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層臺階,每層七階。這觀音殿地基高,建的也高。在南城鱗次櫛比的建筑中非常突出。有人在石階前一步一拜口中念念有詞,有人踱步直奔大殿,神色匆忙凝重,當(dāng)然也有青年男女結(jié)伴踏青而來。石階兩旁的桂花樹應(yīng)是去年秋季才剛移過來的。新樹發(fā)新芽,讓人看了倒也清爽。
殿內(nèi),兩個仰頭品畫的少年這一刻在有心人眼中也成了一幅滿是朝氣的畫卷。
薛冬元朝后面招收道“陳叔,你來看看這壁畫到底有什么門道~”
中年漢子背負(fù)雙手仰首緩緩向前,不多時輕呵一聲,轉(zhuǎn)身對薛冬元道“少爺請看此畫右下三寸處好似印記的圖案,如我所料不差刻的是《鎮(zhèn)宅牽引符》,把這觀音殿的香火氣運(yùn)分出一支導(dǎo)入此畫這才生出異象,歷經(jīng)多年此符靈氣不散,出手之人修為定然不淺。不過此番作為有點殺雞用牛刀,稍顯小家子氣?!?p> 薛冬元原以為是什么天材異寶,原來也是山上修士所為,不免有些失落。可這嘴上確是好一通贊嘆,說這小小抱合縣確實不同云云。
之后又是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到底是年輕人,總有用不完的精力。
傍晚在分別之際,薛冬元借故把宋亭林拉到一旁,小聲的說道“亭林,今晚陪兄弟夜探觀音殿如何?”
“怎么你是要親眼見見這壁畫落雪才肯罷休?”
“然也~今晚子時,就你我二人還在這縣衙北門碰頭如何?”
見宋亭林面露猶豫之色又故意激道“怎么是怕著天黑路遇強(qiáng)人把你擄了去?”
“那倒不是,咱們這抱合縣治安本就挺好,我爹又是這有名的捕頭,自是不怕什么,可我娘管我管的緊,怕是不能陪你了?!?p> 薛冬元露出不似他這般年紀(jì)的狡黠笑容輕聲道“知道我們商國魯州的名家王震嗎?善畫花鳥的那個。”
宋亭林微微點頭
“我這剛好有一幅他的《藤花圖》,赴此約,便送你,如何?”
亭林雙眉一挑笑道“當(dāng)真!不必送我,借我一日讓我臨摹一幅便可~”薛冬元以扇擊手,啪的一聲輕響“就這么定了?!?p> 咣~咣~咣~,鑼聲響了三下,亭林又再被子里爬了片刻,估摸著時間也差不多了,悄悄拿起放在床頭的外衣,踮腳走到提前虛掩的院門輕輕邁過門檻,回身再帶上大門,邊走邊穿上外衣,到約定的地點去尋薛冬元。
此時薛冬元已換上一身玄衣,正低頭把玩這他那枚虎頭墜。亭林上前輕聲道“喂~咱們又不是去偷東西,你換身黑衣做什么!”薛冬元瞇眼一笑“月黑風(fēng)高夜,映個景罷了?!?p> 兩個少年說話聲音都有些發(fā)抖,顯然這種逾矩的事情二人都是第一次做,心中亢奮之意更大過恐懼。
只是二人不知,這一路一直有個身影跟在身后。
觀音殿內(nèi)燈架上只有幾盞祈福的常明燈,再就是祭臺供桌上的兩只長燭;光線昏暗。使平日里慈睦的觀音像平添了幾分威嚴(yán)。
二人躡手躡腳進(jìn)了殿門,環(huán)顧四周無人,才大著膽子長吁一口氣。宋亭林其實幾年前中秋由父母陪著見過兩次飄雪奇景,所以倒也沒急著仰頭觀看。倒是薛冬元突然急退一步身體僵直很是奇怪,他便順著對方的目光望去。只見一人黑衣蒙面左手握住垂于房梁的長繩,右手持利刃,雙腿纏住長繩下端,懸在壁畫前似是要連著石壁一同切割下來。
黑衣人只是默默注視二人并未開口說話,松開手中長繩,如白鶴般緩緩落下,竟無半點聲響。“敢叫出聲,包你二人死的更快!”黑衣人壓低重心曲身緩步向前,單手握住匕首,刀尖向著二人,目不斜視隨時準(zhǔn)備暴起傷人。
宋亭林一把拉過薛冬元,躲在殿內(nèi)梁柱后面不知如何是好。黑衣人依舊緩緩前行顯然是動了必殺之心。
“啪”的一聲脆響,打破了此間駭人的氣氛?;㈩^玉碎,金光乍現(xiàn),一頭通體白色猛虎由虛凝實。黑衣人顯然頗感意外,急退幾步一躍上了祭臺。此人顯然是見過些世面,并未急著逃跑。
“別怕,我這黃玉虎頭墜后面刻有道家《喚虎符》,一般毛賊一口一個!”薛冬元故作輕松,不過顯然他那握緊拳頭的雙手出賣了自己的心境。
此法喚出的猛虎雖是健壯,卻不如由懂符之人腳踩魁罡口述符咒所喚猛虎般具有靈性和心意相通能隨意控制。玉墜所化猛虎低吼一聲便向著黑衣人踱去。黑衣人抄起擺放貢品的果盤奮力向猛虎擲去,白虎不躲不閃,被擊中后,氣機(jī)流轉(zhuǎn)受阻,身形一頓,竟然好似真虎受創(chuàng)一般。
黑衣人見此法有效,接連擲出供盤,白虎依舊不退不避,待到雙方約莫一丈距離,白虎后退發(fā)力一蹬,雙掌前伸,張開巨口向黑衣人撲去。
此時黑衣人站在祭臺之上,剎那間雙手握住供桌一端,掄出半圓,狠狠砸向空中白虎身子一側(cè)。砰~的一聲,供桌炸裂,白虎消散。
二人頓時傻眼,竟然忘了再次躲與梁柱之后。而黑衣人此時忌憚對方還有后手,不再向前,從腰部挎包中摸出一把飛刀,雙指捻住刀尖,手腕翻轉(zhuǎn)猛然發(fā)力,飛刀向著薛冬元胸口射去。
剎那間,宋亭林見狀,忙伸手去推已經(jīng)嚇呆掉的薛冬元。情急之下原本要脫口喊出“哎~小心?!痹踔獎倓傉训墓┳雷劳然湓谀_下,亭林一腳踏中,重心瞬間前傾,推式變撲式,撲到了薛冬元身前;那沒說出口的半句話硬生生的變成了“哎~喲我去~”
與此同時一道身影動若鹿駭一般從觀音殿門外一閃而入,拉住薛冬元衣襟向側(cè)面一帶將他攬入懷中。
待站穩(wěn)后看著已然中刀倒地的宋亭林,心生感激。他一步前跨,擋在兩個少年和黑衣人之間,同時手握向刀柄,此人正是陳叔。薛冬元見宋亭林倒地不起,血跡染紅半邊衣袖,忙撲過去要將他抱起。
宋亭林吃痛不敢扭動身體趕緊喊道“別動我~扎到胳膊了疼~我自己慢慢起來。”
薛冬元稍稍放心,緩緩扶起亭林,兩個少年這才看向前方對峙二人。
被稱作“陳叔”的中年漢子也不廢話,右腳腳尖一挑,將那滑倒宋亭林的桌腿挑到身前半空,腰部發(fā)力左腳腳尖著地借力,右腿順勢向桌腿抽去。只見桌腿如離弦箭矢朝黑衣人激射而去。
那黑衣人本以心生退意,正用余光測算殿旁一側(cè)窗戶與自己之間的距離;又怕對方猜出自己意圖,只好右臂橫于身前用匕首一面貼住手臂前端,匕首另一面格擋住飛來的桌腿硬接這一招。
哪知這桌腿來勢極大,竟將他撞退三步,黑衣人就勢用腿抵住后面觀音像,雙腿彎曲發(fā)力躍向最近窗戶,同時伸手入包摸出三柄飛刀再次射向三人。陳叔抽出腰間長刀,以刀尖畫圓,磕飛暗器,卻也不再追趕。
亭林沒有傷到要害,簡單處理傷口,從來只背過自家丫頭和薛冬元的陳叔一把背過亭林,趕回了宜居客棧。
可進(jìn)了房間沒多久,一路上還因忍不住痛不住嗚咽的亭林這時卻昏了過去。陳叔命手下二人帶足銀子連夜去請抱合縣最好的郎中,薛冬元則守在亭林床邊緊緊的握住宋亭林另一只手一臉焦急。
到天微亮?xí)r,已經(jīng)來了三名郎中,可都只說像是中毒卻開不出藥方,也只是把傷口止血包扎好。薛冬元一怒摔了桌上三盞茶杯,自責(zé)不已。
陳叔只得又令其中一人去西民巷去尋亭林父母,另一人則到城隍廟先把早已約定好的晏山派道長請到客棧來。
......
卻說另一邊,此次負(fù)責(zé)接引的道士名叫蘇笙,這蘇笙道士乃是與薛東元父親榮王交好的南石真人座下弟子。天資還算可以,三十出頭就已到了練氣后期,本命仙劍“流螢”使的得心應(yīng)手。但畢竟不是煉神境可以馭劍飛行。
蘇笙聽師傅說,所接之人乃是商國鐘鼎之家子弟,和師傅頗有機(jī)緣;下山前特意讓符法造詣高的師兄幫自己繪了兩張“乘云符”。
符紙上繪篆體云紋,中間北斗七星,下繪馬踏祥云符字。在縣城郊外一處無人的田間小路上,蘇笙小心抽出一張符箓貼于飛劍流螢劍身之上,雙手分別掐“雷”“鶴”二訣,口中默念符咒:“足下生云快似風(fēng),架吾飛騰在空中,吾奉三山九候先生律令?!彪S后輕輕躍上流螢,飛劍空中如長虹般劃過,蘇笙衣袖隨風(fēng)而鼓,好個瀟灑“謫仙人”。
城隍廟前蘇笙道士飛身落下,所見百姓無不大禮相拜。蘇笙含笑,拿足架勢。卻始終不見相約之人,不禁皺眉。
這時不遠(yuǎn)處跑來一位精壯漢子拱手道“可是晏山派來此接引的仙師?”
蘇笙道“正是?!睗h子忙道“我是仙師所接之人的家仆,我家公子因要事不能趕來,特命我來請仙師移步宜居客棧,公子有事相求。”
“仙師二字不敢當(dāng),還請前面帶路?!碧K笙跟在后面暗自咐道“可惜了一張乘云符,師兄這人情還要人情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