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都觀。
西廂茶室。
吳關(guān)與一名小道士對面而坐。
小道士正是清淼道人的弟子。師傅死后他無處可去,好在玄都觀香火旺盛,不在乎多他一個吃飯的,好心的道長便任他留下居住。
吳關(guān)登門時,小道士剛做完晚課,已睡下了。
觀內(nèi)執(zhí)事招呼他起來,說有貴人,小道士心里不免犯怵。
上次貴人來訪,他死了師傅,據(jù)說師傅的尸首已被挖了出來,這兩天就要抬回玄都觀,想想就是一身雞皮疙瘩。
極不情愿地隨執(zhí)事到了西廂茶室,見到吳關(guān),小道士大大松了一口氣。
他迎上前去,拉住吳關(guān)的手道:“你也從牢獄出來了嗎?過得可好?”
問完了話,想到吳關(guān)是以“貴客”身份來到玄都觀的,自然過得很好,至少比自己好出許多——小道士有些尷尬。
吳關(guān)的熱情立即緩解了尷尬,他也拉住了小道士的手,讓他坐下,并對立在一旁的執(zhí)事道:“我們的談話,不方便旁人聽到?!?p> 執(zhí)事立馬退了出去,臨出門還道:“貴人有什么吩咐,開門支使一聲即可?!?p> “多謝。”
待執(zhí)事離開,吳關(guān)忙轉(zhuǎn)向小道士道:“上次我借用你的衣服,蹀躞中有幾樣?xùn)|西,你簡單介紹過?!?p> “那個啊……”小道士摸向腰間蹀躞上掛著的皮袋,道:“送您那只能將字變大的水晶片兒,好用嗎?”
“好用?!狈笱芤痪?,吳關(guān)切入了正題,“我記得你還有一小瓶膠水,你說那膠質(zhì)地細膩,粘而不連,是易容專用的,你還說清淼道人有制作人皮面具的手藝,你偷偷學(xué)會了……你這些話,能信幾分?”
小道士感覺不妙,沒正面回答,而是問道:“怎么了?”
吳關(guān)怕惹麻煩,沒敢將秦王扯出來,只拿自己舉例道:“假設(shè)……假設(shè)我需要變成另外一個人的模樣,且今夜就得變,你能做到嗎?”
小道士扶額道:“揮刀自宮可能更快一點,真的?!?p> 吳關(guān):……
小道士:“還能直接變成女的呢,真的?!?p> 吳關(guān)的拳頭攥緊,松開,攥緊,再松開。
是我太好說話,以至于這孩子在我面前這么皮的嗎?
吳關(guān)深吸一口氣,壓下無奈道:“你是壓根不懂,純粹吹牛,還是懂點,但沒把握。”
“我確見過師傅幫人易容,僅一次,那之后,師傅再沒用過這門手藝,他也不準我問……我倒是偷偷在自己臉上試過幾次,有一次還真整得跟師傅樣貌有七八分像……”
“你是說,你,一個小孩兒,易容之后跟一個老頭有七八分像?!?p> “七八分應(yīng)該有的吧,”小道士一邊思索一邊道:“若我懂些丹青之法,就更有把握了?!?p> 吳關(guān)反應(yīng)了一會兒,才明白,丹青之法就是繪畫的意思。
他一把拉住了小道士的手腕道:“就你了,長安城里最好的畫師給你打下手,總可以吧?不僅畫師,還可找一位擅長描畫妝容的女子,集三家所長分工合作嘛。”
說話間,他已拉著小道士出了屋子。
玄都觀執(zhí)事一見吳關(guān),臉上立即堆起了笑。
吳關(guān)搶在他的恭維話出口之前,道:“這人我要帶走用用,明天送回?!?p> “沒問題,沒問題。”執(zhí)事在前頭引路,直將兩人引到玄都觀正門口。
小道士哀怨地看著執(zhí)事,仿佛在看一個人牙子,而他自己正是被拐賣的可憐孩童。
吳關(guān)所乘的是一輛十分華麗的馬車,此車由皇帝賞賜李神通,是正兒八經(jīng)的皇家車輦,入夜戒嚴后,乘此車在長安街道馳騁,巡街兵卒通常不敢過問。
此車李神通沒坐幾次,倒是他的倒霉兒子李孝節(jié)常常乘坐招搖。
這回借給吳關(guān),以規(guī)避戒嚴帶來的種種不便,也算物盡其用。
看著車內(nèi)華麗的裝飾,小道士低聲問道:“咱們這是去哪兒???”
吳關(guān)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別嚇唬這孩子。他含蓄道:“你只需知道,干好了這件事,報酬你這輩子都吃不完,要是運氣好,說不定還能混個道教神童的名聲,名利雙收?!?p> “騙人的吧?”小道士搖頭道:“咱倆一同坐牢時你對我挺好,我也念著你的好,所以……真不用說得這么天花亂墜,哪怕沒有報酬,我也會幫你啊,只要……你別嫌我手藝差就行了?!?p> 嗯,主動降低心理預(yù)期,挺好。
夜晚的長安,街面開闊無人,馬車行得快極了,不足半個時辰,吳關(guān)就將小道士接進了清河王的別院。
兩人回來時,同樣匆匆被接來的畫師剛畫好一副太子像。
吳關(guān)向秦王引見了小道士,當然,他隱瞞了秦王的身份。
吳關(guān)指著秦王道:“你需將眼前這位貴人,變成畫像上的模樣?!?p> 小道士的目光在秦王和那畫像之間逡巡了好幾圈,道:“有幾分像啊?!?p> 親兄弟,自然是像的。但沒人接他的話。
“那……我就盡力一試吧?!毙〉朗康?。
得了句準話兒,一屋子人揪起的心多少放下了些,秦王妃率先對小道士道:“描畫妝容我還算擅長,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小友盡管吩咐便是?!?p> 小道士已完全沉迷于研究規(guī)劃易容之法了,有些不耐煩地“嗯”了一聲,自始至終他都沒看長孫氏一眼。
吳關(guān)默默向長孫氏拱手,代為賠罪,長孫氏連連擺手,毫不在意。
小道士自腰間皮袋內(nèi)掏出一個小瓶,和一根指甲蓋寬的竹篾。
他打開小瓶,將竹篾探入瓶內(nèi),取出少許膠質(zhì),一邊往秦王臉上涂涂抹抹,一邊跟畫師商量道:“畫像上這位,臉頰更寬些,尤其顴骨處,我在這里涂一層厚膠,以求相似?!?p> 畫師點頭,又道:“可是畫像上這位,眼睛要大一些?!?p> 小道士又往秦王眼皮上薄薄地涂了一層膠質(zhì),道:“將眼皮向上粘,你看,眼睛變大了,這樣像了嗎?”
……
兩人有商有量地在秦王臉上動作著,反觀秦王,不僅被人就長相評頭論足,還要忍住膠質(zhì)糊在臉上的悶熱。
近兩個時辰后,當李世民看到銅鏡里的自己——那張臉經(jīng)小道士細心雕琢,又經(jīng)畫師在膠質(zhì)上描畫膚色,最后由長孫氏修飾細節(jié),已跟畫像上別無二致了。
“像,太像了?!?p> 李世民覺得兩個時辰的煎熬值了。他端過燭臺,上下左右地打量著自己的臉。
小道士忙提醒道:“離火遠些,這膠質(zhì)怕熱,而且……無論貴人要用這張臉做什么,還是從速吧,天熱,這些膠恐怕?lián)尾涣颂谩!?p> 李世民放下燭臺,大手一揮,對一眾文臣武將道:“整裝,咱們出發(fā)!”
形骸
前幾天鼻炎犯了,十分嚴重,連帶著眼睛癢得要命,因此除了碼字的時間,我基本都是躺著閉目養(yǎng)神,每天能睡14小時以上……不知是不是我抵抗力特別強的緣故,竟然僅靠睡覺休養(yǎng)就把鼻炎給養(yǎng)好了……應(yīng)了那句老話:睡覺一時爽,一直睡覺一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