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少女匆匆趕來,因奔波勞碌喘息未定,汗?jié)裣泗W。撅著朱紅小嘴,瞪著如杏雙眼,如絲長發(fā)雖已亂,卻仍透著由內(nèi)而外的端莊。
此人正是朱云霆的義姐朱妙言,“娘死了!整個村子都被屠了!你還有心思在這喝酒!還夸人家姑娘好看!”
“我都知道!我還給你捎了信!”朱云霆捂著后腦勺道,“誰知道你剛好回來了!”
“朱姑娘誤會了,我們方才正在探討討伐山賊的戰(zhàn)術(shù),正欲一起為令堂報仇,再順了他們的黑錢!”唐泠宇收起自己的酒意,起身作揖道。
朱妙言略顯內(nèi)疚,揉了揉朱云霆的后腦勺,“剛剛打疼了嗎?”
“沒事的,妙言。”
“二位,方才是我冒失了?!敝烀钛砸不刈髁藗€揖道,“若要報仇,請一定帶上我!”
“朱姑娘,此行兇險,你可得想清楚了!”唐泠宇似乎擔(dān)心朱妙言武功不濟。
“是啊妙言,你別去了,若是出了什么事,你讓我怎么辦?”朱云霆手搭在朱妙言肩上,輕輕撫了撫朱妙言的鬢角。
“那若是你出了什么事你又讓我怎么辦?”朱妙言瞪向朱云霆道,“我的命是命,你的就不是?”
“那一旦碰到危險,你就先走。”
“你……”
“妙言,你們春暉谷是不是有那種可以放倒三百多人的迷香?”
“有,只要藥材夠我就可以配出來?!敝烀钛缘?,“你要這個做什么?”
“那伙山賊有三百多號人,硬闖怕是不行。最好能用迷香把他們放倒,再一把火燒了?!?p> “可有的人體質(zhì)比較好,迷香可能會沒用。你想過沒有?”朱妙言若有所思,來回踱步。
“那就直接殺了他們,我降龍十八掌可不是白練的。”朱云霆語氣果斷,字字帶著殺意,一改往日狷介謹慎的作風(fēng)。
“不錯,我們?nèi)齻€人的武功對付這些雜碎還是夠的。”唐泠宇指了指自己和蔣連成。
“妙言,我陪你去買藥材配一下迷香,明天晚上咱們就去吧。”
“這么晚了,藥材鋪都關(guān)門了,明早我來配迷香?!敝烀钛曰厥淄蛑煸砌?,嘆了口氣道,“娘葬在哪兒了,帶我去拜祭?!?p> “連成老唐,那朱某就先失陪了,明日申時我們還在這間酒館碰頭!”
“好。”
二人走過桃花村他們曾經(jīng)嬉笑打鬧的那段路,只聽得幾聲蟲鳴,好似慟哭。
二人來到埋葬村人之處,娘的墳就立在了爺爺和爹的墓碑邊上,朱妙言頓時哭的梨花帶雨,“娘!女兒不孝!……”
朱云霆在一旁為其拭淚,“妙言,我還在,娘沒了,我來照顧你?!闭f罷,一把抱住了朱妙言。
被朱云霆這樣突然抱住,朱妙言也逐漸不哭了,兩人就這樣抱著,抱了很久。
“云霆,那個高昌女人是怎么回事???”朱妙言突然開腔,“你為什么放走她?”
“我……”朱云霆神情略顯慌亂,悄悄歪過頭去。
“嗯?”朱妙言松開了手,目光銳利的追著朱云霆的眼睛。
“一時動了惻隱之心,諒她一個女子也不容易,就沒有殺她?!?p> “看她長得好看所以動了惻隱之心?”說罷,朱妙言嗔怒的掙脫了朱云霆的懷抱。
“不是……我……”朱云霆上前一步,欲又抱住朱妙言,卻遲遲未敢動手。
“云霆,我不是怪你垂涎人家美色,只是軍中也有不少小人,你看你這次就吃了大虧,以后可得長點記性!”朱妙言拿手指著朱云霆,真的像個姐姐。
“我知道了……”
“你剛才抱的是姐姐,還是妙言?”朱妙言背過身去,輕輕問道。
“當(dāng)然是我溫柔大方善良體貼的姐姐了!”朱云霆壞笑著說道,又從背后抱住了朱妙言。
“誰要做你的姐姐!”朱妙言嬌嗔著輕拍朱云霆。
“等娘的仇報了,你跟我去春暉谷先當(dāng)個護衛(wèi)吧,最近有很多長安來的傷兵,需要很多護衛(wèi),好歹能賺點小錢?!?p> “好,我聽你的?!?p> 天氣雖寒,但月光正好,二人牽著手,說著彼此的心事。天都快亮了,二人仍在笑談,只是要去準(zhǔn)備報仇事宜了,不得不離去。似乎二人還有沒說出口的話。
二人幾乎來不及睡覺,等天一亮就趕到最近的藥鋪買滿藥材,熬藥磨粉,一直忙到快申時,總算是來得及,匆忙趕到昨天那家酒館。
“這是麝香軟筋散,點燃后產(chǎn)生的煙無色無味,吸進去不多的話沒事,一直吸的話會昏睡個三天三夜,如果還喝了酒,可能會傷及性命。”朱妙言拿出忙活一上午配出的一小瓶藥,對三人說道。
“那我們就喬裝成送酒郎給他們把酒送過去,然后乘機點迷香?”唐泠宇以手托腮,若有所思道。
“好,不過得把兵器藏在車底下?!碧沏鲇畹溃岸夹⌒狞c,情況不對立即動手!”
四個人喬裝成送酒郎,推著五百多壇酒往二龍山去了。推著這近千斤重的板車近三個時辰,四人終于在山腰看見了二龍山寨。辛虧他們武功不錯,不然這么些酒推上山是真夠累的。四人停下歇息了會兒,擦擦汗喝口水。只見遠處山巒重疊,寨子就在一片山谷中,一面是懸崖一面是陡坡。
“這寨子居然在建這種地方,官兵若是有心圍剿,只要上了后山,推幾塊落石下去,他寨子不攻自破?!敝煸砌匠鲆话研∩茸樱o自己和妙言扇扇風(fēng),“只怕如今是官匪一家,山賊也有恃無恐了吧。”
“唉,寧做盛世犬,不做亂世人啊!”唐泠宇環(huán)顧四周,望著即將落山的夕陽,又道,“好了我們快走吧,天黑了就麻煩了。”
又推了快半個時辰,四人終于到了二龍山寨寨門。
“你們怎么這么慢,這慶功宴都要開始了酒才送來!”二龍山看門的嘍啰吼道。
“對不住了大爺!要過年了,沽酒的人多,實在是忙不過來!您多擔(dān)待點!”說這話的唐泠宇就好像真是個賣酒的雜役,畢竟江湖閱歷豐富,什么場面都能演的天衣無縫。
“滾滾滾滾滾!把酒抬進去!”
“這就抬,這就抬?!?p> “媽的,一會兒就殺了你們!”朱云霆恨的咬牙切齒。
四人把酒抬進了二龍山聚義廳,發(fā)現(xiàn)這聚義廳構(gòu)造也十分簡單,四四方方,堆著十幾張桌子,也不像有什么機關(guān)暗門的樣子。
“就在四個角落點麝香軟筋散。他們快開席了,應(yīng)該來得及。小心不要被發(fā)現(xiàn)了?!敝烀钛詮澫律?,對他們輕聲說道。
已然入夜,燈光昏暗,四人小心翼翼地去了四個角落,悄悄點燃麝香軟筋散。趁著四下無人,四人分別出門,避開耳目,抹黑上了后山。
“果然無色無味。”四人重新碰頭,“那我們埋伏到山上去吧?!?p> 四人躲在寨子后山草叢中,觀察著寨子的一切,禁聲凝望,只聽得見聲聲蟲鳴。只見那群山賊引吭高歌,喝酒吃肉,好不痛快。
過了片刻,那群山賊一個接一個的倒下了。待這群山賊差不多都倒了,四個人沖進了山寨。
“直接把火把丟進去把他們都燒死吧?!敝煸砌吲e火把,憤然道。
“是誰要害我弟兄們???”
聚義廳大門走出一個彪形大漢,此人高逾九尺,一身筋肉,光頭,手持一把又寬又長的樸刀。
“果然有人扛得住……”朱妙言小聲道。
“就是你們屠了桃花村?”朱云霆怒斥道。
“是啊,怎么了?”大漢道,“你們膽子倒是不小,不過想報仇的話怕是你們今天都得交待在這兒!”
“別跟他廢話,殺了他!”說罷,蔣連成抽出劍劈了過去,一招鎏金快劍躍向了那大漢。
那大漢躲也不躲,只側(cè)身一掌就把蔣連成拍倒在地。
“不好對付啊……”唐泠宇向他扔了三枚梅花鏢,都被輕松躲開了。
朱妙言擼開袖子,掏出針匣,向他射出了金針。只見那大漢伸出左手,用三根手指夾住了金針。
“三腳貓的功夫表演完了嗎?”大漢把金針?biāo)ぴ诘厣系馈?p> “呀!”朱云霆揮棒沖了過來,大漢迅速回頭,橫過樸刀格擋,一加用力,朱云霆的鐵棒竟被劈成了兩截!
“見識到什么叫削鐵如泥了嗎?”大漢笑道,“我二龍山苦心經(jīng)營多年,豈能折在你們這群小蝦米手里!”
四人與他纏斗了很久,竟占不到半點便宜。那大漢也很聰明,進攻的重點一直是武功最差的朱妙言。
只見那大漢賣了個破綻,揮刀正欲反擊,眼看著朱妙言就要被砍中了,朱云霆突然沖了過來,伸出雙手奪住了刀面。
雖然刀刃沒有砍到朱云霆的手,但刀面粗糙,手還是被蹭傷多處,流下了不少血……
“云霆!”朱妙言焦急的大喊道。
趁著大漢與朱云霆對峙的時機,唐泠宇用力揮刀,欲砍向那大漢,那大漢用力抽回被朱云霆奪住的刀面,快步后撤。這么一刮擦,朱云霆雙手鮮血幾乎噴出,滴滴落在地上。
“云霆!”朱妙言掏出一包金創(chuàng)藥扔給朱云霆,“先止血!”
朱云霆接過金創(chuàng)藥,快手快腳地給自己上藥。只見那大漢也已俯下身子,氣喘吁吁,縱然武功高強,以一敵四那么久也難免有些體力不支。
“還沒請教閣下尊姓大名?”朱云霆涂完了藥,又重新扎下馬步,舉起雙拳做備戰(zhàn)姿態(tài)。
“灑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二龍山二寨主,丁坤陽是也?!边@丁坤陽又站起身舉起樸刀道,“你們以四敵一,傳出去也不怕別人笑話?”
“那你們?nèi)俣嗵柹劫\屠戮一群手無寸鐵的村人,又該如何說?”早已累的坐在地上的朱妙言怒道。
“王榮恩塞的錢,徐興業(yè)點的頭,我們這群山賊不過是一把刀。你們這么大義凜然,怎么不去找他們的事呢?”
“丁坤陽,你的弟兄們早已被我們下了麝香軟筋散,又喝了酒,現(xiàn)已是必死無疑。你又以一敵四,敗局已定,何不束手就擒?”朱云霆一邊說著,一邊趁著晚上燈光昏暗將兩手伸至背后,掏出自己隨身攜帶的小型弓弩,一邊向身后的朱妙言揮手示意。
“敗局已定?灑家殺了你們四個綽綽有余!哦不,這個紫衣服的小丫頭殺不得,哈哈哈哈!”丁坤陽光顧著說話,注意力已然分散,殊不知一直弩箭已射至他眼前,“??!你偷襲!”
丁坤陽飛速側(cè)身閃躲,卻擋不住又是三根花雨金針射向自己。
只聽得丁坤陽一聲慘叫,一根花雨金針已射中他的眉心。
“呀!”朱云霆見狀快步跑至丁坤陽跟前,運功大力出掌,丁坤陽應(yīng)聲倒地,口吐鮮血,幾聲咳嗽后,頭一歪,當(dāng)場斃命。
四人終于松了一口氣。
“娘!鄉(xiāng)親們!我和妙言給你們報仇了!”朱云霆撲通一下跪在地上,仰天長嘯。
朱妙言也忍不住哭了起來,朱云霆抱住了蹲坐在地上的朱妙言,又過了很久很久。
“還有王榮恩和徐興業(yè)?!敝烀钛杂挠牡牡?。
朱云霆稍稍用力抓了抓朱妙言的手,似乎有所示意。
“恭喜朱兄朱姑娘大仇得報,只是這群山賊經(jīng)營多年,不義之財不在少數(shù),我們還是先找找他們的錢吧。”唐泠宇扶起二人道。
“我的線人說都放在寨主房間里了,就最西邊那間?!笔Y連成指了指西邊。
撞開了西邊那間房門,只見里面堆滿了白花花的銀子和各式各樣的金銀珠寶,“這么多銀子就堆在自己房里,也不嫌晃眼睛?!彼娜斯馐菙?shù)錢就數(shù)了快兩個時辰。
“這伙打家劫舍的黑山賊,這么多年來居然攢了八千多兩銀子!”唐泠宇江湖經(jīng)驗足,什么樣的首飾值多少錢他也清楚得很,不一會他便折算出了價錢,“一人兩千兩,我們先去錢莊把它們兌成銀票?!?p> 趁著夜深,四人將財物搬上他們來送酒的那輛車,推去了縣郊的錢莊。那錢莊掌柜見這么多金銀珠寶也是驚嘆不已,不知是財迷心竅還是怕了蔣連成的身份,他竟也不問這錢的來歷,直接給他們兌了銀票。
忙到天亮,四人拿到了各自的銀票,也要分道揚鑣了。
“我這就回金陵了,云霆,老唐,朱姑娘,我們后會有期?!?p> “我打算去湘京轉(zhuǎn)轉(zhuǎn),有緣再見!”
“那好,我和妙言去秦嶺了,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我們后會有期!”
四人自此分道揚鑣,各自奔著自己的江湖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