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明白了?那我現(xiàn)在可真要走了。”蘇逢和那女子對視半晌,見她漸漸平復(fù)下來,便想站起身離開。
可誰知正是此刻,那女子卻又捉住了蘇逢的裙擺。
“你別走?!迸忧由卣f道。
蘇逢無奈一笑。
“你要我留下來做什么?”蘇逢問。
“我,我一個(gè)人沒辦法埋葬我爹爹,”女子猶豫著開口,“求你幫忙。”
蘇逢將她扶了起來,又將那鐵鍬塞回女子手里:“好,那我同你一起挖,兩個(gè)人手腳快些。”
“多謝姑娘了。”那女子低頭說道,止了淚水。
蘇逢進(jìn)了邊上的茅屋再拿了個(gè)鋤頭出來,出來時(shí)見那女子已經(jīng)開始挖了,可她瘦弱得很,揮得便沒什么力氣。若是真讓她自己挖,也不知要挖幾天幾夜。
“姑娘怎么稱呼?”蘇逢揮起鋤頭,問道。
“我,我叫阿花?!蹦枪媚飮肃榈?。
“原來是阿花姑娘,”蘇逢手上動(dòng)作不停,“我叫蘇逢,你叫我阿逢就好。”
阿花頓了頓,小聲叫了一聲:“阿逢?!?p> 蘇逢又問道:“阿花姑娘,我能問問令尊是如何過世的么?我看你也沒比我大幾歲,你爹也該正值壯年,怎么就去世了?”
“我爹……我爹是病死的,”阿花說到這里,聲音又哽咽起來,“我爹前些日子得了……得了風(fēng)寒,沒錢請大夫,病得越來越重,昨日終是撐不住,便過世了?!?p> “風(fēng)寒?”蘇逢疑道,“可是前些日子正是春風(fēng)回暖的時(shí)節(jié)啊,怎么會得風(fēng)寒的?”
“我......我也不知。”阿花說著又落下淚來,蘇逢見狀便也不敢再問下去。
兩人動(dòng)手本就快了很多,蘇逢又是習(xí)武之人,不一會兒那墓坑便挖好,兩人合力抬起阿花老父的尸體放入坑中,期間蘇逢倒是不小心看見了阿花父親的儀容,雖然一臉的大胡子看不清面貌,但仍能分辨年紀(jì)并不老。
“咦?你未準(zhǔn)備墓碑么?”將老父埋葬好之后,蘇逢四下望望,覺得少了些什么。
阿花頓了頓,低頭道:“我不識字,所以......”
“沒關(guān)系,”蘇逢擺擺手,“你去尋塊木板和筆墨,我給你寫?!?p> 阿花聞言,便起身回了那茅屋之中,半晌才拿出一塊還算平整的劈了一半的木柴來。
“家中沒有筆墨......”阿花開口。
“不礙事,”蘇逢接過那木柴,從腰間拔出短刀,便打算刻字上去,“你爹爹叫做什么名字?”
阿花又是一頓,半晌才開口:“我爹爹叫做……叫做鳳……封不鳴?!?p> “哦,原來你是封姑娘。”蘇逢點(diǎn)點(diǎn)頭,心想這阿花的父親自己的名字取得這么大氣,怎么給自己女兒取名叫做阿花?
她執(zhí)起短刀,在木柴前卻也猶豫了一陣。她死人見過不少,死在她手上的人更是不少,可是這埋人刻墓碑的事她還真是第一次干,這碑上該刻什么來著?她望了一眼那封姑娘,卻見后者正殷殷地也望著她——她字都不識,看來也沒法指望。
猶豫了半晌,蘇逢在那木柴上刻下“先考封門不鳴之墓”幾個(gè)大字——大概是這么寫的來著吧?
蘇逢將那木柴立穩(wěn),手上發(fā)勁,一掌便將那木柴打入土中半尺。
“今日全靠阿逢你,我爹爹才能入土為安,若是單單我一人,不知要挖到何年何月去?!卑⒒h首感激。
“不謝的,舉手之勞而已?!碧K逢站起身來,看了看日頭。
在這給阿花挖墳,也耽誤了一個(gè)多時(shí)辰了。
“阿花姑娘,我有要事在身,還要趕路,”蘇逢說著解下腰間的錢袋,打開來先是拿出幾塊銀子,頓了一頓又全數(shù)塞了回去,將那錢袋塞到阿花手里去,“這些銀子你拿著,夠你過一段日子了,你可要好好生活,別想不開?!?p> 阿花見蘇逢把整個(gè)錢袋都塞到自己手里,卻是愣了半天才開口:“你給了我所有的銀子,你怎么辦?”
“我?我沒幾步路就到地方了,自然有銀子使,你管好自己便成了?!碧K逢一笑。
“那……多謝阿逢你了?!卑⒒íq豫道。
“不須多謝我,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保重?!碧K逢說罷拍拍阿花的肩膀,轉(zhuǎn)身便走了。
她可得快些趕路了。
待得蘇逢的身影都遠(yuǎn)得沒影了,阿花卻還看著自己手里的錢袋。正是這時(shí),忽地她腳踝便是一緊,低頭一看,卻是一只手從土中冒了出來抓住了她的腳踝。她回過神來,抓著那手使勁一拉,“嘩”地一下,那墳頭便爆了開來,一個(gè)體型高大一臉胡須的男子一躍而出,正是剛剛才被入土為安的阿花父親。
男子抖了抖身上的泥土,伸手朝著臉上一摸,便撕下一大片胡子來。這么一看,原本粗野的莊稼漢卻忽然成了個(gè)俊美非凡的公子哥兒。
這人高眉深目,面貌清朗,棱角分明,一雙眸子卻是琥珀一般的淺色,朝那一站,自有一番不怒自威的氣勢。
“樓主。”阿花理了理糟亂的頭發(fā)和衣裳,上前頷首行禮,全沒了剛才怯懦怕生的模樣。
“她這土夯得倒還真實(shí),”那男子微微一笑,手上一提,將那木柴做的墓碑拎了起來,細(xì)細(xì)看了一眼,“字刻得不錯(cuò)?!?p> 阿花看著自家的樓主拎著自己的墓碑,一時(shí)也不知道怎么接口。
男子依舊拿著那木柴,眼睛此時(shí)卻瞟向阿花手里的錢袋:“她把所有銀兩都給你了?”
阿花點(diǎn)點(diǎn)頭,“我看得分明,她身上現(xiàn)在應(yīng)當(dāng)是一分銀子都沒了?!?p> 那男子笑意更深,“心地也好。”
阿花又朝蘇逢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面上卻是有些疑惑,“倒是一點(diǎn)也不像江湖上傳說的那樣殺人如麻狠辣無情?!?p> “江湖上不也是這樣說你的么?”那男子戲謔道。
阿花看了一眼那男子,“我要是動(dòng)手,也是狠辣無情的。”
“她便也是一樣?!蹦悄凶右餐蛱K逢離開的方向。
“樓主,”阿花突然開口,“你可別動(dòng)她。”
“哦?”那男子挑眉一笑,“為什么?”
“這世上合我胃口的人沒多少,死一個(gè)便少一個(gè)?!卑⒒ǖ馈?p> 男子哈哈一笑:“你家樓主我不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