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林木空曠之處,兩位玉樹臨風的男子殺意全開,毫不相讓的使出看家本領,你來我往斗得不可開交。
虞晉憂心忡忡守在一旁,等著哪一方出現(xiàn)危險再趕上去救命。
一個是安王世子,一個是江南富商,不管是誰在萬華門出了事,虞晉都不好處理,就怕人言可畏,女兒又讓情債拖下水,攪得一身腥,而他頭頂著名門正派的重負,也不能因一己之私而肆意妄為。
“女兒啊,你的魅力何時晉升至此?”虞晉很感慨,轉(zhuǎn)念一想,虞茵要真的有夠迷人,怎會屢遭拋棄?
爛桃花還不如沒桃花!
“爹,別嘀咕了,過來給我們泡一壺茶?!庇輯上蚋赣H招手。
姐妹倆早早搬了小凳子,坐在大樹下嗑瓜子,一邊閑聊,一邊看戲似的觀賞不遠處兩個男人不要命地打架。
虞茵關注賀霆的一舉一動,蛻變后的師弟,天生武體大放光彩,假以時日,會是個強勁的敵手,她無法將賀霆當成晚輩了。
虞茵握了握拳,忍不住想,如果系統(tǒng)選擇了賀霆,他豈不是能天下無敵,不過,他又怎么去拿人家的家傳決絕?
虞嬌發(fā)覺姐姐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賀霆身上,有感而發(fā)道:“他若真心為你著想,應該先放走崔宴,再暗下殺手,把你從這事上抹去,而不是立即宣戰(zhàn),當你的面開打?!?p> 虞晉走近,聽了這話,頗為認同的點頭?!皨蓛赫f得有理,如今他和崔宴動起手來,不管結果如何,都是陷你于不義?!?p> 他們不希望未嫁的虞茵,因今晚的事又添了一則紅顏禍水的丑聞。
萬華門只救人,從沒殺過人,若賀霆或崔宴成了例外,最終虞茵免不了要再遭人非議。
眼下不論賀霆還是崔宴都跟中了邪似的,非要斗個你死我活才甘心,虞家人萬分為難,去阻止無人愿意,不去阻止又擔心出意外。
崔宴自小習武,身手不弱,但他向來理智,不輕易以身犯險,此時卻與賀霆打得舍生忘死。
虞茵觀察兩個男人的武功招式,分辨他們的武學程度,腦子里有條有理的分析自己的對應方法。
崔宴無心武學,比起修煉有成的賀霆,還是遜色了幾分。
他們在半空交戰(zhàn)的身影,越來越快,幾乎化為閃電,肉眼難識辨,可虞茵看得清清楚楚,倒覺得是小孩兒打架,她隨時能控制局面。
那只能麻煩賀霆幫她趕走崔宴了,要不然,她心里有愧下不了重手還真拿崔宴沒辦法。
虞茵厭惡起自己來了,自從有了系統(tǒng),她真是越來越自私了。
眼看那邊,交手兩人暴發(fā)出驚人的殺氣,震得周圍草木為之晃蕩。
“崔宴危險了!”虞晉見情勢危急,搶先上前。
虞茵隱忍不動,不愿意別人有機會瞧出她與眾不同。
“霆兒住手!”
賀霆正要給情敵致命一擊,冷不防遭未來岳父阻攔,很不愉快。“掌門,為何不讓我斬草除根?”
“我們?nèi)f華門,是為了救人而立的??!”哪怕有生死狀在手,門派的名譽對掌門人更為重要,再則,虞晉也不能讓一個王府世子替他們家沾染血腥。
崔宴雖躲過一劫,之前賀霆的兇殘攻擊仍是給他造成了不少傷害,眼看著搖搖欲墜的身影站立不穩(wěn),虞茵適時走上去表態(tài)。
“你輸了?!彼齾f(xié)同父親,擋住不肯罷休的賀霆,再面向同樣堅持的崔宴,勸告:“回去吧!”
崔宴慘然一笑:“既是生死之戰(zhàn),我還活著就還能打!”
賀霆歡喜一笑:“就等你這句!”
虞茵拍了拍他的肩?!皠e鬧!”
賀霆一愣,再看虞茵對崔宴的淡漠,忽又高興,覺得虞茵和自己更親近。
虞晉檢查崔宴的傷勢,一臉厭煩:“再逞強,你就沒救了。”
崔宴站直了身體,抓住機會向虞茵深情表白:“為了你,我愿意付出一切!”
虞嬌走上來嘲笑:“崔公子真忘了當初做了什么?我們家可不姓賤,隨別人想要就來,說不要就丟!”
“父親,請幫女兒送崔公子離開?!庇菀鹌届o地開口,沒有閃避崔宴飽含深情的眸光,更沒未因此動搖。
“茵兒,我承認自己犯了錯,你要我怎么做才能再一次接受我?”崔宴在虞晉的催促之下,依然死盯著虞茵不放。
眾人對這個負心薄幸的男子極為厭惡,紛紛翻起白眼。
虞茵也是無言以對。
崔宴身負內(nèi)傷,失去了一貫的從容,不管遭到多少次驅(qū)逐與譏嘲都不離開,他為何還堅持,也許他是真的要挽回她。
虞茵愿意相信崔宴這一次,可她心里沒有他。
當初他若不背叛,說不定她也認了,跟他一起,過后再難她都愿意硬著頭皮撐下去,然而他先放的手,她沒有傷心只有慶幸,當時她就明白,兩人永遠不可能了。
虞茵輕輕一嘆,坦言:“我很遺憾,崔宴,無論如何不可能,對不起?!?p> 她也很抱歉,對他并不單純,只是罵名他一個人先背走了,能夠這么正式向他道歉,也算了了她的心愿。
崔宴聽著虞茵毫無波動的語調(diào),猛地口吐鮮血。
虞茵嚇了一跳,取出藥丸,助他服下。
眾人見此情形,心里大為別扭,想叫虞茵不要管崔宴死活,但又了解虞茵的好心腸必定見不得死傷。
賀霆皺起眉頭,發(fā)現(xiàn)崔宴的身體慢慢貼近虞茵,他頓時焦躁了!
憑什么他打贏了,得不到獎賞還要眼睜睜的看落敗者享受暖玉溫香?
賀霆念頭一起,馬上痛呼:“我不行了!”
苦肉計,誰不會,他不能讓手下敗將專美于前!
虞家人聞聲而驚,再看賀霆,好端端的無人觸碰,高大的身體卻陡然摔倒在地,左右滾動個不停。
虞嬌目瞪口呆:“這翻滾得太過了,你有受傷?”
夜里的后山并無光亮,但月色明朗,他們這些練過武的人,又個個眼神犀利,由始至終就沒見賀霆吃過半點虧,他現(xiàn)下倒地痛苦是想唬弄誰?
賀霆一手遮臉,一手無力地指著虞茵,學習崔宴深情款款:“師姐,為了你,我愿意付出一切。”
這話傳到崔宴耳朵里,刺激得他又是一口鮮血噴發(fā)而出,內(nèi)傷程度加重了好幾層。
虞嬌掩嘴發(fā)笑,對虞茵悄聲道:“姓崔的遇上對手了?!?p> 虞茵搖搖頭,蹲到賀霆身邊,嚴肅道:“師弟,住手吧!”
賀霆趁機握住她的手,要求:“你別理他。”
這么一個英武男子像孩子似的耍賴,實在可笑,但他的關切、維護之意,又叫虞茵不忍斥責。若非賀霆出面,她真不好對付崔宴,賀霆實在是功臣。
虞茵摸摸他的頭,“師姐會解決好自己的事?!?p> 賀霆被她摸得心尖發(fā)癢,記憶帶著他回到了小時候。
初來萬華門,陌生的環(huán)境令他不安,病痛的苦楚無人分擔,他孤寂,憂郁,時常耍脾氣。
每次不肯喝藥,不肯配合醫(yī)治,前來照顧他的虞茵總會耐心守在身邊,輕輕的對他說——你乖一點,病會好的,我們會治好你,以后就不難受了。
她柔軟的語調(diào),他永遠聽不會膩。
當她喚他師弟,那嗓音令他聽得心里發(fā)甜。
當她專注凝視他,那眼神馴服了他的傲氣。
在病痛不見盡頭的時候,她給了他對抗的力量,讓心不再恐慌,身體的疼痛也不再難以忍受。
他是那么的為她著迷,為何她沒有回應他同等的情意呢?
“茵兒……”崔宴又叫了。
他慢慢坐起身,俊秀的臉上溢滿濃厚的不甘。
虞茵心知今天不打消他的念頭,以后的日子絕對不能安寧。
她決絕地告訴崔宴:“我當初并沒有多喜歡你,只是到了年紀,你恰巧出現(xiàn),時機正好?!?p> 崔宴錯愕,搖頭道:“我不相信!”
當時他雖另有企圖,卻也不是虛情假意,他確信虞茵對他十分在意,那在意明顯和對待別人的淡漠有禮不同,她心里肯定有他!
虞茵也搖頭,她心里只有他家的秘籍。“我沒說謊?!?p> 賀霆聽得精神一震,望著虞茵淡然的側臉,期待她對崔宴再無情一點。
“你和我談江南的美景,我向往了。你和我說許多新鮮事物,我好奇了。以為與你在一起必定別有樂趣,所以我答應了你的求親。”但她對崔宴并不執(zhí)著,她也是另有所圖。
“你想說……你從未愛過我?”崔宴仿佛傷勢加重,臉色益發(fā)難看。
虞茵察覺眾人的視線集中到她身上,頭痛的實在太厲害了。
“我是有想過與你白頭到老,只是,還來不及喜愛你。”而他為了家業(yè)先背叛她,攀附更好的人家?!拔覜]陷進去,崔宴,你只辜負我一時,沒辜負我一生,我不介懷也不惋惜,我真沒辦法和你重來?!?p> 她不愛他,也不想去愛他,任他怎么悔恨,怎么挽回,她不會答應和他再續(xù)前緣。
崔宴閉上眼睛,紊亂的呼吸使他的臉扭曲?!暗俏彝涣四?,再不會有人像你,不求回報的對我,就算我落難了也愿意嫁給我!”
“有的,她只是還沒出現(xiàn)。”虞茵視線漂浮,壓下心虛。
“我只想你回來……”
虞茵不由得憐憫起崔宴了。“回去吧,我不會勉強自己,你也不用對過去耿耿于懷,那已經(jīng)徹底的過去了?!?p> 崔宴仍舊紋絲不動,許久才睜開眼,眼底滿是絕望。他還陷在往昔,她卻不會回頭了。
“崔公子要人攙扶嗎?”虞晉不給負心人糾纏的機會,開口閉口凈是趕人的話,“天色很晚了,大家需要休息,你也是?!?p> 崔宴望著虞茵背向他的身影,終于死了心,慢慢移動腳步,默然離去。
虞晉為防萬一,跟在崔宴身后,務必將人送出萬華門才放心。
過了半晌,虞茵回頭,看了一眼崔宴孤獨的背影,最初的相遇,曾有過的掙扎,遭辜負的釋然,在這一刻,真的煙消云散了。
當初他對她討好,口述家傳絕學給她的態(tài)度,那么耐心,凝望她的目光都帶著愜意的笑,那情景她永遠不會忘。今后,她只盼崔宴順心順意的活著,不要再為了欲望辜負別人也委屈了自己。
“師姐辛苦了,我送你回房休息?!辟R霆俊臉帶笑,自從虞茵表明了不愛崔宴,他就像得到重賞,喜不自勝。
虞茵瞧了妹妹一眼,邁步與賀霆離開后山。
虞嬌跟在后方,防備的盯著賀霆。
虞茵有心給賀霆講道理,消除他來源不明,莫名其妙的愛意。
她溫言道:“我曉得師弟一番好意,感激不盡,可我年紀比你大,師門的武藝沒少練,并不需要你保護,倒是你貴為安王世子,應當重視自己的身份,不要隨便與人決斗?!?p> 賀霆左耳進、右耳出,自顧自叨念:“原來你不喜歡他,早知道我也不必下狠手,還讓他使苦肉計,騙你去喂藥,你碰到他骯臟的皮肉了嗎,回去記得洗干凈!”
虞茵瞧他一臉沉醉在自身的遐想里,無意清醒,只能搖頭嘆息。賀霆確實變化了不少,然而某些特點,依然保持著,比如他年少起就擁有的自以為是。
“我倒是有些同情崔宴了?!辟R霆和虞茵并行,與她同手同腳,享受兩人同步的樂趣,還為此暗暗喜悅。
月光在地上照應出兩人連成一片的身影,像親密無間不可分割的一體,他盯著影子,笑容滿面。
“我記得最初來到萬華門接受醫(yī)治,日子過得很不舒服,總是發(fā)脾氣,丟藥,罵人,砸東西……在家里,我爹娘都受不了我,跟來服侍的下人也學聰明,見我有發(fā)怒之意,馬上溜走,只有你,經(jīng)常陪在我身邊。”
賀霆說著,停下腳步,緬懷過往的同時,眷戀地凝視虞茵在月光下顯得更加柔美的容顏。
她不愛笑,不會怒,時常木然一張臉,仿佛沒有情緒的木頭人,但他知道她有著比誰都強烈的情感。
她對每一個人都友好禮讓,從不與人爭執(zhí)哪怕別人犯了錯,而那些受傷被她照顧過的人,更難以忘記她給的好。
在他因病痛折磨,苦悶得快要崩潰的時候,是她每天送藥,陪在床邊,哄著他,在他接受醫(yī)治,苦不堪言的時候,也是她站在一旁安慰他,鼓勵他。
連最親的親人都不一定做得到,堅守在身邊,沒有絲毫怨言,虞茵卻在他年少時最痛苦的時候,給了他最需要的溫暖。
賀霆相信崔宴這一輩子都忘不了虞茵,只要他接收過虞茵的好,這世上又只有一個虞茵,失去了就別想再追回。
“你來治病,身份特殊,我有責任照顧你。”虞茵不認為自己對賀霆的那點付出,值得他念念不忘。
“話雖如此,你是掌門之女,沒必要委屈自己?!?p> “不過是照顧病人,算什么委屈?”
“我留意過,你對病人總是很體貼,你很好。”在他剛懂得辨別善惡的年紀,從虞茵身上看到了人性的美好,那意義非常重要。
他想獨占她的關懷,不許其他人再有機會去分享他得到過的美好。
虞茵說不過他,無奈之情從內(nèi)心浮出,顯露于木然的小臉上。
“只是師姐,善意應該點到為止,否則別人會迷失,以后你對我一個人好就夠了,不然喜愛你的人增多,我免不了要多來幾場生死戰(zhàn)?!?p> “……你能夠好好說話嗎?”
“我一點都不矯情!”
“以你的說法,對我未必是男女之情,只是需要一個能照顧自己的人。”她不把他口口聲聲的情意當真。
“我既然有了你,就跟你搞男女之情,搞久了,無情也變有情了?!辟R霆露出萬事大吉的表情。
這話聽著多像犯罪,男女之情要怎么搞,虞茵無語,后方一直在偷聽的虞嬌則笑不可遏!
“世子爺多賣力啊,我支持你。”虞嬌忍不住給賀霆聲援。
“你是虞嬌?”
“……你不是現(xiàn)在才注意到我吧?”
“你一直都在嗎?”
“真是太過分了!姐,我們不要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