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休息過后,齊運離開了災(zāi)情嚴重的村莊,他微薄的力量不足以拯救那么多受苦的人,他感到失落之余不由得想起虞茵。
她曾和他一起經(jīng)歷過磨難,時?;磉_的安撫他,帶給他寧靜和夢想,他以為會與她攜手到老,哪知道……
“少主,我們又和安王府的人馬遇上了?!鼻胺筋I(lǐng)路的少年轉(zhuǎn)身回報。
齊運醒過神,拉緊手中的韁繩。
雨后泥濘的山路,車馬行駛過的聲響,林立在兩側(cè)的樹木和潛藏在濃云深處只露出一點縫隙的陽光,這窮山僻壤,在他即將和虞茵再會時忽然變得清新美好起來。
載著虞茵的馬車緩緩?fù)O?,車窗開啟,接到稟報的安王世子探出頭,冷厲的目光找到了齊運,緊接著虞茵也露了面,與賀霆一起望向窗外。
他們倆靠的很近,顯得那么親密,齊運瞧了很是不舒服。
“真巧,又見面了?!庇菀鸪R運微笑,不像上回轉(zhuǎn)頭就跑。
齊運心里卻愈加難受,寧可她表現(xiàn)得無禮,而不是像此時盡釋前嫌,不再受他影響。
“你們可有遇見一群到處劫掠的山賊?”齊運極力平復(fù)心緒。
“昨夜抓住了幾個不法之徒,不曉得是不是?”虞茵和齊運說話,眼睛看向賀霆。
齊運神色一黯,早知道她不屬于自己,當年與她分開,故意不打聽她的消息,他親手選擇了放棄,那之后聽說她又遭受拋棄,他仍會心亂神傷,此時親眼見她與另一個男子親近,體內(nèi)不可抑制的煩躁告訴他,他還在乎她。
齊運望住賀霆,敵意自心底涌現(xiàn)。
賀霆挑釁似地回給了齊運一記冷笑,有他在,任何人都別想來吃回頭草。
“那群人本是附近一座小山頭的盜匪,災(zāi)變過后,山頭下陷,有些人逃了出來又無處可去,便召集人手四處劫掠。”齊運告訴虞茵這群匪類時常到周圍的村莊搶奪食物,幸虧已繩之于法,否則一定會帶來更大的損失。
“官府不管這事?”虞茵心情沉重。
賀霆攬上了她的肩,假裝安慰似的摸了摸她又粘著不走,虞茵不想在人前給賀霆難堪也就沒動手讓他繼續(xù)占著小便宜。
“管,但人手不足,加入盜匪的人數(shù)越來越多,官府前不久才從他們手上救回一群險些被賣到遠處的孩子?!饼R運瞧見他們在馬車內(nèi)的小動作,情緒翻涌得更加激烈。
“我所到之處,并無官府中人主持大局?!庇菀鹑滩蛔≥p輕推開賀霆,明白他有意在齊運面前和她親昵,這點小心思太孩子氣。
她雖不反感也不能太忍讓,否則他沒有節(jié)制,做得太過火……這么想著的虞茵驚覺自己對賀霆已經(jīng)太縱容了。
“有幾個村莊陷到地底下,朝廷的人忙著去救援,一些死傷不嚴重的地方,人手也被調(diào)走了?!饼R運接下虞茵的話。
虞茵趕緊把思緒從賀霆那里抽回,正視齊運,道:“你曉得何處需要人手?我想過去幫忙?!?p> 齊運笑了,正中下懷,回道:“我正要趕過去,一起走?”
虞茵瞄了賀霆一眼,慢慢點頭。兩人男人湊在一起,多半能分散掉他們對她的注意力。
現(xiàn)在的她,看待齊運已能夠很平靜,像看路人那樣不在乎了,反倒是賀霆令她想躲避又怕離遠了他出什么意外,這出乎預(yù)料的轉(zhuǎn)變令她對自己定力的薄弱深感失望。
“師姐?”賀霆關(guān)上馬車的窗戶,俊臉顯露出強烈的委屈?!拔覀円托正R的同行?”
“這……目的地相同。”
“你想和齊運相處?”
虞茵搖頭,齊運的再次出現(xiàn)只讓她發(fā)現(xiàn),自己與賀霆的關(guān)系越來越微妙,對這個本門寄予厚望的天子驕子,她也沒法狠心抗拒。
“那,好,我們跟他一起走?!辟R霆略微思索便想通了?!扒疤煲娏怂?,你還會別扭,今天再見面,你就毫不介懷?!?p> 虞茵對齊運的態(tài)度,給了賀霆信心,他不怕任何人,只怕虞茵心里有個不可動搖的人。
虞茵嘆氣:“是啊,不過一轉(zhuǎn)眼的時間?!?p> “師姐……”賀霆也感覺到了她對自己的態(tài)度開始有點不自然,他的腦子里萌發(fā)出許多振奮人心的念頭。
虞茵對上他閃亮的眸光,默默別開眼。
現(xiàn)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兩隊人馬湊在一起行動,雖有妨礙也帶來了便利。
齊運不像賀霆會主動親近虞茵,也不像崔宴總是裝得深情款款,他更多的是遠遠注視她,像在緬懷過去,偶爾和她交談也顯得彬彬有禮。
這家伙比崔宴還會裝腔作勢……賀霆看在眼里,對齊運的表現(xiàn)更加不屑。他熟讀兵法,對于男人之間的那些伎倆知根知底的,他才不會把這些花招用在感情上。
喜歡虞茵,于他是純粹而美好的,遇見虞茵,他就想和她抱成一團,卿卿我我,傾訴愛意,他學不來齊運暗藏心里撩著別人來表態(tài)的矯情做法。
“你很高興?”虞茵洗凈了手,回到馬車上,見齊運倚在車窗邊兀自發(fā)笑的表情十分耐人尋味。
“忙完了?”
“匆匆檢查了一遍,這村子的人并無大礙?!庇菀鸾舆^他遞來的茶水。
賀霆和齊運像是約好了似的,一直沒來打擾她,齊運的疏遠,她無所謂,可賀霆的忽略,叫她心里起了狐疑,擔心他是不是有埋伏?
賀霆悄悄觀察虞茵的變化,暗暗發(fā)笑,自己一個眼神就讓師姐不再木然,稍微靠近就令她的呼吸紊亂,她越是因他不自在就越顯得他的存在有多重要。
賀霆打破沉寂道:“有個地方官來說朝廷的通報送到了,再過幾天,增派的人手會趕到,各地的城鎮(zhèn)村莊陸續(xù)都會有人來善后?!?p> “嗯,這能防止流民擾亂之事再度發(fā)生?!?p> “師姐還有什么想做的,可以告訴我,我會安排好?!?p> 賀霆對外不方便泄露身份,只能以萬華門弟子的身份露面,時常叮囑了王府的人不準稱呼他世子,收起了一身傲氣,裝得像個平凡人,為了完成虞茵救苦救難的心愿而奔波。
“我們快走完伏羊山脈了,后頭若沒什么事,稍作整頓就能回去了。”虞茵算了算日子,再過幾天,系統(tǒng)應(yīng)該要發(fā)布任務(wù)了。
她擺脫系統(tǒng)控制的最后一個任務(wù),虞茵有些迫不及待。
“茵兒——”馬車外,齊運的詢問聲飄了進來?!胺奖阏勗拞幔俊?p> 虞茵與賀霆四目相對,他忽然握住她的手,慢慢靠近,盯緊她的唇,問:“師姐,我可以輕薄你嗎?”
虞茵臉皮都繃不住了,敲了他的額頭一記,推開,“胡鬧!”
賀霆嘟了嘟嘴不開心,虞茵趕緊離開馬車。
齊運等在外頭,見她出來,炙熱的視線掃過她流露出七情六欲的容顏,他不由得聯(lián)想到虞茵與賀霆在馬車內(nèi)打情罵俏的景象,一顆心劇痛了起來。
他親手推開了虞茵,又因分別后的思念,益發(fā)明白自己多需要她,只是如今還有可能將她奪回嗎?
“有事?”虞茵瞟了齊運一眼。
她的淡漠,她的平靜,都令齊運心亂如麻。
“此地已不需外人幫助,我要前往下一處,你呢?”
“一起去吧?!彼€得找機會甩開賀霆的跟隨。
“我們?nèi)e處談?wù)???p> 虞茵猶豫了一下,對這些舊情人,她真是無話可說的,但她心里也有愧,做不到太決絕,便只好點頭,自顧自走向自己的馬匹。
齊運默默跟在她身后,不能再克制內(nèi)心的眷戀,他想,與其將來后悔不如出手一搏!
前路漫漫,在旁人未察覺時,齊運和虞茵一起慢慢甩開了眾人。
“你不怪我了?”周圍沒了閑雜人等,齊運低聲問。
虞茵呆呆的臉上過了半晌才露出一個不帶雜念的表情?!笆虑檫^去那么久了,如今你我都安好,過去的就忘了吧。”
“這不意味我們當初分開是對的?!饼R運沒讓虞茵把話說完。
虞茵愣了,有一種崔宴又現(xiàn),麻煩重臨的不吉利預(yù)感。
“我后悔了,茵兒?!饼R運說這話的表情是冷傲的,話語卻充滿愧疚。
霎時間,虞茵懷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壞了,瞧他的樣子不像有愧疚……她認識的齊運從不示弱,更不會回頭,他的性情一個傲字足以表明。
她忍不住想找賀霆來讓自己清醒一下,四下張望后才意識到賀霆仍在后方的馬車上,離自己很遠了。
“你和崔宴是約好的?”
“他去找你了?”對虞茵的前任,齊運也心里有數(shù)。
“嗯?!?p> “既然他不在你身邊,你給他的回答一定是拒絕了?!?p> “嗯?!?p> “我不知道他的行動,以前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曾接到過他幾次挑撥離間的口信,并沒有更多的交情?!?p> “哦?!?p> 齊運嘴角微動?!澳闵磉厪牟蝗比耍x開我之后,馬上有了樓嵐,現(xiàn)在又換成你師弟?!?p> “哦……不,你這是在指責我?”
“不,你就像夜里的燈,總能吸引一些蠅蟲飛撲上去,我知道那不是你的本意,但見你從不寂寞,我還是嫉妒了?!?p> 說齊運和崔宴沒交情,虞茵第一個不信,這兩人講話拽七扭八的樣子實在叫她頭皮發(fā)麻。
“……我們分開了?!彼姓J自己對舊情人動機不良,他們卻也沒待她多真誠。
崔宴背叛她,叫她全家臉上無光,如果對崔宴的失望只讓她有些不好受,齊運帶給她的就是真正的傷害了。
為了得到齊家的家傳決絕,她在白胖胖的幫助下巧遇齊運,與他在一場救災(zāi)中相識,但和崔宴不同,她與齊運是心意相通的,可能是崔宴的私欲太重,齊運沒有那么多顧忌。
他們總能談到一塊,情投意合,她也愿意體貼他,包容他的驕傲。
那段相戀的時光中,他們一起分享心事,相互勉勵,讓平凡無奇的日子因?qū)Ψ蕉兊枚嘧硕嗖省?p> 她是真的喜歡上了他,也忘記了系統(tǒng)帶來的負擔,總想告訴他真相,讓他幫助自己減輕心底的壓力。
誰想,當變故來臨,他性情大變,也沒遇到多大的困難就不要她,連她的接近都不能容許。
那些情景,回想起來就讓虞茵渾身不舒服,刻意遺忘了那么久,讓所有情感都變木然,這下他又來重新挑起她的傷口,她真沒法給齊運好臉色。
“我如今認錯,來得及嗎?”齊運壓抑的語調(diào)在虞茵耳邊掠過。
虞茵很想揮拳以對,叫他滾,只是她沒忘記,自己并不無辜,她得到了齊家武學,算是補償,她強迫自己原諒齊運。
“你不欠我什么,不用認錯?!?p> “茵兒……我是真的做錯了。”
虞茵低頭不再看齊運憂傷的臉,他和她一樣出身正派,雖心高氣傲但為人正直,少年成名無所畏懼,猶如驕陽一般令人著迷。
在他沒有經(jīng)歷過失敗和挫折,沒有遭遇過打擊的平順人生里,只發(fā)生了一件意外,造成了他們的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