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想問什么？”
午后的村莊小道上，有兩個人狀似在散步。之所以那么說是因為白謙之不知道蘇譚到底想帶他去哪里。為了避免自己成為這兩姐妹的口糧，白謙之只好無視氣氛強(qiáng)行發(fā)問。
“你?！?p> 蘇譚停下，轉(zhuǎn)身，直勾勾地盯著他。
“有考慮過要留下來嗎?！?p> “哈？”
拜托了，麻煩說清楚點否則會產(chǎn)生某種可怕的誤會。
“我們都是地球人的后代吧。加上我妹妹很喜歡你，還有你個人的口感那一點。倘若你愿意留下來和我們一起生活的話，我們會以不傷及性命為前提好好照顧你?！?p> “請告訴我那是個玩笑。”
“嗯？不喜歡嗎?！?p> “請告訴我這是個玩笑！”
“啊，抱歉。確實是玩笑，我是想活躍氣氛。聽說人族總是會在說正事之前拐彎抹角。因為我們夜鬼族的性格并不討喜，所以以人族的說話習(xí)慣交流也許會好些。”
“說真的，你完全沒必要在這種事上善解人意也可以！”
“交際技巧還真難把握?！?p> 蘇譚嫌麻煩似地發(fā)牢騷。
吐槽的點太多了白謙之深刻感到無力。
“當(dāng)我求你，直接說正事吧。”
“我們都是地球人的后代，至少那一點正確吧。”
“確實?！?p> “你是穿越者吧?！?p> “確實……等等，你怎么知道？”
“你的血告訴我的?！?p> 蘇譚將手指放在嘴邊。
“只要嘗過一次，我們就能永遠(yuǎn)記住其他種族血的味道。我有說過吧。我家的男人們對地球很感興趣，不如說是十分癡迷。因此他們經(jīng)常會離開家數(shù)年甚至數(shù)十年外出尋找有關(guān)地球的線索?！?p> “執(zhí)念好強(qiáng)……不過你也是第一次嘗到地球人的血吧，怎么就能確定我是地球來的？”
“我喝過高祖母的血。所以嘗到你的血立刻就能察覺到你是純血的地球人?！?p> “被人說血統(tǒng)純正還真是心情復(fù)雜……話說你是怎么能喝到她的血！”
“我家的高祖母，很年輕就死了?！?p> 蘇譚沒有回答那個問題，而是自顧自講起了家族歷史。
“高祖母是穿越者，從名為地球的世界來到這里。那時候我的高祖父是酗血成性，以屠殺為樂的夜鬼。他被其他種族的人重傷，一路流亡到沼澤當(dāng)中來，然后和落到沼澤中的高祖母相遇了。語言不通的情況下，那兩人居然在沼澤中共存下來，并且互相扶持，最終一起來到村子里生活。經(jīng)過接引后高祖父才知道，她原來就是存在于傳說中的異鄉(xiāng)來客?！?p> “高祖母是個很弱小的女子，遺忘了很多事，也沒有成為勇者的資質(zhì)，于是決定在沼澤留下和高祖父一起生活。也正是因為那一點，高祖母時常會滿臉遺憾地念叨要是能一起回到地球，想起自己的過去，就能給家里人看看自己的故鄉(xiāng)和更多有趣的事。后來她染病去世，為了完成她的夙愿，高祖父離開家踏上了尋找地球線索的旅途。離開前他提取了一瓶高祖母的血通過魔法保存，后代能憑它辨認(rèn)地球人的氣味。”
“那你們家找到去地球的辦法了嗎？”
白謙之有些關(guān)心之后的事，說不定這能為自己回到地球起到助力作用。
“并沒有。不如說家里的男人們這么多年來少有回來。即使回來了也一無所獲?！?p> “還真是遺憾……那你，也想去地球嗎？”
“不，我對地球沒有感覺?！?p> 蘇譚搖頭。也是，在如今這個世界里想準(zhǔn)確找到哪個地方的資料宛如大海撈針，蘇譚的家人卻一直堅持著那個執(zhí)念。對他們來說那或許意義重大，但對被拋下的蘇譚和妹妹來說，產(chǎn)生想把所有地球人吃掉的念頭也不為過。
想到這里，白謙之默默拉開了兩步距離。
“別緊張，我不恨地球人哦?！?p> 蘇譚投來看穿人心的目光。
“即使沒有那回事存在，夜鬼族的男性也是一副不顧家的性子。”
原來如此。感謝，不顧家的夜鬼族男子們。
“不恨地球也不想去地球，那你的目的是？”
“我只是好奇地球是什么樣的地方?！?p> 蘇譚那樣回答。
“我家的母親去世比較早，沒能留下弟弟，因此父親在離家之前囑咐我要承擔(dān)起尋找地球線索的家族職責(zé)。不過我只知道自己是地球人的后代，其他事都沒有被告知?！?p> “那會討厭吧，被強(qiáng)加些什么職責(zé)的感覺。”
“說不上討厭，夜鬼族原本就是容易感到空虛的種族，有一份要操心的職責(zé)也好。只是妹妹年幼，我想至少先了解地球是什么樣的地方再考慮之后要不要做那件事?！?p> “這樣嗎。”
白謙之點點頭，略微思索。
「地球是什么地方？」換做平時被人那樣問起他恐怕會直接回答「是個無聊的地方」。
現(xiàn)在情況不同，既然是背負(fù)著長達(dá)百年的家族使命，要好好思索過后再給出回答才行。
“不好意思，我得先想一下怎么說?！?p> “沒有問題，明天我會送你們離開村子。即使沒想好也沒關(guān)系，我不會強(qiáng)求?！?p> 蘇譚留下那句話后先行離開了-
——地球是什么樣的地方呢。
夜深了，凝視著天花板的白謙之在思考這個問題。
“還在想白天的事？”
房間里的另一個人是夜千辰。今晚白謙之和他商量過關(guān)于蘇譚的事。
“是啊，在想應(yīng)該怎么說?！?p> “蘇譚的祖先比我和凌落曦來得更早吧。具體早到多少年不太清楚，不過那時候的地球應(yīng)該和我們兩個人所處的時代都不一樣。”
“是啊。我在想是把我所處時代的地球狀況直接告訴她還是告訴她從前的地球狀況。前者可能會讓她失望就是了。”
“斷了那個念頭也好不是嗎。原住民再怎么說都是不能離開這個世界的?！?p> “說是這么說，我感覺這么告訴她有可能會被吃掉耶?！?p> “哈哈。那就讓她保有對地球的美好想象吧?！?p> “只有想象真的好嗎……”
白謙之低聲嘟囔。
“總比什么都沒有要好吧?！?p> “哎，你現(xiàn)在的口氣和那個混蛋數(shù)學(xué)老師好像，有點不爽?！?p> “哈哈哈，睡吧?！?p> 不遠(yuǎn)處傳來翻身的響動，夜千辰那邊沒有再說話。
天色很快就在思索中轉(zhuǎn)亮。
外面飄起了細(xì)雨，是個讓人心情低落的天氣。
蘇譚一路送六人離開村莊，并在地圖上標(biāo)注了接下來要走的正確路線。
一直到快要分開時，她都沒有提起過昨天那一茬，白謙之也沒有主動開口。
“就送你們到這里了?！?p> 某塊干燥地面上，蘇譚停下腳步。
“嗯，謝謝你這幾天來的關(guān)照。”
“沒有，你們也幫上了忙。再見?！?p> 蘇譚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開。
“喂，蘇譚！”
白謙之忽然叫住她。
對方緩緩轉(zhuǎn)過頭，等他繼續(xù)說下去。
“怎么說……地球，地球是個不用擔(dān)心會迎來末日，也沒有可怕魔物的美好世界。正因為那個世界太美好了，所以地球人很多都并不珍惜和愛護(hù)它。你的高祖母和我不是一個時代的人，她那個時代的地球應(yīng)該很美，很安寧，很適合居住?，F(xiàn)在的地球可能會讓你們失望……不過無論如何，地球是個很值得思念的地方。這一點，我可以向你保證?！?p> “嗯。這樣嗎?！?p> 蘇譚輕輕點頭。
“是個值得思念的地方……我知道了?！?p> 白謙之模糊間似乎看見她嘴角有了些許弧度，不過下一刻她的身影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