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瞳孔里面有山有水,有人有物都不稀奇,但凡印入眼簾的東西,總能從眼睛里面找到些許影子,可老獵人的獨眼里面居然有劍,有孤墳,這未免也太過匪夷所思了一點,畢竟這房間里面哪里來的什么孤墳和孤魂野鬼!
冷不丁被嚇了一跳,等緩過神來時候,再去仔細查看老獵戶那只渙散眼睛,卻發(fā)現(xiàn)眼目之中孤墳一幕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是一片呆滯。
莫非自己看花眼了?
蕭墻拍拍腦門兒,心道也許方才真不過只是看花眼罷了。
懷里還揣著兩個包子,只是此時包子已只有溫熱之狀,不過對于一個無人照顧的瘋癲老人來說,兩個包子已算得上是最好的饋贈。
將那兩個包子喂老獵戶吃下,老獵戶起初不吃,手舞足蹈嘴里罵罵咧咧,嘗到包子溫熱時候才大快朵頤起來,囫圇吞棗,三兩下吃干凈,后又望著蕭墻一張清瘦臉龐如同三歲孩童那般輕聲呢喃:“我還餓?!?p> “知道餓就對了?!?p> 蕭墻心下大喜,事實證明老獵人也許并不像外面所說的那般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也許只是受到了什么過度驚嚇,常聽說有人因為被嚇的太狠,丟了魂魄成了癡呆,也許老獵人不過便是如此罷了,只是如此一來,蕭墻難免便心中好奇他曾在竹山當中遇見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倘若能將這件事情弄清楚便能將竹山的迷解開,當竹山不再那么神秘之后,小鎮(zhèn)百姓又將可以采竹筍,到時候日子可就比現(xiàn)在好過多了,況且城隍廟也有早晚竣工的一天,到時候可不還得指望這些竹筍謀生?倒也并非不是不能選擇靠水吃水,只是別人家出江捕魚好賴也有一艘漁船不是?可自己兩手空空,難不成直接一個猛子扎進江里去一條一條打撈?
那不是逗人玩兒呢嗎?
若是能解開竹山之謎再好不過,老獵戶只是看一張枯槁蒼白的臉便知道已經(jīng)到了油盡燈枯時候,指不定哪一天就會撒手人寰,死了一個孤寡老人在蕭墻看來,那只是老人的一種解脫,倒是可惜了老人一身打獵的本事,以前小鎮(zhèn)的獵人雖多,可數(shù)數(shù)手指頭,還真沒人打獵的技術能有面前這位好。
手里把玩著墻壁之上老獵人那些個曾經(jīng)粘滿獵物鮮血的打獵工具,自打小便總結出藝多不壓身,天干餓不死手藝人這條道理的蕭墻竟隱隱有些憧憬背著弓箭,手里拎著屠刀于茂密叢林中穿梭的畫面來。
心里尋思著徐來教自己武功,雖說不一定能教出個什么樣兒來,可打架斗毆應該是確定沒什么問題,到時候再有一身打獵的本事,就算到時候被阿三阿四逼的無路可走不得不離開小鎮(zhèn),也能有混口飯吃的本事不是?
手里摸著一張弓便愛不釋手停不下來,干脆將那堅固結實的弓從墻上取下來,伸手去拉動那根弓弦,入手處只感覺這張弓似有千鈞重一般,任憑這幾年來做了無數(shù)苦力活兒的蕭墻如何使勁都無法將弓拉開,頂多只是微微彈出一線,隨后便因拉不住這股力道,一張黑弓兩頭嗡的一聲彈回去,險些將那弓弦震斷。
蕭墻手臂發(fā)麻,心道如此大的一股力道竟是沒能將弓弦拉斷,這弓弦恐怕材質也并非一般,只是如此一張根本就無法拉開的弓,真能射殺到什么獵物?要知道蕭墻自認自己臂力從來都不亞于許多成年男人,別看年紀小,當初某次李伢子跟曹元元打的分不開時候蕭墻便一手拎著一個直接丟到了草垛里,這份力氣,居然拉不開這樣一張弓?
長弓入手處十分沉重,約摸最起碼也應該有十斤,尋常獵人可不會選擇在危險的森林中帶著這么重的東西長途跋涉。
墻壁上除了這張弓以外,還有兩張不同質地的弓,只是不論看模樣還是制式,蕭墻都覺得遠不如手里這張弓來的更加大氣。
蕭墻喃喃道:“也許不過只是一個擺設罷了,傻子才會帶上這樣的裝備進山去打獵,恐怕才將箭搭在弓弦之上便已經(jīng)被野獸撕成了碎片?!?p> “只有傻子才會覺得這把弓是擺設,自己拉不開便說是擺設?豈不讓人嗤笑?”
“牛皮都被你吹上天了,這是人能拉開的弓?嗯……”
蕭墻本能回應這樣一句冷嘲熱諷的話,但話才剛剛說完便覺得不對勁,只因這房中除了自己之外便只剩下老獵戶,那方才那句話又是誰說的呢?
當蕭墻回過頭時候只看見原本目光呆滯的老獵戶此時竟獨眼清明的死死盯著自己手上那把通體漆黑的弓,那般眼神又豈是之前那個瘋瘋癲癲的老頭兒能比?
經(jīng)常殺狗的人身上總會散發(fā)出來若有若無讓狗害怕的氣息,故此,有些看似不可一世的惡犬在遇見屠狗人之時往往乖巧的不敢發(fā)出任何聲音。
經(jīng)常殺豬的屠夫在靠近豬圈的時候同樣能讓待宰的肥豬畏懼不前,經(jīng)常殺人的人蕭墻沒有見過,頂多也就是見了一個殺了二十三個人的徐來而已,但卻沒在徐來身上感受到任何讓人本能畏懼的殺氣,殺人畢竟不如屠狗屠豬,但此時此刻從老獵戶的眼神里,蕭墻卻感受到了一種極為可怕的情緒,那是一種對生命的淡然,漠視。
蕭墻竟不知不覺任由形容枯槁的老獵戶從手里拿過去那把任憑他怎么用力都拉不開的弓,只見這已瘦弱的皮包骨頭的獨眼老人看見這張弓便如同看見了最為親密無間的伙伴一般,獨眼漸漸散發(fā)出異樣色彩。
他沉聲道:“你遠遠還不到拉開這張弓的資格?!?p> 心里驚訝的蕭墻不知老獵戶為何突然變得如此大不相同,心里尋思莫不是這會兒因為這張弓的關系,老獵戶神智竟完全恢復正常了?
心里好奇,便再度輕聲問道:“爺爺,那你倒是說說怎么樣才夠資格拉開這張弓?我力氣已不算小,連我都做不到,莫非爺爺你卻能做得到?”
老獵戶冷哼一聲不屑道:“能不能做得到試試不就知道?”
只見老獵戶一手持弓,一手拉弦,右腿微微后退彎曲,隨后只見老獵戶手臂青筋暴起,下一刻便見那任憑多大力氣都拉不開的弓突然吱哇一聲被卡成滿月之狀,雖無箭在弦,蕭墻卻也能感受到隱藏在這張弓之下的強大力量。
此時此刻他竟有一種錯覺,仿佛這張不知是何材質打造而成的弓絕對能輕而易舉洞穿世間上任何牢不可摧的東西。
“這家伙,也忒霸道了?!?p> 蕭墻不禁暗自咋舌,就沖這份力道,還怕竹山當中的什么野獸?還怕什么妖魔鬼怪?
“爺爺,告訴我你是怎么做到的?為何我無論如何都拉不開這張弓?”
只聽老獵人緩緩冷聲道:“須知天下兵器無數(shù),唯有弓最為考驗人的力量,不同的弓更是對力量極為考究,想要拉開我手上這張弓中王者,更是難如登天,想當年我最初得到這張弓時候,光是拉開便耗費了一個月時間,一個月拉開這張弓,一個月搭上箭,真正將這張弓牢牢掌握卻是用了至少半年時間,天下間還有什么兵器比得上我這張弓?再加上特制的箭,就是天上神仙也能射下來你信不信?”
能射下來神仙未免太過荒唐,莫說這天下有沒有真神仙,便是有,以著神仙那般種種仙人神通,要對付一根箭還不是如同探囊取物?
蕭墻看著眼前將一張黑弓拉成滿月,手臂青筋暴起,額頭青筋畢露的老獵人,訕訕道:“是是是,爺爺說的對,就看爺爺這架勢,射下來神仙又有何難?只是難道拉開這把弓的秘訣就僅僅只是一個力道問題?就沒有什么秘訣?”
老獵人嗤之以鼻。
“三教之外的武夫從來都只有靠一股力,一股力便是一口氣,四兩撥千斤竊取天地之力為己用從來都只是三教之中圣人才有的手段,想以巧力拉開這張弓,只有一個下場。”
“什么下場?”
蕭墻不禁連忙問道。
卻見老獵人冷冷一笑,手臂突然卸力,整個人如同斷線風箏一般直接被黑弓力量彈射出去,腦袋撞在了門框之上,兩眼一番便直接暈死了過去。
目睹一切的蕭墻一張清瘦臉嚇的慘白,連忙將老獵人從地上扶起來,好在額頭并沒撞出什么槍口,倒是忙活了半天將老獵人弄醒之后老獵人卻再度回復到之前呆滯模樣,瞳孔渙散,嘴里瘋瘋癲癲道:“劍……好多劍……”
完了完了。
蕭墻揉了揉疲憊的額頭,喃喃道:“又傻了?!?p> 傻了一個老獵人雖有些心中覺得內疚,但心想也許老獵人原本就只是暫時回復清醒而已,故此倒也沒多深想,將那一把黑弓提在手中,看著弓上那些密密麻麻細小紋路,若有所思。
“難不成這把弓還真他娘的能射下來神仙?我一定是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