服力,即便他是發(fā)工資的老板,也不足以讓每個人信服,這就需要她花費大量的時間居中調(diào)和,因為她同時還是執(zhí)行導演和執(zhí)行制片人。
但她知道,這對汪瀾來說,是一條必須要真正腳踏實地走過的道路,而她感覺非常幸運,可以在第一步開始,就一直陪在他身邊。
所以在拍攝期間,在服化道、演員、場地等等方面出問題沒有辦法繼續(xù)拍攝的時候,在汪瀾或因為憤怒或因為無奈而不得不動用神念進入賢者模式的時候,依然頂在第一線的總會是她。
用她天賦極高但卻并不能算得上作弊的意識波動,安撫同樣憤怒和無奈的其他人,不厭其煩的反復講解和強調(diào)汪瀾的創(chuàng)作意圖,細化到每一場戲的每一句臺詞該用什么樣的語調(diào)和語速來呈現(xiàn),詳盡到每一個帶有深刻象征意義的氛圍道具應該以什么樣的角度擺放在什么位置。
正是因為她這樣奉獻似的工作態(tài)度和強度,整個劇組越來越好,汪瀾的臉上終于不再只是風平浪靜、抽離于主觀之外的、自上而下的俯視,逐漸多了些混雜著從現(xiàn)在回看過去、既懷戀又漸漸放開的灑脫笑意。
在這樣的氛圍下,似乎呂小曼也逐漸找回了演員的真正意義,甚至在拍攝過半時,大膽提出了不要這次的片酬,重新補拍前面拍過內(nèi)容的要求。
演好一個角色,可能真的比三萬塊錢重要的多。
當然,汪瀾是不會接受這樣的提議的,即便他的預算充足,完全可以重頭到尾重拍一遍,把這部超低成本的吊詭風格文藝愛情片拍成一部類型片。
好是好,但是沒必要,符合標準的爛片,才是汪瀾的一慣標準。
直到最后一場一鏡到底的、完全反轉(zhuǎn)之前所有戀愛情節(jié)、一舉把這部片子從小清新文愛風轉(zhuǎn)向奇詭血腥風格、記錄王洛身穿大紅喜服全程掛著空靈笑意從洞房一路屠殺到村口的超級重頭戲,劇組才又重新回到比較壓抑的氛圍中。
這種壓抑不是因為汪瀾固執(zhí)的不設計任何隱形剪輯點而是真的要求必須做到一鏡到底所以拍起來難度超級大,而是大家在實拍之前的最后一次成功排練時,忽然意識到,這場戲拍完,就要殺青了。
殺青之后,大家就要各自回到熟悉而又陌生的真實生活中去,過上一段時間之后,再次去到不同的劇組,回到之前程式化的拍攝流程中。
也許未來十年二十年里,都不可能再遇到下一個楊莜梨這樣年輕、漂亮,永遠保持著令人不自覺尊重卻不覺得疏遠的禮儀,嚴肅認真卻不顯死板,生動活潑卻不顯跳脫的,能夠帶給他們慈愛和嚴厲并存、真正老師一樣感覺的人。
因為在這次二十天的經(jīng)歷中,楊莜梨的形象,漸漸和他們當初為之感動而選擇進入這個行業(yè)的形象和瞬間融為一體,讓他們重新體會到了原初的力量。
如果能請到小楊老師當副導演,我也可以成為知名大導演吧?
汪瀾這孫子真是狗屎運,居然能泡到這么優(yōu)秀的異性,他們倆居然公開住在一個房間里!
在各人復雜的情緒侵染和注視下,呂小曼似乎對王洛最終謝幕的這一場戲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終于第一次不需要楊莜梨反復講解,完全憑自己的思考get到了汪瀾對這場戲、這個造型、這個殺人順序,以及最后走向山村街道盡頭的步伐姿態(tài),等等一系列設計傾注的感情和意義所在。
至少她是這么認為的……
所以,這場戲拍的異常順利,比之前她表現(xiàn)最好的每一次都要更好,因為她真的進入了這個角色最后的瘋狂狀態(tài),以至于當楊莜梨用濕紙巾擦掉她臉上濺染的人造血漿時,她才終于反應過來自己手上拿著的只是一把道具菜刀,并不能割斷自己的喉嚨,然后抱住楊莜梨失聲痛哭。
她似乎也以這種方式,完成了某種告別。
和汪瀾一樣。
當劇組在沉默中收拾東西準備返回酒店然后參加殺青派對,汪瀾默默拉起楊莜梨的手,把手指擠入她的指縫,形成十指相扣的親密,拖著她來到導演專屬的保姆車。
在楊莜梨沒有過多期待也不能算是驚喜的眼神注視下,汪瀾也沒有任何復雜的情緒波動,另一只手從褲兜里掏出已經(jīng)放了一整天的戒指,慢慢戴在楊莜梨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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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
這是一次非常失敗、幾乎毫無亮點的寫作。
故事的開始,只不過是一個心血來潮的想法,沒有考慮起碼的起因經(jīng)過結(jié)果,更沒有仔細構(gòu)架應該有、也必須有的結(jié)構(gòu)和要素,從一開始,它就是不健全的畸形體,注定無法長成正常文章該有的樣子。
盡管本人在寫作過程中的些許不幸遭遇,加劇了這種先天缺陷造成的災難后果,但是最主要的失敗點,還是先天缺陷這四個字。
所以在把腦子里醞釀過的些許靈光毫無技巧的寫完之后,迷茫不知道該寫什么的情況下,只能強行把文章轉(zhuǎn)成類似雜感、議論抒情等的文體繼續(xù)強撐著寫下去。
一方面發(fā)泄積累的各種情緒,一方面強行給自己上一個枷鎖,讓自己習慣真正去寫作,而不僅僅是洋洋自得于稀奇古怪的靈感和知識,或者自視甚高批判性的評價別人完成度遠高于自己的作品和知識體系。
當然最希望的,還是能夠在這個過程中盡快總結(jié)自身的缺點和不足,吸取教訓,學習別人的有用經(jīng)驗和方法,好讓自己能夠?qū)懗鰧ψx者老爺們友好、有愛的小說來。
在經(jīng)歷過自認為已經(jīng)足夠的茫然和自省以及糾結(jié)之后,再繼續(xù)堅持這本書已經(jīng)沒有任何意義,是時候結(jié)束了。
很感謝,也更抱歉。
尤其是那位從開始的每天1張推薦票一直投到現(xiàn)在的每天6張的,以及在那段最艱難的時間里,用留言和推薦票給予我寬慰和鼓勵的,“陌生人”。
有緣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