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大叔告別之后,蘇逢便開始趕路上揚州。
她今日白天一直都在外奔波,本來就有些勞累,即使是現(xiàn)在騎著馬省了自己的氣力,但馬不停蹄地奔了幾個時辰之后,到了第二日的卯時初刻,也有些疲倦。
想到洗血門一行人如何也不可能像她一般日夜兼程,現(xiàn)在約莫著已經(jīng)快追上,蘇逢便將馬匹拴在林子里,找了些野果充饑,想著先休整片刻再走。
再說她追上馥嫣紅他們之后,少不得是一場大戰(zhàn),須得休息好才有精力去救出阿漣。
露重風涼,野果酸澀,蘇逢靠著林中一棵巨樹,腦子里卻惦記著揚州城中的隆興和家的蜜餞來。
她性喜甜食,如今吃著野果,實在沒什么滋味。她想著,將阿漣救出來之后一定要讓他給買上一車的蜜餞吃個痛快才好。
她身上沒什么銀錢,也就還剩下幾兩銀子,但好在阿漣身家豐厚,買個幾車蜜餞完全不成問題。估計他身受重傷也無力反抗,要是不愿意付錢大不了她便動手去搶就是了。
扈允漣這人,十足地掉在錢眼里,以前還在洗血門的時候,每次接了單子,解決了之后都要順帶將人家渾身上下搜個遍,連一個銅板都不給人剩下。他最愛跑人家家里去動手,殺人放火順帶洗劫一空,凡是經(jīng)了他手的單子,便是連渣都剩不下,就差挖人家祖墳連陪葬都給搜羅出來。
枉他總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樣,都是假象。
蘇逢吃了五六個野果后,見天色還未亮,便一躍到了拴馬的那棵樹上,找了個舒服的枝椏躺好,想著小小休息一會,到了天大亮之時再行上路。
剛剛閉上眼,耳邊卻忽地傳來一陣疾速的風聲。
蘇逢皺了皺眉,有些煩躁。卻也只能睜開眼來,做好防備。
片刻之后,又聽得林中枝搖葉曳,嘩啦嘩啦直響,她四處張望,忽然見得遠處一道黑影“唰”地一下掠過林子,眨眼之間便消隱無蹤,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蘇逢行走江湖以來,便沒見過這么厲害的輕功。正感嘆間,忽地又是一陣樹響,這回的響動卻是大得很,片刻之后,便見得一片白色出現(xiàn),連成長長一串,該是有十余人,似乎是在追那黑影。不過這伙白衣人的身法雖也不差,但總也是遠遠遜于前面的那個黑影,若是未在前方設下埋伏,想來是怎么也追不上那黑影了。
也不知道是個怎么情況。
一會兒之后,林子里沒了響動,蘇逢警惕一陣便也覺得困了,過得不久,便快要睡著。
睡沉之前,卻忽然想到,好像聽誰提起過一伙白衣人追殺的事情。還沒完全記起,蘇逢便睡著了。
蘇逢睡得并不安穩(wěn),時間雖短,卻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她夢見自己懷里抱著滿滿一大包糖炒栗子,十分欣喜,正要剝來吃個痛快之時,嵇河卻忽地出現(xiàn),硬是拉著她將她拖走。她右手抱著栗子,左手又掙不開嵇河,眼中全是香甜的栗子卻吃不了,欲哭無淚。
過了一會嵇河拉著她到了一個鎮(zhèn)子模樣的地方,四周都是霧蒙蒙的看不清模樣,剛剛站定,嵇河卻如來時一般,忽地消失不見。
她正喜滋滋地準備坐下吃栗子,這時霧里又躥出一個面帶鬼面具的人,舉著大刀便來砍她,蘇逢左閃右避不停地跑啊跑,跑啊跑,終是將那鬼面人甩了個干凈。隨后她便蹲在一個角落,剛剛剝了一顆栗子,正要送入口中,卻又不知從哪又跑來一個八尺多高不辨面目的大漢,一出現(xiàn)便指責她偷了他的栗子,蘇逢低頭一看,懷中的栗子瞬時消失得無影無蹤,那大漢便抓著蘇逢的肩膀前后搖晃,邊搖邊吼:
“還我栗子!還我栗子!還我栗子!……”
“唰”地一下,蘇逢猛地睜眼,從夢里醒來。
蘇逢一醒,便覺得渾身有些酸痛,在樹上睡得實在不太舒服。
她腦袋有些昏沉,似乎還在夢中被那大漢捉著猛搖,身上像是晃動得厲害。
清醒片刻,蘇逢卻覺出不對來——怎么覺得像是真的在晃?
“咔,咔,咔?!倍厒鱽砭薮蟮穆曧?。
蘇逢甩甩腦袋,越發(fā)覺得自己真在晃動。她扶著枝干朝下一望,便是一驚。
只見樹下當真有個八尺多高的大漢,正舉著一柄巨大的斧頭,一下又一下地揮向自己坐著的這顆樹。這樹并不很粗,他砍一下,這樹便晃動一下,蘇逢定睛一看,這樹已經(jīng)被砍了一半,還沒待她反應過來,那大漢大斧又是一揮,那樹猛地一歪,便是要倒。
蘇逢腳下發(fā)力,正欲一躍離了那枝椏,奈何剛剛睡醒,腿上僵直發(fā)麻,一個不穩(wěn),竟是要直摔下去。蘇逢迅速變招,手上一動,便是一掌擊向樹干,借力將她橫著推了出去,摔在了不遠處的地上,雖說也是摔,但也總好過從樹上直落。
蘇逢從地上爬了起來,見那大漢分明見到一人從樹上掉落,竟是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一點也未見驚訝,仍舊自顧自地揮著斧頭,如同早已料到一般。
又是舉著巨斧揮動了數(shù)下,那樹便“轟”地一聲倒下了。大漢正欲轉(zhuǎn)身去砍另一棵樹時,蘇逢卻猛地躥到他面前。
“喂!你知不知道樹上有人啊!”蘇逢秀眉一豎。
那大漢看了她一眼,并不搭理,舉起斧頭便想砍另一棵樹。
“你這人是聾子還是啞巴?”蘇逢一躍,擋在大漢身前。
“讓開?!蹦谴鬂h面無表情,吐出兩個字,聲音嗡嗡低沉得厲害。
“原來你會說話!”蘇逢怒道,“你見到樹上有人就不會換一顆樹砍么?這林子那么大你偏偏要挑我睡覺的那顆砍,就不怕摔死了人么!”
那大漢看了蘇逢一眼:“這林子那么大你偏偏要挑我要砍的那顆睡覺,摔死了也是自找?!?p> “你!”蘇逢氣極,想也不想抬手便是一掌擊出,那大漢一身麻布粗衣,面目粗鄙,一看便知是個不識武藝空有力氣的山野村夫。
蘇逢出掌極快,那大漢反應卻是慢得很,連閃避也不知,眼看便要斃在她掌下。
誰知蘇逢那掌到了大漢身前兩寸,忽地生生停了下來。
蘇逢猛然收起掌勢,驟起的真氣內(nèi)勁在體內(nèi)翻騰。
等到內(nèi)力平穩(wěn)之后,她重重哼了一聲,又狠狠瞪了那大漢一眼,一跺腳便轉(zhuǎn)身走開。
要她蘇逢對一個不會武功的粗漢下手,她還丟不起那個臉。
剛走了沒兩步,蘇逢忽地想起她還有匹馬來,她四周掃了一遍,卻連根馬毛都沒看見。
“喂,你見到我拴在樹下的馬了沒?”蘇逢朝那大漢問道。
那大漢頭也不回:“沒見過。”
蘇逢憋著一股氣。大清早的從樹上摔下來本就夠倒霉了,現(xiàn)在連馬也不見了,難不成今日她犯沖么?
好在此處距離揚州城也不遠了。
蘇逢理了理衣衫,便將丟馬的事情拋在腦后,拔腳便向著揚州城的方向走去。
沒有了馬,還不興她用腿走么?
那大漢抬頭見到蘇逢已經(jīng)看不見了的背影,突然一笑。緊接著他將自己手上的斧頭一扔,仰頭朝天一嘯,一道清越穿耳的嘯聲便回蕩在林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