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可怕的死亡,莫過于眼睜睜看著摯親之人,在眼下逝世。
那種悲痛感,無法以言語來表達(dá)。
通道內(nèi)的戰(zhàn)亂逐漸平息...
怪物的尸首仍然還在一陣搐動,但也沒有了任何傷人的手段。
廖明一直抱著廖羽的尸首,蹲靠于墻壁邊緣,不知曉,是否是哭累了,還是麻木了,僅是傻傻的抱著親弟弟。
影寒亦蹲在廖明身旁,默不作聲,他的視線從未離開過地面上,那兩具還在搐動的怪物尸體,怪物帶給眾人的沖擊力實在太大了,影寒亦不敢保證,這兩具怪物尸體,會不會又重新站起來。
他的刀,始終握在手中,紋絲不動。
小濤是當(dāng)真哭累了,只見他癱坐在地面,擦拭著眼角的淚花。
他很想道一句‘不查了,回去吧!’但這句話,才到嘴邊又立刻給咽了回去。
龍組之人,沒有臨陣脫逃的說法,臨陣脫逃那比死了還要難受,能擔(dān)任龍人一職,在外人看到已經(jīng)是飛入上天的本事,實則背地里的心酸卻無人知曉,眼下不查個水落石出,如何面對朝政?
劉默依然蹲在廖明的身旁。
他有萬千話語,卻始終道不出口來,不知該如何道明,更不知該如何辯解。
“廖明...”良久之后,才化為二字。
隨即,又陷入一陣死寂之中...
洞外是否快要天明了?外面的細(xì)雨是否停止了?此時是哪個時辰?無人知曉...
劉默被咬傷的小腿上,那傷勢依然還流著血跡,好在并不是深入骨骼的傷勢,這等傷勢對于劉默而言,可以說是微乎其微。
但此時,他小腿一陣酸麻感傳來,令他忍不住去抓撓傷勢的邊緣。
越抓越癢!
好似有萬千螞蟻在啃食著他的肌膚,他愈是用力抓撓,愈是瘙癢。
整個小腿傷勢邊緣的肌膚,近乎被劉默抓下了一層皮,甚至繃緊了牙冠,一直撓,顧不得去安慰廖明,只顧撓癢。
影寒亦似乎發(fā)現(xiàn)了不妥,皺眉之下,輕聲詢問,“劉大哥,你可無礙?”
“沒事兒,只是有些癢罷了,這怪物的爛齒,著實讓我惡心,心理作用,待會兒便好了?!眲⒛瑥婎仛g笑,心里告誡著自己肯定沒事,表面上洋溢著憨厚的笑容。
影寒亦眉頭緊鎖,他能依稀聽出,劉默的聲色有些嘶啞。
那股瘙癢感,不僅從小腿開始,到此時已經(jīng)到了小腹,還在往上延伸,直至劉默的胸膛之間。
瘙癢之后,又是一陣難以啟齒的沉悶壓在胸膛上,讓劉默難以呼吸,終于忍無可忍,只見劉默起身之下,大口大口喘氣,而隨著他的動作,所有人的目光全部凝視于他的身軀之上。
“劉...”
“別過來!”那聲色越來越嘶啞。
就連悲痛的廖明,也是站起身來,想要去攙扶劉默。他并不怪罪劉默,身為將士,戰(zhàn)死沙場是遲早的事,他怪罪的,只不過是沒能保護(hù)好廖羽,又怎可能怪罪他們的領(lǐng)頭人。
但廖明根本沒辦法碰到劉默,才上前一步,劉默的右手已經(jīng)平伸,擋在了廖明的跟前,“走...走開!”喉嚨間,好似卡著一塊生銹的鐵板。
廖明傻了。
小濤嚇壞了,他顫抖著走到影寒亦的身旁。
影寒亦眉頭緊鎖,一直凝視著變化的劉默,他根本沒辦法靠近劉默,劉默的性子,他比誰都熟悉,一旦不讓靠近,絕不可能在靠近。
在眾人凝視劉默的時刻,先前所行進(jìn)的方向,也就是通道外的洞穴那頭,一聲痛不欲生的慘叫,如雷貫耳。
三人回頭,不敢確定那名斷手的衙役,是否是被怪物所傷。
平息的危機(jī),又一次燃燒起來。
而劉默,瘙癢與沉悶讓他再也忍受不住,那雙膝赫然跪地,青筋暴起的雙手,扯開衣衫,露出那已經(jīng)泛紅的胸膛,胸膛之上的血絲,好似滾動的河堤一般。
“劉大哥!”三人幾乎同時吶喊。
劉默沒有回聲,而是口中爆發(fā)出與那衙役別無二致的慘叫。
他仰起腦袋,雙手抓住自己的發(fā)絲,隨著雙手的撕扯,一灘黑發(fā)卡在他的指縫間,被扯了下來。
那汗水,如暴雨般往下滴落。
在仰頭的同時,一行黑色的淚水,沿著的他眼角滑落,黑淚之后,便是深紅的瞳孔逐漸擴(kuò)大又濃縮,而劉默的牙齒與嘴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fā)生著變化。
三個人徹底傻了!
影寒亦一步上前,想要扶起跪地的劉默,卻被劉默一把推開!更是拾起了地面上的板斧,直指影寒亦道,“給老子滾,好好帶著三位兄弟活下去,若再有一人受傷,在黃泉路上,我也饒不了你!”
劉默的一番話,讓龍組最后三人如石像般頓在原地。
劉默很清楚自己的體內(nèi)在發(fā)生何種變化,他能感受到自己在逐漸走向那些怪物的模樣。
甚至有些自嘲,憨笑一下,一口口沫吐在那半截怪物的尸體之上,“呸,老子才不要變成這畜生的模樣,老子就算死,也要死得正氣凌然!”
話罷,他扭轉(zhuǎn)身軀,依然跪在地面,黑色的淚水一直沿著他的眼角滑落,扔掉手中的板斧,雙手抓住廖明左手間的鳥銃,將那烏黑的槍管頂在自己的額頭。
“廖羽因我而死,你當(dāng)大哥的,且不要軟弱,像個爺們兒,朝這扣下扳機(jī),為廖羽報仇!”
“動手!”
“老子讓你動手!”
廖明搖頭,那握槍的手忍不住打顫,他哪有怪罪劉默的想法,又怎可能親手打死龍組的總指揮!
見廖明不敢開槍,劉默又吐出一口口沫,只是這次的口沫,全是猩紅的血絲,那嘴角也跟著流淌出一灘猩紅,那臉頰上的血肉,在逐漸萎縮,身強力壯的劉默,在片刻中內(nèi)消瘦了許多。
廖明不敢動手,劉默只好轉(zhuǎn)身,在沒有話語的情況下,與影寒亦對視。
對視這位,已經(jīng)超越他領(lǐng)袖能力的副手。
小濤拉扯著影寒亦的衣角,不斷搖頭與哭泣,而影寒亦握刀的手,第一次生出一種無力感!
傲然萬人沙場,影寒亦的刀,從未膽怯過,但今日...
劉默又傻傻笑了,笑容之下,那嘴角全是血跡,沙啞的聲音變得極為難聽,但卻能感受到那種刻骨的溫柔。
“告訴玉兒,老子這輩子不能迎她回門,且讓她好好活著,下輩子,老子還要娶她過門!”心酸中夾著一抹悲涼。
山體外的蔚城內(nèi),那坐于銅鏡前的迷人少女,還傻傻望著銅鏡中的自己一陣傻笑,笑得是那樣甜蜜,盼望著明日的夫君,身著艷紅之色,騎于駿馬之上,來迎她過門。
只是...
蔚城的上空,細(xì)雨越來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