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漠煙鎮(zhèn),地處龍淵大陸西部邊陲,資源匱乏,黃沙漫天,蒼涼至極。日夜輪換,冷熱交替,氣候苦寒嚴(yán)峻,非常人所能忍受。
自大行皇帝統(tǒng)御四海后,南湘青霄府和北洛天策府?dāng)≤姎堄嗵幼哂诖恕S捎谀疅熸?zhèn)地處西部極地,荒涼無二,陳國在西牛賀洲設(shè)立的各級轄管亦是鞭長莫及,只要漠煙鎮(zhèn)上百姓不行危害陳國之事,大行皇帝睜只一眼閉只一眼默許了漠煙小鎮(zhèn)自治,生死不論。
也正因陳國對于此等不毛之地的聽之任之,導(dǎo)致但凡在龍淵大陸上犯了事,無處可棲的亡命之徒,均會前往這無主之地,因此漠煙鎮(zhèn)的民風(fēng)甚為彪悍,輕文尚武,不講究倫理綱常、不守禮法,不尊師長,滅絕人性之事數(shù)見不鮮,斗毆打殺之事無處不在。不服者斗,懦弱者茍,順者昌,逆者亡。
別看漠煙鎮(zhèn)乃是不毛之地的無主小鎮(zhèn),但鎮(zhèn)上勢力林立,尤以白氏、李氏和歸海氏三家氏族力量最大。自從南湘青霄府和北洛天策府進(jìn)入漠煙鎮(zhèn)之后,瀟湘氏和洛氏族人及其族內(nèi)的一些修士分別改姓白氏和歸海氏。
而李氏一族的由來,更具戲劇性。據(jù)傳言說,一百年多年前,有一位法力超群的慧能大和尚從東土而來,本是為了普度眾生、勸人歸善,卻令人未曾料到,這位慧能大和尚竟然動了凡心,霸占了鎮(zhèn)上最大的藥鋪,強(qiáng)娶掌柜李金水的女兒,自后改姓李氏。
大和尚師出名門,通曉佛家修道法門,因此這百余年來,出了不少天資不錯的年輕后生,李氏也因大和尚的存在,一舉成為這小小漠煙鎮(zhèn)里的第三大氏族。李氏一族的崛起,引來了鎮(zhèn)中他方勢力的不滿,時常以“僧侶思凡”這段往事來取笑李氏。
在這樣一個烏煙瘴氣的環(huán)境里,鎮(zhèn)上的百姓要么賣膀子力氣尋點(diǎn)營生,要么賣身為奴勉強(qiáng)維持生計(jì),要么結(jié)黨營私魚肉鄉(xiāng)里。總之惡人多久活,善人早先死。
狗雜種年僅十四歲,憑著一股機(jī)靈勁兒,以及關(guān)系的走動,在李府謀了一個馬夫的差事。雖然每月的銀錢不多,但好歹也能貼補(bǔ)些家用,以及滿足他平日讀書識字的少部分開銷。若是碰上李玄走鏢押貨,一趟下來拿到的賞銀要比每個月的例俸還要多些,因此狗雜種家里的日子比這鎮(zhèn)里尋常人家過得要相對好些。
這一趟貨走得驚心動魄,狗雜種憑借著機(jī)靈勁兒救了李玄一命,自然李玄給足了賞賜,狗雜種雖然身上有傷,但是心里早就樂開了花。向李玄告完假后,狗雜種懷揣著十兩雪花銀奔向鬧市。
狗雜種走進(jìn)了一家綢緞布莊,看著貨架上堆放著的那些上好的布料,伸出手正想摸一摸料子,但想到這些綾羅綢緞的價格,嘆了一口氣,能穿得起這么好的綾羅綢緞,在漠煙鎮(zhèn)非富即貴。忘川又將手縮了回去,生怕將那些料子給弄臟了,到時候若掌柜的拉著索賠的話,他懷里這點(diǎn)銀子可是賠不起。
果不其然,耳邊傳來一陣陰陽怪氣地呵斥,“你這腌臜的東西,給我滾遠(yuǎn)點(diǎn),要是弄臟了這些上好的料子,用你的命都賠不起?!惫冯s種扭頭看了看那位叉著腰,面相兇惡,體胖腰圓的老板娘,默不作聲地走向另一處貨架。
狗雜種挑了幾件粗麻布衣,“掌柜的,給我將這幾件衣服包上。”
“呦,這不是狗雜種嘛,最近是在哪兒發(fā)了財(cái)?”掌柜的大腹便便地走了過來,左手拿著一根刷了金粉鑲了玉嘴兒的煙桿,右手把玩著兩顆雞蛋大小,碧綠的琉璃珠,說話間一口口老煙朝狗雜種吐去。
狗雜種被煙嗆得直咳嗽,嘴里罵道:“我說掌柜的,就你這樣做哪門子的布匹生意,依我看你還是開個煙館得了,抽死你。趕緊給我挑幾件衣服包起來,我還有事?!?p> “有些日子不見,你這小兔崽子敢教訓(xùn)起我來了。就你這副窮酸樣,也不撒泡尿照照,裝什么闊少!趕緊滾,別耽誤爺做生意?!闭乒竦幕沃暑^大耳,鼻孔朝天,不停地把玩著那兩顆琉璃球,言語之間充滿了不屑。
“狗眼看人低,打開門做生意,像你這般勢力,遲早風(fēng)吹雞蛋殼,財(cái)去人安樂??础@是什么?”狗雜種從懷里掏出一貫錢在掌柜的面前掂量著。
“哎呦,我說今兒喜鵲怎么一直在叫呢,原來是狗爺發(fā)財(cái)了。多謝狗爺光臨,照顧小的生意?!闭乒竦碾m然眉開眼笑,踢狗雜種挑搭著衣裳,但是并不曾高看狗雜種一眼,在這漠煙鎮(zhèn)里,有錢人他見得多了,不過掌柜的畢竟是開門做生意的老油子,有錢便是爺,他見狗雜種撂下一貫錢,自然不愿錯過了這筆買買。
“狗爺,這衣服是您穿啊,還是誰穿?”掌柜的問。
“俺爹、俺娘……還有俺姐,都給我來一套,麻溜的……一會兒我還有事呢?!惫冯s種畢竟還是孩子,對穿衣打扮的那些事并不是很懂,但是畢竟手里有錢了,使喚人也有了底氣。
“得嘞?!闭乒竦暮芸焯舫隽巳滓路靡粔K粗布包好,從腰間抽出一個袖珍的金算盤,一邊打著算盤一邊報(bào)著價格,算完后笑呵呵說道:“狗爺,誠謝惠顧,一共六百文錢?!?p> 狗雜種很干脆的數(shù)了六百文錢遞給掌柜的,拎著包裹離開了不裝。
“狗爺慢走,下次再來哈!”掌柜說完,轉(zhuǎn)身回到柜臺抽著煙,沉聲說道:“這小雜種,也不知從哪座墳頭里刨出來的錢,看給他尾巴翹的?!?p> 在鬧市里轉(zhuǎn)了約摸半個時辰,狗雜種打了兩斤燒刀子,買了些吃食,哼著悠哉的小曲便朝城西家宅所在的方向走去。
臨近家門時,天色已晚,太陽西斜,遠(yuǎn)方飄在空中的那幾片云彩仿佛火燒一般甚是好看。
“爹,娘,我回來了!”狗雜種還走在院外,便高聲喊著。通常這個時辰,狗雜種的爹娘早應(yīng)該在家,本以為會聽到爹娘親切的迎接聲,但他沒有想到,院子里沒有任何回聲。
他轉(zhuǎn)念一想,也許爹娘可能沒有聽見,于是又扯著嗓子喊道:“家姐,我回來了。這一趟鏢,小李爺可是給了不少賞錢,快出來看看我給你帶什么回來了?!?p> 院子里依舊沒有人回應(yīng),狗雜種丈二和尚有些摸不著頭腦,這么晚了,爹娘和雪至去哪兒了,難不成還會去叔伯家躥門了?不應(yīng)該啊。那些叔伯姨娘從來也沒拿正眼瞧過咱家,平日里大家很少有來往,爹娘總不至于閑來無事去他們家找罪受吧。
“爹,娘……”狗雜種話喊到一半,一股濃郁的血腥氣沖著鼻孔鉆了進(jìn)來,他渾身一怔,心中有些不好的預(yù)感,院門是開著的,狗雜種三步并作兩步跨進(jìn)了院子,他有些情急地喊道:“爹,娘,雪至,你們在哪兒?”
踏進(jìn)堂屋門檻的那一剎,狗雜種像是一根木頭愣在當(dāng)場,他的身體微微的顫抖著,沉重地呼吸聲起伏不定,雙手不由地一松,手上拎著的東西全部摔在了地上,一聲清脆的酒壺破碎聲響將狗雜種拉回到現(xiàn)實(shí)中。
浮生默客
狗雜種的爹娘到底是被誰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