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廳里,魏子誠還在揉眼睛,“對不起,這口氣我憋了太久了,一時控制不住情緒?!彼难劬θ嗟煤屯米硬畈欢嗔?,還在擦,“朱珠,我知道你只能和警察說實話,對不起,那天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不是故意的?!?p> “過去的事還提它做什么?”朱珠拍了拍他的肩膀,“自家兄弟,說這些就見外了,我還沒吃午飯了,要不你請我?”
樓下的小飯店,以前朱珠經(jīng)常和他們在這吃飯,每次小飯店的桌子差不多叫他們?nèi)剂?,所以兩個人這么靜悄悄地對坐著吃還真有些不習(xí)慣。
老板大概也聽說了,也沒有像以前一樣來湊個趣,朱珠慢慢地?fù)芾埩?,魏子誠只顧低頭吃飯,她一碗飯吃完,他已經(jīng)是第四碗了。
“玲子去了,你也要顧著自己一點(diǎn)?!敝熘槁卣f道,“你媽不是要你回家里去???換個環(huán)境,也安他們的心?!?p> “玲子死得那么慘,我待會還要再去警局?!彼緡9緡:戎鴾盎钌粋€人就這么被殺死在了巷子里,他警察不管哪?”
“聽豹子說是流竄作案,沒那么容易破案吧?”
“那我就守在警局里,反正,要給我一個交代?!蔽鹤诱\擦了擦嘴,“老板,結(jié)賬?!?p> 朱珠走了出去,魏子誠趕了上來,“你去哪,我打的,要是順路,就送你一程?!?p> “銀藍(lán)商貿(mào),聽說今日重新開門營業(yè),電子產(chǎn)品一律廠價促銷?!彼α诵Γ拔蚁肴タ纯词謾C(jī)?!?p> 魏子誠攔下一輛出租車,打開車門,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然后,伸出頭來,“朱珠,上車,我送你過去?!?p> 不過二十來分鐘的車程,朱珠下了車。“我還有事?!蔽鹤诱\沖她揮了揮手,“改天約了豹子他們一起出去玩?!?p> “好?!敝熘槟克湍蔷G色的出租車一溜煙開走了,便慢慢登上臺階。銀藍(lán)商貿(mào)偉岸得一如從前,大火熏黑的痕跡早就被裝飾一新,門前的迎賓小姐笑容可掬地分發(fā)著優(yōu)惠券,穿流不息的人群還有誰會忌諱著腳下曾經(jīng)踩踏的鮮血?
她接了一張優(yōu)惠券,走了進(jìn)去。這時候,她身邊的一位男子被攔下了,“這位先生,本店禁止攜帶任何易燃易爆物品?!庇e小姐微笑著說道,“包括打火機(jī)?!?p> 朱珠略停了一停,他茫然地看著她伸出的手,然后,他出口的話卻是冰雪大陸的語言,顯然,他聽不懂她的話。
兩人僵在了那里,朱珠稍稍遲疑,還是走了進(jìn)去。進(jìn)進(jìn)出出的人讓他似乎感受到了某種不公平,他說話的聲音不由得大了起來,也有幾個人一并被擋在了門外,透過磨砂的玻璃門,朱珠看了過去。
她不過愣了一會神,就有人走了過來,“小姐,你好,請問有什么能幫你的?”保安的話問得客氣,但是他的眼神出賣了他真實的想法。
朱珠搖了搖頭,不遠(yuǎn)處的玻璃櫥窗清晰地倒映出了她的模樣,她怔怔看著,然后繞過他,慢慢往樓上走去。
五樓的電子產(chǎn)品專區(qū),各式手機(jī)看得她眼花繚亂。她拿起一款試用機(jī),隨意地擺弄起來,存著貨比三家的心思,她走走停停,幾乎每個柜臺都逛遍了。
最后,終于選中了一款中意的。她轉(zhuǎn)身去服務(wù)臺付錢的時候,不小心,她看見了那保安熟悉的臉,他拿著一個對講機(jī)正在說著什么,眼神有意避開了她。
站在自家的花店里,朱珠擺弄著新手機(jī),一個念頭忽地冒了出來:他是在監(jiān)視她,銀藍(lán)商貿(mào)那保安,他兢兢業(yè)業(yè)地自一樓跟蹤她到了五樓?她輕輕地?fù)崦约旱哪槪瑑H僅因為這張更像父親的臉,僅僅因為她看上更像蘭家人?
新的鈴聲被她設(shè)定為了安魂咒。
電話卡剛剛裝上,沒多久,安魂咒低沉和緩的吟唱就回蕩在了這小小的花店。
“牧野先生,”她道,“你好?!?p> “豬豬,你總算記得我了?!彼α艘恍Γ澳愕氖謾C(jī)怎么一直關(guān)機(jī)?”
“壞了,這是新手機(jī),你是第一個打進(jìn)電話的人。”
他似乎怔了一怔,然后,便說道,“這個星期三是我生日,剛好我也在薛城了,你和我一起回去么?”
朱珠這才想起那檔子事來,靜默良久,她道,“你為什么不能在這過了生日再回去了?”
“因為迦南還在家等著我啊?!?p> “我住了院,我的花店關(guān)門了很久……”她絮絮地說著,“醫(yī)生,要我每天都要回去復(fù)診的?!?p> 他一直沉默,所以,安靜了一會,她囁囁道,“你能理解的,是么?”
他一直保持著安靜,她便開始耍無賴了,“我要付水電煤氣網(wǎng)絡(luò)費(fèi),我要賺錢養(yǎng)活自己,我甚至拿不出一份像樣的生日禮物給你,我剛剛還買了手機(jī)。”她拖長了尾音,“也許我打了這通電話,就會停機(jī)了,我還要生活了?!?p> “真不容易?!彼K于開了金口,“那你打算怎么辦呢?”
“我和你過去,連回來的船票都會買不起的。”她繼續(xù)哭窮,“更不要說飛機(jī)票了?!?p> “所以……”他問。
“我去不了?!彼院喴赓W地拒絕了,“我想,你能理解的?”
“真是叫人空歡喜了一場。”他笑著說,“你所有的理由都不是理由,又或者說你對我根本就沒有信心?”
“能交到你這樣的朋友是我的榮幸?!彼土艘豁敻呙弊舆^去。
“原來,只是朋友。”他嘆了一口氣,“我明天就要回去了,今晚,能請你共進(jìn)晚餐么?”即使是請求的口吻,他也是驕傲的,朱珠便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好的,我換套漂亮衣服就過來?!?p> 他掛斷了電話。朱珠便如同蔫了的花般耷拉著頭,慢慢爬著樓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