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家人

　　每個人的成長，都會或多或少的受到家人、朋友和老師的影響，我當然也不例外；不過在我的成長過程中，也有比較特別的地方，那就是對我影響最大的并不是別人，而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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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所相處過的比較熟悉的輩分最高的長輩是老太太，也就是我的曾祖母。

　　老太太是個裹小腳的女人，我記事的時候她已經(jīng)年過八旬，按說該是一個和藹可親平易近人的老婆婆，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她卻不怎么喜歡我和杰眾這兩個曾孫——當然，我們同樣的也不怎么喜歡她——以至于在我結(jié)婚之后，母親還曾說起過這么一件事情：她正在做飯，突然聽到我在外面喊了一嗓子，當時二表弟連偉在我家，她以為我跟連偉鬧了矛盾，就出去不分青紅皂白的給了我一巴掌；后來艷麗他娘告訴母親說我那一巴掌挨的真冤，原來當時艷麗他娘正在跟老太太說話，我從院墻上跳下去沒站穩(wěn)摔倒了，老太太看到就說“咋沒摔死他呀”，母親聽到的我喊的那一嗓子，其實是我爬起來指著老太太大吼了一句“我要是摔死了你個死老婆子就高興了”。興許是當時還小吧，這件事情我完全沒有印象，不過另外一些事情我卻記的很清楚，那就是逢年過節(jié)有親戚來看老太太，給她拿了好吃的她都是藏起來，從來不主動給我和杰眾吃，這就使得我和杰眾經(jīng)常趁她不在進她屋里翻箱倒柜：你不給我們吃，我們還不會自己拿嗎？

　　老太太有一個兒子和一個女兒。

　　爺爺是一個國有煤礦的工人，在我們那十里八村小有名氣，老一輩人一提到他就很單純的喜歡說他有錢，可事實上在我小的時候，我們家的生活并沒有因為他的“有錢”而過得多好——至少在我的記憶里是這樣的。印象中我第一次見到爺爺是在六七歲的時候，那一年他回到家里小住帶回來很多軟糖，我從來沒吃過那么好吃的軟糖，然而還是對這個突然闖進奶奶家的陌生人沒有半分親近，盡管知道他是自己的爺爺，卻還是看到他就能躲多遠就躲多遠。大概也就是那一年的年底，學(xué)校要收學(xué)費家里沒錢交，老師可能是頂不住壓力，就嚇唬學(xué)生再不交學(xué)費就別去學(xué)校了；這一招還是挺有用的，至少把我和杰眾嚇得真就不敢再去上學(xué)了；母親無奈，只好帶著我們?nèi)ツ棠碳艺覡敔斀桢X，說等父親從外地回來就把錢還他；爺爺當時正在吃飯，頭也不抬的回了句“我沒錢”；杰眾一聽“哇”一聲就哭了出來，母親硬拉著他帶著我離開奶奶家，回到家里哭了很長時間，最后去街上賣了兩袋小麥，才把我們的學(xué)費交上去。臨近年關(guān)父親回了家里，當天夜里我聽到母親哭訴她聽鄰居說，爺爺一回來就在村里向人放話說以后我和杰眾上學(xué)不用父親和母親操心，學(xué)費他全出了，結(jié)果呢，家里沒錢交學(xué)費找爺爺借錢他都說沒錢；父親那天晚上跟幾個鄰居喝了點兒酒，聽煩了就摔了東西，然后就把母親氣跑了。我預(yù)感到事情不妙，便粗暴地打醒還在熟睡的杰眾，沒有跟他解釋也沒穿外衣就帶著他找了出去；好在母親和父親沒有走遠，找到他們的時候，他們正在屋后的水溝邊上，母親蹲在那里哭，父親站在旁邊看著她。等我拉著杰眾走過去，父親用哀求的語氣說：“回去吧，別凍到孩子。”才把母親勸回去。這事兒給我的童年留下了極為濃重的陰影，讓我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都對爺爺十分厭惡。記得在復(fù)讀的時候，有一次幾個人閑聊，不知怎么的李蘋就提到了爺爺，當時我特別暴躁的說了句狠話，大概說的是“他死了都跟我沒關(guān)系”，接著李蘋看我的眼神突然就變得十分古怪，可能是疑惑于我為什么說出那么絕情的言語吧；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后來爺爺去世的時候，我正在廣東打工，當時已經(jīng)辭工了還差幾天沒到期，請假都請不了，為了拿到最后那一兩個月的工資就沒有回家參加他的葬禮，真就應(yīng)了當初那句“他死了都跟我沒關(guān)系”。

　　姑奶奶是爺爺?shù)拿妹?，嫁到了我們?zhèn)子很靠近街上的地方，小時候逢年過節(jié)的我倒是經(jīng)常去她家，只是隨著年齡的增長，就變得很少再去她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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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杰眾小時候體弱多病，用母親的話說，“眼看都養(yǎng)不活，把縣醫(yī)院當家”；父親和母親為了照顧他，就把我交給奶奶帶了幾年，所以在所有的家人當中，我對奶奶的感情算是最深的。

　　奶奶的脾氣極好，我從來沒見過她跟別人吵架，也沒見過她對任何人發(fā)脾氣。后來聽母親說，奶奶在老太太面前經(jīng)常受氣；起初我還有些疑惑，不過稍微想想就明白了：奶奶的父母似乎去世很早，只有一個親弟弟還是個腦子不太正常的（給我說媒的那個舅姥爺是奶奶的堂弟），幾個堂弟的家境也都不好，娘家沒有能撐腰的人，再加上農(nóng)村以前的風(fēng)氣，被老太太拿捏也就不奇怪了。有時候想想，我真的說不清楚自己是怎樣的感受，只能說奶奶在我們家里應(yīng)該真就是逆來順受了一輩子。

　　奶奶有兩兒一女。

　　父親是家里的老大。聽人說，我小時候父親做過村里的會計；印象中那段時間里我們家的條件很不錯，父親經(jīng)常帶我在附近到處玩，給我買好吃的、好玩的；后來有人在村支書面前說父親的壞話，把會計的位置頂了（也是聽別人說的），再加上給杰眾治病花了很多錢，我們家的條件才變得日漸窘迫。認識父親的人都說他是個老實忠厚的人；不過在我看來，父親忠厚的外表下，其實隱藏著精明的一面，之所以別人都覺得他老實，是因為計較的少；而父親這方面的性格，似乎原封不動的遺傳給了我。

　　姑姑是奶奶的第二個孩子。我記事的時候，姑姑還沒有嫁人，經(jīng)常帶我玩，還給我拍過一張保留至今的我小時候的照片；除了那張照片，還有一件事情我記得很清楚，就是有天晚上奶奶在釘什么東西，我拿了根釘子玩，不知怎么的放進了嘴里，姑姑逗我，我一笑就咽了下去，為此還去縣醫(yī)院拍了個片子，醫(yī)生說沒扎到胃和腸子，給出的建議是讓我盡量不要活動，每頓飯吃一小把燙熟的韭菜、喝兩勺香油，看能不能拉出來，結(jié)果過了兩三天，我才把那根差點要了自己小命的釘子拉出來。姑姑出嫁時我大概三四歲，家里安排我端喜盆，盆里頭放著個饅頭，讓我按照我們那里的風(fēng)俗在過橋時把饅頭扔河里，本來我是記住了的，然而事到臨頭卻還是忘了，快到橋的那一頭才被同行的大人發(fā)現(xiàn)，最后就把盆里的饅頭扔到了橋頭下。

　　叔叔是奶奶最小的孩子。我記事的時候叔叔還在上學(xué)，盡管同處一個屋檐下，然而十多歲的年齡懸殊卻讓我和他并沒有太多的交集。在我小時候，只有一件跟叔叔有關(guān)的事情讓我印象十分深刻，就是有一次村里的一個壞孩子想欺負我剛好被叔叔撞見，叔叔就把那個壞孩子嚇唬了一番，說他再敢欺負我就把他怎樣怎樣；其實那個壞孩子之前并沒有欺負過我，那一次想欺負我還沒有動手就被叔叔制止了，也不知道是我運氣好還是他倒霉；至于后來，也許是叔叔的威脅起了作用，那個壞孩子也沒有秋后算賬再找過我的麻煩。

　　母親是我小時候陪伴我時間最長的家人，不過她的陪伴并沒有給年幼的我多少安全感，原因是有次我跟村里一個同齡的小孩子打架被打哭了，就跑回家找母親告狀，不知道母親當時的心情不好還是怎么的，不僅沒有替我出頭，反而還沖我發(fā)脾氣說“你沒手沒腳嗎？自己不會跟他打嗎？”我頓時蒙了，然后就哭著跑回去跟人家又打了一架，結(jié)果被打的更慘，直到有大人看不下去把我們拉開、將那個小孩子勸走，自始至終母親都沒去看看。長大以后，母親曾說過我喜歡獨來獨往，是像鄰居家的一個叔叔一樣誰都不相信；當時我就忍不住笑了：她說的很對，可她不知道的是，我之所以不愿意相信別人，其實很大程度上都是因為小時候那次打架她沒有給我撐腰造成的。

　　杰眾比我小兩歲多，按理說只有這么點兒可以忽略不計的年齡差距，我們應(yīng)該可以玩的很好，可現(xiàn)實中的事情很多都不符合常理，從上學(xué)開始，我們就很少一起玩，并且彼此都跟對方的圈子幾乎沒有任何交集；還有一點比較奇怪的是，明明從小到大我都沒打過他，卻能清楚地感覺到他有些怕我，也不知道是他做事很容易讓大人看不慣怕我在父母面前說他壞話，還是知道我的脾氣暴躁總擔心會不小心惹怒我。

　　除了一個有親弟弟，我還有兩個堂弟。大堂弟李浩比我小一輪，他小時候我倒是經(jīng)常帶他玩，不過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們就漸漸疏遠了。小堂弟秉坤比我小了整整十八歲，年齡相差這么大，我和他的接觸當然就更少了。

　　總的來說，我是在一個十分正常的普通家庭中長大的?？墒窃诔砷L的過程中，我卻沒有從家人那里感受過太多親情的美好，反而過早地看到了人性的丑惡，這就使得我的性格出現(xiàn)了明顯的缺陷，對待親情比較淡漠，甚至一度認為愛情和友情都遠比親情純粹和重要，至少愛情和友情我可以選、親情卻完全沒得選。如果一直這么認為，我的性格必定比現(xiàn)在更糟糕、更極端，慶幸的是飛霞出現(xiàn)在了我的生活中，和她的相處在一定程度上扭轉(zhuǎn)了我對親情的看法，填補了我性格方面的部分缺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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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的認知中，自己的家人可以分為兩種：一種是有血緣關(guān)系的，另一種就是飛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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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在三（4）班里認識的飛霞。

　　起初，飛霞是李蘋的同桌，我坐在她們的前桌。

　　剛進入三（4）班的時候，李蘋問我還記不記得她，我說記得啊，你不是李那嗎？飛霞插話說你不是改名字了嗎？李蘋解釋說她初二改的名字；當時我就對自己和李蘋同班三年的既有印象不那么確信了，因為對她改名的事兒一無所知，而且想不起初二和初三跟她有關(guān)的任何事情，不過心里還是固執(zhí)的認定確實跟她同班了三年，毫無疑問；接著李蘋問我中招考試考了多少分，我說我沒參加中招考試，反問她考了多少分，她笑著說她考的分數(shù)說出來凈丟人，又問我不是學(xué)習(xí)很好嗎，怎么沒參加中招考試；我心說初一后期我的數(shù)學(xué)和英語的成績就出現(xiàn)了斷崖式下滑，學(xué)習(xí)好個錘子，可還沒來得及回答，她就低下頭說大頭（我們班主任）回來了，把我的解釋堵了回去。

　　興許是被李蘋說的我學(xué)習(xí)很好給誤導(dǎo)了，沒過幾天飛霞就找我問了一道數(shù)學(xué)題，我接過書試著算了算，發(fā)現(xiàn)靠猜是猜不出答案的，至少自己達不到那個水平，就把書還給她說我也不會，她紅著臉接了書說謝謝；又過了兩天，飛霞又一次找我問題，我一看又是數(shù)學(xué)，就書都沒接就老實的說我也不會，沒想到飛霞還沒有說話，李蘋就從她手里奪過書遞到我面前說你也太不給面子了，就算不會你也看看題啊，我十分尷尬的說既然不會，還看題干嘛，這把李蘋氣了個半死，說你呀，沒治了，接著把書交給了李劍，可是李劍算了半天，卻把書還回去說他也不會，這又一次把李蘋氣了個半死，嘆氣說我就奇了怪了，咱們班就沒有數(shù)學(xué)學(xué)的好的嗎；要是擱現(xiàn)在我肯定回她一句“這個真沒有”，不過在當時我們就都只是無言以對。

　　其實，當初第一次看到飛霞，我就對她很有好感——是的，這跟我對范鳥的第一印象截然相反——這份好感的來源，大概是她像陶東芝一樣綁著長長的馬尾辮，畢竟當時我還深深地喜歡著陶東芝，雖然她的容貌、氣質(zhì)和性格都跟陶東芝有著很大的差別，但是僅此一點就讓她的美好形象在我心里定了型，并且再也沒有改變。遺憾的是，剛開始相處的不錯，接下來我和飛霞的關(guān)系卻沒能變得多么親密，沒過多久她就離開李蘋另找了一個座位，距離的拉開立刻阻斷了我們本就不多的接觸，之后我們便基本上沒什么交往了——這又跟我和范鳥的相處截然相反，我和范鳥的接觸是起初不怎么樣，然后從無到有、從無感到動心、并且逐漸增多的，這或許就是所謂的好事不怕來得晚？

　　也正是由于接觸不多，在三（4）班的那一年里，除了主動找我問過兩次數(shù)學(xué)題，我能清楚記得的跟飛霞有關(guān)的事情，總共也就只有幾件。

　　第一件是她被語文老師打過一書，而且李蘋也被打了。起因是語文老師給我們布置了一項作業(yè)，讓我們把初一到初三語文課文里出現(xiàn)的所有標了注音的生字摘抄出來；檢查的時候語文老師隨機抽點生字讓學(xué)生讀，到飛霞時，語文老師點著“媼”字問她讀什么，飛霞說讀yùn，語文老師便照她頭上拍了一書說回去查查讀什么；到李蘋時，語文老師又問了“媼”字讀什么，李蘋同樣回答說讀yùn，接著語文老師就照她頭上拍了兩書說她讀錯你還讀錯，回去看看讀什么，然后站起來說醉里吳音相媚好，白發(fā)誰家翁……后面那個字讀什么，知道的學(xué)生都回答說讀ǎo，語文老師轉(zhuǎn)而厲聲說就這么簡單的一個字，還是有不止一個同學(xué)抄錯、讀錯，讓你們抄了有什么用？確實沒什么用，記住的早就記住了，沒記住的抄過之后還是沒記住；可是那首詞是課本改版后新加的，我們復(fù)讀生沒學(xué)過，我還是覺得李蘋那兩書挨的有點兒冤。

　　第二件是飛霞給我取了個綽號，最后那個綽號卻成了她自己的。下學(xué)期的時候，班里幾個女生把我在三（3）班的綽號扒了出來，而那個綽號的來歷頗為有趣：我們化學(xué)老師講課幽默風(fēng)趣，介紹滌綸時隨口開玩笑說這種材料做成的布料穿在身上的確涼快，所以人們給它取了個商品名叫“的確涼”，我看到課本上說滌綸的商品名是“的確良”，就不解風(fēng)情的咕噥了句哪是那個“涼”啊，沒想到班里頓時鴉雀無聲，從那以后我就有了個“的確涼”的綽號。不知道飛霞是不是覺得我的綽號不夠多，在我的綽號被扒出來之后，又莫名其妙地給我取了個綽號叫“兔子”，我既沒長兔牙耳朵也不長，當然不愿接受如此奇葩的綽號，她喊我兔子，我就問她兔子在叫誰，她說在叫我，我就說兔子叫我干嘛，一來二去的就那么僵住了；后來，我在《中學(xué)生閱讀》上看到一篇《有只“兔子”經(jīng)常坐我的車》的文章，發(fā)現(xiàn)配的插圖上的小女孩像極了飛霞，在她又叫我兔子的時候，就找出插圖指著上面的小女孩說看看像不像你，明明自己是兔子，還說我是兔子，范鳥在旁邊笑了說我早就發(fā)現(xiàn)了，這回你不叫他兔子了吧，飛霞生氣的看著范鳥說你為什么要幫他，范鳥一副你怎么不講理的樣子說這是他自己找到的，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經(jīng)過這么一鬧，雖然飛霞還是時不時的叫我兔子，可是卻沒有得到其他人的認同，反而是叫她兔子的人越來越多了。

　　還有一件事情就是，那年的中招考試飛霞考了354分，過了普通高中的錄取分數(shù)線，可是去填報志愿那天我卻沒有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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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我去了五高之后，起初我完全沒有想過自己跟飛霞還會再有什么聯(lián)系，后來把生平的第一封信寫給她，可以說完全是個意外。

　　我的第一封信本該是寫給范鳥的，然而向杰眾打聽范鳥的消息，杰眾不知道范鳥在哪個班里，反而告訴我飛霞似乎還在我們原來的那個班；因此，我就臨時改了計劃，決定先給飛霞寫封信探探路，等打聽到范鳥具體在哪個班再寫信給范鳥。

　　由于是第一次寫信，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當時的我極其孤陋寡聞，真的是沒寫過信也沒看過信——所以，給飛霞的第一封信我寫的很艱難，動筆之前連書信的格式都不清楚，找不到相應(yīng)的參考，只能按照猜測出來的格式書寫，好在我的猜測還算靠譜，寫出來的東西完全符合正常的書信格式；開篇的內(nèi)容同樣讓我犯難，由于不擅長套近乎拉關(guān)系，再加上自認為對飛霞的性格比較了解，覺得她表面上大大咧咧的，其實內(nèi)心十分敏感，寫的每一句話都反復(fù)斟詞酌句，生怕會引起她的誤會和不必要的胡思亂想，又怕寫的字數(shù)太少不好看，為了湊字數(shù)真是費盡了心思；相比之下，后面介紹自己的近況倒是寫的很順利，反正把學(xué)習(xí)方面遇到的困難都往大了寫就是了，既容易引起共鳴又可以博取同情，簡直一舉兩得。

　　把信寄出去之后，只要想到給飛霞寄了信，我心里就會不自覺的泛起難以言喻的緊張和不安，怕她誤會自己對她圖謀不軌，怕她不回信，更怕會給她帶去困擾。好在這些擔心是多余的，過了十來天，我就收到了飛霞的回信。

　　看信之前，我心里的激動是無法言表的，等到看完之后那份激動就變成了心安和無奈——心安的是，自己在飛霞心里似乎挺有分量的，回信里的很多欣喜都稱得上溢于言表；無奈的是，飛霞的文筆真心慘不忍睹，詞不達意的地方很多還錯字連篇——

　　小偉：你好：

　　展信佳，首先祝你萬事OK，學(xué)習(xí)進步，每天都有一個好心情，當我收到你的來信時，我的心情特別激動，謝謝你，你還記得我這個老同學(xué)，這樣稱呼，你不會介意吧？

　　上次，你回來的時候，天氣特別冷，正好趕上我們放學(xué)，不知道你是否在車上看見了我，可我卻看見了你，當時，我好想去找你，可是無情的腳步卻留住了我。

　　你，我可真同是天涯淪落人呀！我心中的話兒，不知從何說起，期中考試已過，我考的特別糟，竟然化、物、政都不及格，我當時的心情特別難受，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在說：“看你笨的，我好害怕，而且，還被班主任批了一頓，噢，對了，小偉，你是一個化學(xué)比較好的學(xué)生，請你告訴我，我該怎么樣提高上去？

　　唉！這幾天不知怎么了，不知不覺地已過去了半個學(xué)期，馬上就要二次摸底了，而心里卻還像個無底洞，不知所措，整天過一天算一天，整天迷迷糊糊的，唉，你我可真同是天涯淪落人呀！

　　還是言歸正傳吧！聽你在信上說，你的代數(shù)、英語還是老樣子，我希望你不要灰心喪氣，好好的攻克代數(shù)，我認為代數(shù)吧，你應(yīng)該多演多練，至于英語，你只要把單詞會背，上課注意聽講，我管保證你每次都及格，而且，我現(xiàn)在正在尋找學(xué)好英語的方法，等找到了，我在告訴你。

　　老師給了你一次機會，你沒有把握住，請你不要難過，你只把它當作一次教訓(xùn)吧！假如說，你要是在意了，你就等于給失敗墊上了一塊石頭，我想：你會從失敗中掙扎出來的，因為你的老同學(xué)在這邊期盼著你走出陰影，我相信你一定會看到成功的光明。

　　不知你在那邊學(xué)習(xí)怎么樣？是不是還愛好打籃球，記得上個學(xué)期，我還以為你是一個只通學(xué)術(shù)不通籃球的男生呢？我想：現(xiàn)在你的籃球一定很棒，肯定有很多好朋友吧？嘻嘻，……只是給你開個玩笑而已，請不要見怪。

　　對了，你的化學(xué)很棒，你能給我講講怎樣才能把化學(xué)學(xué)好嗎？小偉，我想：“你一定會幫我的，老同學(xué)。

　　小偉，我希望你不要放棄，只要肯努力，就會贏來一份收獲，也會讓你的化學(xué)老師刮目相看，請不要放棄，不要悲傷?。?！

　　好了，老同學(xué)，到站了，下一站再聊，好吧？

　　我希望：你、我能夠書信來往，來傾訴彼此心中的不快，好吧？

　　祝：學(xué)習(xí)進步

　　天天快樂

　　11.21.

　　友：飛

　　In all things，it is better to hope thean todespair.

　　凡事與其悲觀失望，不如抱有希望。

　　——而且，她對我的誤會真是蠻大的：我只是在信上寫了化學(xué)老師提問過自己，我沒答上來被挖苦了一番（其實我當時的化學(xué)成績并不比初中時差，在我們班甚至整個年級依舊拔尖，那次之所以沒回答出問題，是因為化學(xué)老師提問的時候我睡著了，根本不知道他問的什么，如果知道是什么問題我未必答不出來），沒想到她就當真了；還有就是我根本不會打籃球，在復(fù)讀時跟幾個相熟的同學(xué)打球純粹是閑著無聊湊熱鬧，她看到了就以為我喜歡打籃球（畢竟我的個子很高，容易讓人產(chǎn)生這樣的誤會），事實上，進入五高之后我就再也沒有碰過籃球。

　　有了第一次寫信的經(jīng)驗，給飛霞的回信寫的很順利，把她信里寫的那些誤會澄清一下，再把她在信里問的問題回答一遍，字數(shù)就湊的差不多了；至于有沒有向她打聽范鳥在哪個班里，我記不清了——我記得自己是問了的，可是她在后面回信中卻沒有提到范鳥，也不知道是我記錯了，還是她忘了回答。

　　再次收到飛霞的回信，比之第一次收到她的回信更讓我感到開心，不過在收到回信之前也著實把我折磨得夠嗆，因為我先后給她寫了兩封信，寫后一封信的時候還給范鳥也寫了封信，然后就過了很久都沒有收到回信——沒收到她的回信，也沒有收到范鳥的回信。于是，我就開始懷疑飛霞沒回信，是因為自己得隴望蜀的給范鳥寫信惹她生氣了，甚至猜測她們都沒有回信，有可能是認為我腳踏兩只船都不理我了；直到她們的回信不來則已，一來就是兩個信封四封信，才打散了我的胡思亂想。那兩個信封，其中一個裝的是飛霞給我的第二封回信，另一個里面裝了飛霞的第三封回信和范鳥的兩封信，三封信把信封塞的鼓鼓囊囊的，簡直是個小包裹，以至于有個同學(xué)看到直接爆了粗口，悲憤的喊道：“還有沒有天理！同樣是八十分的郵票，我的信都因為超重退回來了，這封信居然能寄到！”呃，我只能說大概是我們鎮(zhèn)的郵局太厚道了，至于我沒有及時收到回信，問題則是出在了郵局的效率上，兩個信封并不是同時寄的，中間隔了好幾天卻是同時送到的我們學(xué)校；而且沒有出縣，還是相鄰的兩個鄉(xiāng)鎮(zhèn)之間的信件，飛霞的第二封回信竟然用了整整十七天才送到我手里。

　　飛霞那兩封回信的內(nèi)容差不多，大致還是像第一封回信那樣，說收到我的信她很高興、學(xué)習(xí)上遇到的問題讓她很苦惱，唯一的特別之處，就是她在第三封回信里寫了她家的電話號碼，說她覺得寫信太慢了可能誤事，讓我有事可以直接打電話告訴她；這讓我開心的同時心里又隱隱有些緊張，開心的是多了一種可以聯(lián)系她的方式，緊張的是我平時根本沒什么事情找她，想聯(lián)系她僅僅是因為想她了，而我笨嘴笨舌的心理素質(zhì)又差，讓我安安靜靜的寫信還行，讓我打電話就有些為難我了，一來不知道說什么，二來即使打好腹稿，事到臨頭恐怕也會緊張到說不出來。

　　決定轉(zhuǎn)學(xué)之后，我又給飛霞寫了封信，告訴她我可能轉(zhuǎn)學(xué)，讓她不用給我回信了，年前已經(jīng)沒有多少時間，如果真的轉(zhuǎn)學(xué)我可能收不到。想到她說了有事就給她打電話，覺得轉(zhuǎn)學(xué)的事情于情于理都應(yīng)該打電話跟她說一聲，于是就履行承諾似的將想法付之行動，可是事先連怎么打電話都不清楚（我們家沒裝電話，我根本沒機會接觸到），不知道是自己不會用還是別的原因，到學(xué)校的小賣部試著給她打了兩次都沒人接，害得我僅僅只是白白的忙活和緊張了一場。

　　等到在北院安定下來，我再次給飛霞寫了封信，說自己費盡心思的轉(zhuǎn)學(xué)過來，結(jié)果還不如留在五高那邊，身邊連個熟悉的人都沒有，簡直想死的心都有了；過了一段時間沒收到她的回信，我并沒有再像之前那樣犯疑心病，疑神疑鬼的以為有不好的事情發(fā)生，而是十分淡定的又給她寫了封信，告訴她下次放假我會去初中看望她和范鳥。然后沒過多久，我就收到了飛霞寫的最讓我開心的一封回信——

　　偉：

　　展信佳，首先祝你天天快樂，每天都有一個好心情，不要被煩惱所纏繞。

　　I'm very sorry.由于最近太忙，沒時間去給你回信，請原諒。最近可以說是公務(wù)纏身，使人忙得像個無頭蒼蠅，亂飛，現(xiàn)在離中招考試還有95天，可這95天對我來說，是非常得重要，我不能有半點松懈，所以，就趁這個時間，來打造一個完美的信，請不要生氣，因為，太忙，所以，就只好現(xiàn)在聯(lián)絡(luò)了。

　　聽你在信上說，你不想活了，是嗎？當我看到這句話時，你知道我當時怎么樣？我當時感到很吃驚，也很難過，吃驚的是，你居然會想到“死”，難過的是，因為，我覺得你變得活潑、開朗，不再是個害羞的boy，而你卻太讓我失望了，每個人都會有挫折，只要你能在失敗中吸取教訓(xùn)，成功一定會伴你左右的，難道說：“你沒有聽說過這么一句話嗎？山重水復(fù)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只要你肯攀登，成功的大門永遠都為你開著，加油。（語氣有點重，請原諒）

　　李偉，我覺得我是個光說不做的女孩子，光嘴皮子說說卻拿不出實際行動，你是不是這么覺得？

　　對了，中招考試還有95天，就要來臨了，時間如流水一樣，慢慢地流過，你知道嗎？我有很多的話兒，不知道怎樣才能說出來，我最近很煩，我覺得我是天底下最倒霉的人，這個星期，天陰沉沉的，光線也很不好，上課使我無法看清黑板上的，而且，還有點感冒，真是病上加病，好不容易到了周六，原以為可以星期的，誰知，它卻又不星期了，本來已打算好好的去找你玩，可是又泡湯，但眼睛的問題還是應(yīng)該解決的，在周日，我去配鏡，由于沒有跟班主任請假，卻讓班主任當全班人的面批評我，我當時真想拿一把刀把他給殺了，但是想法終歸想法，我還是沒那膽量。

　　你知不知道，班主任怎么說我，他居然說我整天的雜亂太多，好胡思亂想，還說我交往的人物太多，他可能認為我太愛交往了吧，不過，我還是挺贊成他的說法的，我自認為：自己很多愁善感，心里總是有許多的事情，不知該如何解決，你說說是不是？每個人到了這個年齡，心里都多少有點悸動，你說是不是？因為人到了這個年齡總會情不自禁，我現(xiàn)在總被一個問題所纏繞：那就是，說出來，千萬別笑話我，我覺得我有點喜歡我們班的一個男生，不知道那是喜歡還是朋友之間的友誼，我想應(yīng)該是朋友之間的友誼吧？因為，我和他說話的時候，總是感到非常快樂，他好像是我的一位好朋友，心里有想不完的話要說，不知道你看到之后是嘲笑還是同情，我總認為他很像我的哥哥，因為，我沒有哥哥，我好希望有個哥哥，可能這就是人的依賴性吧，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收我這個妹妹，你千萬可別說不要??？對了，說實話，我還真拿你當我哥哥哩，因為我覺得你很像，而且我倆說話也挺投機，不知你是否愿意收下我這個妹妹？

　　對了，告訴你一件事情，千萬別感到奇怪，你可知否我的頭發(fā)已經(jīng)剪掉，因為，我不太想扎頭了，太麻煩，如果有事情請與我聯(lián)系，我媽媽是十分開放的，她是不會介意的，如果有事請于1：00——1：30之間找我，因為，現(xiàn)在我們時間延長了，到了12：30才放學(xué)。到了最后，還有一句話，希望你能做一個快樂的自己，讓自己每天都活在希望里。

　　祝：大膽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學(xué)習(xí)進步。

　　速回

　　妹：飛（兔兔）

　　2004年3月22號晚

　　——興許是寄信之前收到了我的第二封信，這封信后面還加了幾句話，說知道我要回去看她們她很高興，還有就是再次寫下了她家的電話號碼，并且把范鳥家的電話號碼也告訴了我。

　　看信的時候，我的感覺就像是自己餓極了偏偏沒吃的，剛好有人要請我吃飯，對方還擔心我不給面子，害怕我會拒絕一樣：飛霞說她沒有哥哥，正好我也沒有妹妹；飛霞說她想有個哥哥，正好我也想有個妹妹；她愿意認我當哥哥我當然求之不得。所以，我很快就給飛霞回信說她這個妹妹我認下了，甚至為了早點把這個消息告訴她，還專門買了張201電話卡用來給她打電話?？上虏粶惽?，按她說的時間段給她打了三次電話，卻沒有一次是她接的。前兩次是她弟弟接的，每次都是讓我過一會兒再打過去；我也真是聽話，他讓我過一會兒再打過去，我就真的等個十幾二十分鐘再打一次。第三次是她媽接的，上來就劈頭蓋臉的問我找她有什么事兒，聲音聽上去頗為嚴厲，嚇得我心膽亂顫口干舌燥，磕磕巴巴的說沒什么事，是她讓我給她打電話的，她媽說沒事就掛了吧，然后就掛了電話。這著實讓我提心吊膽了很長時間，害怕自己給飛霞惹了麻煩，直到回初中見到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擔心是多余的。

　　那次回初中看望飛霞和范鳥，上課之前沒見到飛霞，我就跟著范鳥先到三（4）班待了一節(jié)課。

　　下課的時候，范鳥帶我去三（3）班找飛霞，起初叫她出來她還不出來，最后她是氣呼呼的走出教室的，直到看到了我才轉(zhuǎn)怒為喜，十分驚訝的問我是什么時候到的，范鳥搶白她說：“他早就來了，在我們班都待一節(jié)課了，就這來叫你你還不出來！”飛霞漲紅了臉說：“我又不知道他來了?！狈而B問我有沒有見過以前的同學(xué)，我說只見到過李香杰和李飛飛，飛霞當即偷笑說李飛飛的頭發(fā)剪的特別難受，我點頭附和說確實是的；我見到李飛飛的時候，也感覺他的發(fā)型很別扭，頭發(fā)剪的很短還沒角沒楞的，簡直是個球形，實在讓他帥氣的形象大打折扣；不過飛霞把長頭發(fā)剪掉之后的樣子也好不到哪去，原本碾壓常人的氣質(zhì)一下子就沒了，她那是典型的五十步笑百步。飛霞問我是不是給她打過電話、什么時候打的，我說打過，具體哪天打的記不住了，她就說她媽告訴她有人打電話找過她，她一猜就是我打的；我也不知道她為什么一猜就是我打的，可是我也沒敢問。等到上課鈴聲響起，飛霞故作大方的說：“走，上我們班里去?！狈而B調(diào)笑說：“你敢讓他去嗎？”飛霞就紅著臉跑進班里去了，我則跟著范鳥回了三（4）班。

　　再次下課的時候，我們?nèi)齻€又閑聊了一會兒，等到時間差不多了，我跟她們說：“我該回去了。”飛霞挽留說：“你回去這么早干什么？”我說：“待在這里也沒事兒了?！狈而B點點頭說：“那我就不留你了?！憋w霞當即沖范鳥發(fā)火說：“你這人咋這樣呀！”范鳥解釋說：“我從來不強迫朋友做不愿意做的事?！比缓罂聪蛭艺f：“是不是？”我一時間左右為難，卻不知道該怎么辦，就只是點了點頭。飛霞似乎還想再說什么，可是被上課的鈴聲給打斷了，等她們進了教室，我就離開了那里。

　　開學(xué)回到學(xué)校，我給飛霞和范鳥分別寫了一封信，給飛霞的信中說自己不是沒有看出她當時想要挽留我，只是覺得自己已經(jīng)不屬于那里了，最后還是走了；給范鳥的信中告訴她我認飛霞做了妹妹，飛霞總在信上說學(xué)習(xí)上有很多困難，希望她有時間能去幫幫飛霞。

　　再次見到飛霞，就是在勞動節(jié)的假期里。那天她從頭到尾都沒說話，一直坐在自行車上沒下來，刻意置身事外的看著遠方，一副心情不好你們不要理我的樣子，即使李蘋說的“你的信我收到了，回信我也寫了……不過我沒寄”把她逗樂了，她也很快就收斂起笑容，自欺欺人的假裝沒有聽到。當時我就注意到了她的奇怪表現(xiàn)，不過當著李蘋她們的面，我也沒好意思問她什么。后來看了她寄來的信，我才知道原因跟自己有關(guān)，她在信上說我不該把她認我做哥哥的事情告訴范鳥，范鳥整天在她面前嘰嘰嚓嚓的特別煩人；還說本來她們商量好的和我一起去送范鳥回家，她以為可以跟我好好說說話的，結(jié)果卻讓我和范鳥給否定掉了；接著又順勢說了些范鳥的壞話，說范鳥心口不一，問我難道不知道范鳥是什么樣的人嗎；最后還說她覺得我和范鳥當時的表現(xiàn)很不正常，問我們是不是有什么秘密瞞著她，讓我從實招來。我和范鳥能有什么秘密呢？我倒是想有，可惜……真沒有啊；范鳥跟她說了什么我不知道，我只是想讓范鳥在學(xué)習(xí)方面盡量幫幫她，不過看樣子范鳥明顯是幫了倒忙；如果當時知道不是李蘋在捉弄自己，而是她們提前商量好的，我肯定很樂意去送范鳥，哪怕只是多跟她們說幾句話也是好的，可惜一念之差，錯過了那么好的機會；至于她說的范鳥心口不一什么的，我并不認為是范鳥有什么問題，反而覺得她有點兒太小家子氣了，并且奇怪她和范鳥的關(guān)系明明挺好的，怎么她好像突然就對范鳥有了那么大的意見；她不說我和范鳥的表現(xiàn)有古怪，我真沒覺得那天的氣氛有什么不對，聽她說起了再去回想，還真就覺得有些古怪，不過古怪的不是我和范鳥而是李蘋和李香杰，似乎我和范鳥說話的時候，她們倆看我們的眼神就像是等著看好戲一樣。所以，我給飛霞的回信中只能解釋說，把她認自己當哥哥的事告訴范鳥是我不對；我不去送范鳥是因為不知道是她們提前商量好的，如果知道肯定會去的；范鳥那個人就是那樣的性格，說了什么做了什么肯定也沒有惡意，讓她不要放在心上；還有就是我和范鳥之間沒有任何秘密，如果真有什么秘密，瞞著誰也不會去瞞著她這個妹妹，而且我沒覺得那天自己和范鳥有什么古怪的表現(xiàn)，反而覺得她們的樣子才有些古怪。

　　后面的一些事情，我的記憶是比較模糊的，只能隱約想起自己在中招考試前還給飛霞寫過一兩封信，不過怕打擾她備考，似乎都沒有寄給她。

　　***

　　再次聽到飛霞的消息，是從李劍和李香杰那里。那年的暑假，李劍跟我說前幾天他見到飛霞了，飛霞中招考試只考了不到三百五十分；起初我還有些懷疑自己聽錯了，或者是他說錯了，可是他緊接著就加了一句“還沒有去年考的多”，我才確定飛霞確實考砸了。高二開學(xué)后，我聽李香杰說飛霞去了五高，不過具體在哪個班里她也不清楚，等見到飛霞再幫我問問；當時我還覺得挺好玩的，自己轉(zhuǎn)學(xué)來了北院，飛霞又去了五高，簡直是天意弄人。然后……然后沒過多久，我就知道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天意弄人，一點都不好玩。

　　大概是那年的中秋節(jié)過后，也可能是國慶節(jié)過后，有天下午李香杰找到我們班里，交給我兩封信說是飛霞寫給我的，還說飛霞不想上學(xué)了，似乎想要退學(xué)，讓我好好勸勸飛霞。當時我并沒有太當回事兒，我有很多時候也不想上學(xué)了，卻還是老老實實的在學(xué)校待著，還以為飛霞只是跟自己一樣；看了信也只是覺得飛霞寫的很亂，前面讓我不要給她寫信了因為時間不夠她收不到，后面又說她期待我的回信，還天真的認為自己只要回信勸勸她，就一定能打消她想要退學(xué)的念頭；直到兩天以后動筆給她回信，總感覺有什么地方不對勁，又把信找出來查看，發(fā)現(xiàn)自己之前看信看亂了順序，寫了日期的那一頁不應(yīng)該放在最后，我才突然間慌了——

　　李偉：你好.

　　執(zhí)起手中筆，不知該說什么好，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你是否還記得我這個小妹？我想：你一定不記得了，因為她令你失望了，令你看錯了人。我認為：“你這個小妹，你還是不要認了算了。因為她感到無顏面見你，不知道該跟你說些什么話，她太笨了，笨的連高中都考不上，笨的簡直無法用詞語來形容。曾幾何時，她還夢想能和你一起上學(xué)，一起放學(xué)回家，可是現(xiàn)在夢想破滅了。她簡直不敢相信這個事實，可是事實擺在眼前，她不得不相信，不得不上普高，不得不能跟你一起上下學(xué)，你說：“她笨不笨？她不配當你的小妹？你也不該當她的哥？我現(xiàn)在非常難過。

　　哎，還是算了，還是不提這些傷心的事，還是來講一下：我初上高中的的感受：上高中，可不是什么好受的滋味，竟爭相當激烈，我們班的學(xué)生認真的簡直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用功的很，而我呢？還是老樣子，吊兒郎當?shù)牟缓煤脤W(xué)習(xí)，沒有一點的上進心。

　　李偉，你知道嗎？我最近在學(xué)習(xí)上遇到了一個大麻煩，很棘手，在上物理課時，我聽的非常認真，而且還按老師交的一步一步解題，可是，我做題的時候感到束手無策。腦子里一片空白，一臉的茫然，不知該如何下手做題？

　　我在課堂上聽老師講課，我大部分都會，在老師的幫助下我也能做題，可是，一離了老師，我就不會啦！李偉，你說我這問題到底嚴不嚴重？而且，我還是物理課代表，我應(yīng)該以身作則，應(yīng)該把物理學(xué)好，李偉，不知你能否幫幫我，因為下個星期就要月考了，我應(yīng)該把物理考好，你一定要幫我呦。對了，還有代數(shù)，老師講的跟天書了，讓人似懂非懂，代數(shù)現(xiàn)在不是很樂觀，歷政也不是很樂觀，可是你說過，歷政多看幾遍就行了，我不害怕，可代、物怎么辦呢？你一定要幫我，OK.

　　不知，你在那兒學(xué)習(xí)怎么樣？小鳥是不是和你在一個學(xué)校？你們有沒有說話，我想：“你們一定會說話的，而且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玩的非常好，我說的對不對，祝你和小鳥友誼長存，天天快樂。不知找到女朋友沒有，如果找到了，可別忘了告訴我呦。

　　我期待著你女朋友的到來，希望你女朋友長的越來越漂亮。好了，不說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9：30了，我不想說了，因為我們這個星期放假一個星期，我要好好把不好的課補上去，希望你下星期三之前把信寄給我，期待你的來信。

　　友：飛

　　Don't forget to me.

　　祝：學(xué)習(xí)進步！笑口常開！中秋快樂！學(xué)習(xí)第一！

　　How are you getting on with your study lesson：

　　對了，別忘了告訴我你女朋友的名字：_______

　　2004年8月14日晚.

　　李偉：你好：

　　好久不見，不知你是否還記得我，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我非常想念你這個哥哥，你近來學(xué)習(xí)好嗎？你選的文科還是理科？我想一定是文科，因為你文科方面非常好的，Very good!

　　我現(xiàn)在，在你的母校上學(xué)，你的母校，還真是所謂的垃圾，沒有什么好看的。但是，我認為這里的老師都很好，對待學(xué)生都非常好，而且，我還當個物理課代表呢，可是，總是事與愿違，我覺得我這個物理課代表，當?shù)挠悬c窩襄，做什么事總是非常膽怯，而且，還非常害怕見物理老師，因為我是物理課代表呀！不管做什么都得會，而且物理也得學(xué)的非常好，更重要的是：我在課堂非常注意聽，課后而且也做了練習(xí)，可是物理學(xué)的還是不見得好，還有數(shù)學(xué)、政治也不是很好，我一開學(xué)，就遇到了這種局面，我不知道該怎么辦，我現(xiàn)在總有點不想上了。你會不會說我退縮，膽小鬼，你一定會這么說的。可是，我不想學(xué)俺文杰姐，她是上到了高三，也是半途而廢，現(xiàn)在不上了，我不想學(xué)她的路，所以我打算退學(xué)，我想出去打工，出去見見世面。正好，俺老表在那地方現(xiàn)在正收人，所以我打算去，打算去闖一闖，而且，那邊的工資挺高的。我希望你不要怪我，不要怪你這個妹妹，不是她不想上，而是她非得面對現(xiàn)實，她明知學(xué)不會了，為什么還要上學(xué)呢？希望你不要怪我，不管你說我沒上進心也好，我認了，你想吵我，想怎么說我，都無所謂，你的妹妹是該吵，是該打，可是，哥哥卻只有一個，哥，我不想和你失去聯(lián)系，我不知自己能否在將來在見到你，在聽你給我講化學(xué)題，我看是不可能了因為你在上學(xué)，我在打工，那根本不可能，哥。

　　我即然選擇了這條路，那么我就要走下去，望你今后學(xué)業(yè)有成，能有一天考上大學(xué)，望你不要給我回信，因為我只待到星期四，我想把月考考了，起碼待自己有個交待，對嗎？假如：你想要寫信，時間不夠，還是別寫了。

　　哥，我會想你的，好想和你見面，可現(xiàn)實是不允許的，不知你是否會想我。

　　妹：飛.

　　——把信按照正確的順序再次看了一遍，我總算知道了事情有多嚴重：原來飛霞已經(jīng)決定退學(xué)了，原來她只是想告訴我一聲，原來她根本就沒打算看到我的回信；勸她回心轉(zhuǎn)意？恐怕已經(jīng)沒有機會了。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里，我是在傷感和自責中度過的，傷感的是，自己好不容易才有了個妹妹，卻只相處了這么點兒時間，以后恐怕就很難再有什么聯(lián)系了；自責的是，自己這個哥哥當?shù)膶嵲诤懿缓细?，如果不是當初鬼迷心竅的鐵了心的轉(zhuǎn)學(xué)，事情也不會落到如此這般的地步。直到后來見到了李蘋、又見到了范鳥，內(nèi)心完全平靜下來，我才后知后覺的給飛霞寫了封回信——

　　小妹：

　　你好！看了這封信我實在不知道該說你什么好，

　　飛霞，也許你會說你不好，至少現(xiàn)在是，但我希望你好。廢話閑話我都不說了，先從收到你那封信說起吧。

　　收到那封信著實讓我高興了一會兒，心想連日的苦悶可以找個人說說了。我開始把那幾張信紙的順序弄錯了，先看的那兩張材料紙寫的，把最短的那張放在了最后，看完后準備給你回信的，就寫了開頭那一段，只寫了那一句話，但想來總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又看了好久，才發(fā)現(xiàn)那三張和另外一張上的字跡不是很相同，這才看懂了，那句話也就擱那兒了。

　　那以后也不時會想寫信給你，但怕你收不到，就又打消了念頭。這兩天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通了，無論你能否收到，這封信我還是該寫的?？蓵r間已經(jīng)過去了整整四十天，也許真的晚了。既然寫了這封信，我就希望你能看到它。

　　小妹，我不知道該怎么說你，但求你聽我?guī)拙鋭瘢喝嘶钪驮搶ψ约汉靡稽c，自己都對不住自己，還能強求別人對得起自己嗎？有時候就應(yīng)該自私一點，現(xiàn)在成績不好，那先不要放棄，給自己一段時間，定下一個目標，總之給自己一個機會，努力去做，如果真的遠遠無法達到，那時再放棄，畢竟努力過了，免得以后為自己留下無法挽回的遺憾！

　　這回來學(xué)校比較幸運，來時剛好碰見李蘋，和她坐的同一輛車，她挺快樂的，她自己都說她吃胖了。昨天在學(xué)校外遇見了范鳥，這兩天一下子冷了很多，她穿的很單薄，說是來時忘了帶厚衣服，不過好在今天她們放假，現(xiàn)在大概已經(jīng)到家了。不過當時看著她冷的有些發(fā)抖的樣子，真的很可憐，這么大了，又在外面，還不能好好照顧自己。說話時都提到了你，可惜她們也都不知道你現(xiàn)在的情況，都說見了你應(yīng)該好好開導(dǎo)開導(dǎo)你，但我最擔心的是，是不是已經(jīng)晚了。不管怎么說，以后你應(yīng)該好好的照顧自己，對自己好一點，讓別人少操點心，知道嗎？

　　還有一些話我想說，大概是因為我這個人性格不好吧，很難相處，所以我很少能找到朋友，即使有幾個關(guān)系好一點的同學(xué)，隨著班級的改變，那些友情也很少能得以維持，最多的大概也只有一年左右的時間。自從到了三（4）班，才有了你、李蘋、范鳥這幾個朋友，我才發(fā)現(xiàn)男女生之間也是可以存在純凈的友誼的，而且不會有同性朋友之間的那些猜疑。我心里真的很感激你們，是你們幾個幫我走出了孤僻性格的陰影。我一直認為自己的朋友很少，但你們永遠都是我真正的朋友。

　　我現(xiàn)在還是老樣子，沒什么可擔心的，成績雖然還不怎么樣，但是我會努力的，你說過的，不管為了誰，我們都該努力的。

　　如果你真的已經(jīng)不上學(xué)了，那我也不說什么了，總之，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活的開心一點。

　　再說一點，范鳥在萬龍，離得很近，昨天卻還是第一次見到她，李蘋也是第一次在上學(xué)時見到。

　　不多說什么了，如果你收到了這封信，有可能的話，盡快回信，別讓我擔心。

　　祝：事事順心！

　　天天快樂！

　　哥：李偉

　　2004.11.11.

　　——寄信之前，由于擔心飛霞會收不到，我就在信封的背面寫了這么一些話：

　　“我不知道她是否已經(jīng)離開，如果她已不在這里，有能幫忙把信交給她的同學(xué)，請盡量交給她，謝謝！

　　——李偉”

　　結(jié)果沒有太大的意外，飛霞最終收到了信；同樣沒有太大的意外的是，她又給我回了一封信說她已經(jīng)退學(xué)了。

　　***

　　后來，我有兩次差一點兒就見到飛霞。

　　第一次是在過年的時候，當時我應(yīng)該還沒有畢業(yè)。杰眾告訴我他在公路邊看到飛霞了，我問他你們說話了嗎，他說沒有；我的暴脾氣差一點兒就壓不住了：看到她你不回來叫我去見她，人都走了又跟我說這些還有什么用？

　　第二次是在我第一次去廣東打工的時候。由于眼睛近視體檢不合格，我在那邊只待了三天就回了家鄉(xiāng)，然后杰眾打電話說他在廠里見到了飛霞，飛霞問我怎么沒去，他說我去了，體檢不合格又回家了，飛霞向他要了我們家的手機號碼；我本以為飛霞會給我打電話，可是她卻沒有打。

　　再后來，我總算見到了飛霞一次。那是在新安集橋上的一場偶遇，我看到她身邊有人——大概是她媽和她姐——就沒敢跟她打招呼；她也看到了我，雖然假裝若無其事，但是卻忍不住總是偷偷地瞅我；然后我們就那么傻乎乎的默默走開，錯過了再次建立聯(lián)系的機會。

　　————

　　在很早之前，每當想到李蘋、范鳥和飛霞對自己的好，我就會情不自禁的產(chǎn)生一種“老天待我不薄”的想法；時至今日，我依然感覺老天待我不薄，李蘋和范鳥就不用說了，只說飛霞就讓我的內(nèi)心充滿感激，我是出生在一個缺少溫情的家庭，可是她的出現(xiàn)滿足了我對親情的渴望，讓我圓滿的體會到了“情”之一字的美好，覺得不虛此生；這也是我那么喜歡李蘋、范鳥和飛霞的原因，我會愛上寫作，其實很大程度上就是為了寫出她們的好，可惜飛霞的文筆慘不忍睹，我在寫作方面的天賦也比她強不了多少，空有好的立意——比如李蘋代表了愛情、范鳥代表了友情、飛霞代表了親情；再比如她們代表了我心中的真善美，在我心里埋下了光明的種子，讓我面對他人暴露的人性的黑暗，能夠身處光明不被侵擾，難免失望，卻從不絕望——卻寫不好，只能說這事兒真是挺尷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