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賢、泠苞的先頭部隊出發(fā)了,仍舊打著劉循大軍的旗號,一路上安穩(wěn)回營。
“此戰(zhàn)如何?”劉循迫不及待的詢問道。
泠苞搖了搖頭:“請大公子治罪,我等與劉闡交戰(zhàn),勢均力敵,平分秋色,因此既無斬獲也未曾折損兵馬。”
劉循聞言點了點頭道:“也罷,明日由我親自掛帥,同我那弟弟決戰(zhàn),你二人今日就好生歇息一番吧?!眲⒀€沒想過要除掉弟弟,但卻想過要將他偷偷流放。
泠苞二人假言稱謝,退下去了。
是夜,按照劉闡給出的計劃,泠苞隨即竄進(jìn)各營,開始調(diào)動起營中各路人馬。
“站住,牢獄重地,不得擅入!”見到有人前來,還氣勢不凡,守兵立即拔劍阻攔道。
“瞎了你的狗眼!”少年厲聲大喝道:“我乃軍司馬鄧賢,奉大公子命令進(jìn)去審問罪犯,再敢耽誤公務(wù)直接讓你掉腦袋!”
守軍借著火光仔細(xì)看去,方才看清來人狀貌,不由得趕緊跪地求饒道:“將軍饒命!小人知錯了,將軍快請!”說完驚慌失措得打來牢獄大門,恭敬地迎接鄧賢入獄。
“鄧兄?怎么?連你也被抓進(jìn)來了嗎?”吳蘭從遠(yuǎn)處便是看清了鄧賢的樣貌,詫異的問道。
鄭度立即揮手,帶動鐵鏈傳出一陣嘩啦啦的聲音,說道:“當(dāng)然不是,你看他衣衫整潔,又沒帶手銬,定然是來審問我們的?!?p> 張任聞言嘆息道:“想不到我們對大公子忠心耿耿,如今僅憑一封書信就猜疑我等。著實令人寒心。下山之前,吾師曾囑托于我,得遇明主,方能不負(fù)所學(xué),今日遭遇,實在是有負(fù)師命?!?p> “老鄧!”雷銅面色不悅道:“好歹咱們也是在一起共患難兩個月的哥們兒,待會兒下手可要輕點兒!”
鄧賢見狀大笑,遂將實情一五一十的告知眾人。
“鄧賢,你居然已暗中投效劉闡,背叛二公子!”吳蘭忍不住伸出手指數(shù)落道。
鄧賢不慌不忙笑道:“吳蘭兄弟,這就是你的愚忠了。經(jīng)歷了這么多,難道你還看不出來二人的差距嗎?想讓我和你們一般入獄等死?”
一番質(zhì)問說的眾人啞口無言,饒是鄭度張任亦陷入沉思,思考前途。
“實不相瞞。今日我就是來放你們走的,與其等死,不如反抗。”說完手起刀落,將眾人的繩索一一砍斷。
吳蘭雷銅二人思慮半晌,說道:“一紙書信,便是害得我等鋃鐺入獄,大公子從不細(xì)查,過問究竟原委,著實令我心寒。也罷,那就反了他娘的!和我叔父一同效力于二公子!”
“我會將此事告知大公子的!”張任惱怒道。
“你錯了,張將軍?!背龊跻饬系氖?,出言駁斥張任的人竟然是鄭度。
“你將書信交給劉循,他反而以為你是內(nèi)奸,你再去告知情報,他還會信你嗎?你本來就是個從牢獄中逃出來的犯人,罪加一等還來不及,劉循又豈會將你放在眼里?你若執(zhí)拗前去,只怕真的要命喪黃泉了。”
“聽先生這口氣,難道也要叛歸劉闡了嗎?”張任面色難堪,咬牙問道。
鄭度回答道:“不錯。張將軍,良禽擇木而棲,明臣擇主而事。這不是叛逃,而是識時務(wù)。憑心而論,若論德才、統(tǒng)帥、威信,大公子哪一項比得上二公子?大公子獨斷專行,而少公子廣納眾議;大公子剛愎自用,而少公子謹(jǐn)慎謙卑;大公子考慮不周,少公子深思熟慮;大公子窮兵黷武,少公子用兵如神;大公子目光短淺,少公子志存高遠(yuǎn)。由此五項對比,可知成敗也。”
張任被鄭度之言震懾住了,句句屬實,針針見血,仔細(xì)回想起來,確有此事。饒是執(zhí)拗的張任也開始動搖起來。
“張大哥,平時我們都奉你為主,如何抉擇,就看你的了。”鄧賢并沒有逼迫,而是靜默地注視著張任,耐心等待著他最后的決定。
“也罷,我若入獄,恐怕我的族人也不會好過。我們對大公子可謂是仁至義盡了。是他先負(fù)于我們的。鄧將軍,我們出發(fā)吧,打開營門,配合大寨之外的進(jìn)攻?!睆埲芜o了拳頭,反了吧,反了他娘的!
“哎,你們……”守獄士兵見狀剛要阻攔便是被張任一掌拍暈,借著黑夜的隱蔽,眾人悄悄地摸向營門。
“報!大公子,不好了,劉闡的軍隊又來搦戰(zhàn)了!”
“可惡!”劉循大怒,隨即下令道:“快傳令,命鄧賢、泠苞速速出兵,我隨后就到!”
“報!營寨內(nèi)出現(xiàn)暴亂,貌似是泠苞鄧賢麾下的兵卒!”
“什么?”劉循聞言差點兒沒氣暈過去:“偏偏這個時候暴亂,怎么可能?他們?nèi)四??干什么吃的?”說完劉循披掛上馬,出營鎮(zhèn)壓。
此時此刻,營門處已成為了最為血腥慘烈的滲血地,由于營寨外的士兵拼命強(qiáng)攻,營寨內(nèi)的士兵又冒死防衛(wèi),因此成了葬送生命的絞肉機(jī)。
經(jīng)過上次的戰(zhàn)斗,劉循將營寨打造的如同小城池一般牢固。除了在柵欄上插滿荊棘之外,還準(zhǔn)備了不少弓箭,尤其是營門處,幾乎花費了劉循一半以上的錢財。
局勢很快發(fā)生了變化,泠苞鄧賢收編軍隊,再加上張任等人四處收攏自己的舊部,鄭度又不斷勸服,使得本就不多的士卒有九成選擇了歸順。
“吱嘎!”
“嘭!”
如同龜甲一般堅固的營門此刻終于不堪重負(fù),轟然倒塌,也是從這一刻開始劉循大勢已去。
“怎么回事,數(shù)千守軍都哪去了?”劉循怒生道。
“公子!”一名親兵滿臉塵土,哭聲道:“鄧賢泠苞他們帶著部下反叛了,還有張任他們也從獄中逃了出來,帶著自己的舊部投降了劉闡。現(xiàn)在賊軍七千,就要逼近中軍大營了!”
劉循聞言如喪考妣,全身登時冰冷,仿若五雷轟頂,隨即瘋狂的吼道:“不可能!我還沒輸!劉子易,你來呀!有種來殺我呀!兄長我就在這兒,等著你來!”
“大公子!”親兵們聞言死死摟住劉循腰身,侍衛(wèi)長大吼道:“快護(hù)送大公子從后方逃出,快!”
原本靜謐的夜晚,此時變得異常喧囂。取而代之,是殺聲震天的咆哮狂吼,成都城外如同天塌地陷,成都城內(nèi)緊閉城門。
曠野之上,血濺長虹。劉闡麾下虎狼之師一路上高奏凱歌,勢不可擋?!巴督得馑馈保娙烁吆?,降者亦隨同呼喊,交織成無邊無際的浩瀚聲浪,昭示著這場戰(zhàn)斗的恢宏。
劉循回顧左右,皆是自己的親衛(wèi)兵,沿途或是掩護(hù)他撤退被捉,或是頑抗戰(zhàn)死,或是叛逃,僅剩下八騎。
“劉循休走,嚴(yán)伯義在此!”劉循聞言回望,只見嚴(yán)顏帶著數(shù)騎飛來直奔自己。
劉循策馬狂奔,沿著蜿蜒崎嶇的小路舍命逃亡,企圖甩開嚴(yán)顏。
“劉循休走,吳元雄等候多時了!”右側(cè)山麓內(nèi),轉(zhuǎn)出數(shù)十弓兵,為首一將,橫槍立馬,正是吳班。
見劉循仍是狂奔不已,吳班隨即下令道:“避開要害之處,放箭!”
漫天箭雨,仍舊阻擋不了劉循的奔勢,劉循坐騎,迅猛無比,似是感受到了危險,當(dāng)即提速狂奔。不得不說,劉循武藝的確高強(qiáng),大槍掄動間,將弓箭盡數(shù)阻擋下來。
前行不到二里,又是一聲梆子響,為首一人,麾下數(shù)百士兵,將劉循圍裹起來。此人身材較為矮小,面如冠玉,濃眉細(xì)眼,黑發(fā)垂肩,分明是一個少年,卻直視著劉循良久不動。
借著月光,劉循仔細(xì)看去,只見此人白袍白甲,白盔白鎧,銀白大槍插于地上,雙手拈弓搭箭,鋒利的箭鏃直指自己。
月光下,這幅裝束顯得格外攝人,泛著凜凜寒光,給人一種莫名的冰冷。
劉循看得真真切切,一切都將在今夜做個了斷,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弟弟,短短三個月的對手,劉闡劉子易!
“吾弟僅僅練兵三個月,我就敗了?!眲⒀哉Z,看向劉闡,雖是黑夜,卻能感受到那種凄厲與不甘。
“真是我劉循的好弟弟,你贏了,現(xiàn)在什么都是你的了,哈哈。”劉循狀若瘋狂地仰天大笑。
“劉子易,你可敢與我決一生死?”劉循手中大槍泛著寒光,指向劉闡帶著無盡的決絕之意。
劉闡緩緩說道:“以己之短,對敵之長,我會像你一樣愚蠢嗎?大哥,你輸了,沒有資格與我決斗?!?p> 手臂青筋暴起,劉闡右手狠狠一抖,三支羽箭毫不猶豫的射向劉循戰(zhàn)馬。原本做好架攔防御的劉循急忙用盡渾身解數(shù),方才堪堪磕開兩支羽箭。最后一支,帶著凌厲的速度貫進(jìn)戰(zhàn)馬臀部,那戰(zhàn)馬痛苦不堪,噗地一聲便是栽倒于地上。雖然性命無礙,然而此刻卻是再也站不起身來。
劉循狼狽倒地,一聲“拿下”傳出,數(shù)名親兵齊上,用繩索立即將劉循綁縛起來。
劉闡仰頭望著天上的明月,不禁在眾人那詫異的神情下暴喝一聲,這算是他人生中的第二次大勝,贏得酣暢淋漓。他奮力嘶吼,為自己吶喊。此時此刻,他應(yīng)該驕傲。他并不打算背負(fù)弒兄的罪名,他也未曾想要殺害劉循。因為,劉循的生死對他來說已經(jīng)無關(guān)緊要了,劉循敗了,敗得徹徹底底,毫無余地。
“大哥,我贏了,你輸了,哈哈!”劉闡看向劉循,笑得酣暢淋漓,一種孩子般的天性又表現(xiàn)出來,仿佛二人之間的爭斗本就是場游戲,如今游戲結(jié)束,劉闡并未在意。
劉循動容了,面前這個弟弟怪異的舉動讓他再次明白過來,和自己相比,劉闡要寬容的多。是啊,既然自己對他已經(jīng)沒有了威脅,他便如從前一般對待自己了。
劉循苦笑,從現(xiàn)在起,他嘆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