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瀟湘……嗎?
當這個名字出現(xiàn)在我的耳邊,清晰的穿透我的耳膜的時候,我卻是剎那間麻木,毫無波瀾的重復,就像在水下窒息的前刻,終于出了水面,開始貪婪的喘息著,大口的吮吸著空氣。
我的眼前又模糊了起來,這樣身冷汗的來源,這陷入的黑暗,沒有帶出任何東西,卻蘇醒了很久很久以前溺水的感覺。
背后被推下的感覺依舊刺骨,清涼的湖水猛然間充斥著我的耳畔,臉頰,鼻子,眼睛,嘴巴,讓我再也不能呼吸。
我掙扎著,撲騰著,想要尖叫,卻只看見無盡的水泡被陽光暈染出好看的色彩,只有我知道那光輝代表著終結和絕望的死去。
我試圖躍出水面,想要呼救,但是沒有用,沒有用,統(tǒng)統(tǒng)沒有用,來自上面的力氣讓我抬不起頭。
那是五根手指的形狀,那是清晰的掌心力度,一手拽住我的肩膀,一手使勁按住我的頭,把我按進河底黑暗的深淵。
水面明明那么好看,為什么下面這么暗呢?——這竟然是我當時唯一記憶當中的想法。
——快點結束吧。
碧光蕩漾清泉河,何悲哉,何懼哉?深壑絕吾命哉!
然后……然后就出了水面。
那是種重新活過來的感覺,映入眼簾的面孔還沒有被看清楚,甚至還沒有好好享受空氣,只覺得脖子被什么東西磕了一下,整個人倒了下去,陷入了黑暗。
這是什么回憶呢。
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久到并不是我想要忘記,而是實在太久,記不清楚了。
“你走罷?!蔽以谥匦率盎乩碇堑臅r候,再次對繼續(xù)喋喋不休的人說,聲音出乎意料的并沒有怒氣,平靜的不像是我自己。
我甚至也不曉得自己的怒氣從哪里發(fā)泄出去,突然一下子消失的無影無蹤,難不成是那回憶的冰冷徹底讓我清醒了過來?
南……瀟湘么?
好陌生又熟悉的名字,但我知道那不是我的。
我可以是楚瀟湘,可以是白瀟湘,可以是楚睢的瀟湘公主,可以是襄渠的三皇子妃,可唯獨不是南瀟湘。
“你走罷,我不會去南篁的?!蔽疫@樣說,安靜的可怕,安靜到我可以聽見自己胸膛里有力的心跳。
可是門口的人卻把眼睛睜的更大,好像下一刻就要噴出火來:“你果真是南瀟湘,我可曾在話語中說過半句南篁?我可曾?你知道,你一直都知道?!?p> “不,我不知道,我也不明白你在說什么。拿著那張廢紙回去吧,無緣無緣,便是無緣,無可辯駁,若硬要把無緣變成有緣,那便成了孽緣罷?!?p> 我不曉得自己是如何說出這樣的話來的,就如同我對于他一番話來的莫名其妙般。
應該是這樣的,就應該是這樣的,我想,就這樣,什么都不知道好了,那些事情都已經(jīng)過去,讓它們再也不要出現(xiàn)在我的生命里好了。
我想,這應該就是對于過去最好的解決,也是對于我這樣的人,最好的結果。
一箭流光,星光璀璨了前行的道路,敲碎的零星北星落在草叢里,拾起微微泛光的失落故事。
我想,在這茫茫黑夜當中,就這樣繼續(xù)下去吧。
我現(xiàn)在還動彈不得,躺在床上,靜靜的等待著恢復的那天,身邊人來人往的腳步和熏香的藥味彌漫,可是倦怠不讓我睜眼,微微瞇起投進的光亮讓我厭煩。
世人皆道恨懼恐怕這黑暗,只因蒙蔽了雙眼,遮蔽了雙眸,待到所謂的光明盛世當中,便自己封閉了看透的真實,甚至于寧可沉淪在虛假。
這有什么好奇怪的,這就是人呀。
明明人人都知道的淺顯道理,若是沒有說破,那就是秘密,昭然的人心早就說透了閃爍的言辭。
黑夜和白天只不過是個影像,自然賦予了色彩,而被人們強加上去的心情。
陟罰臧否,喜怒哀樂,寤寐黑白,媸妍美丑,皆是我們一廂情愿罷了。
“這是不是要變天啦……癡傻三皇子也有風光的一天?”
鐘鼓蕭瑟,鑼鼓啟鳴,三聲響九聲暗,那是黎明前的黑暗,破曉前的堂皇,云開霧散,一夜積攢的星光,在芭蕉葉不堪重負的折腰下盡數(shù)落入了清水,晶瑩彈跳在平滑的湖面,躍動落盡,飄飄蕩蕩的光輝波動在已經(jīng)荷葉微枯的邊緣。
那是大臣開始早朝的曲樂,宮商角徵羽的輪回交疊,叮叮咚咚流到后宮依舊悶悶作響。
想著吾皇像是天神般被簇擁著琳瑯前行啊,萬千金綢在風中飄擺,他左手握天下,右手掌生殺,一步一龍款款前行,萬物為螻蟻,再也沒有能夠入的了高高在上帝王的眸子。
螻蟻不敢抬頭,附身高呼萬歲,也沒有人看見天神眼角的褶皺和風霜。
我不曉得襄渠皇帝是個怎樣的人,但是他救了景燁,救了我,在萬千塵寰當中施與了虧欠良多的孩子救命的稻草。
我應該感恩戴德么?還是應該安然受之?
“這頭頂上還有太子二皇子,除非是這滿皇宮的皇子死絕了才會輪上他,變天……那是不可能的?!?p> “不過是圣上仁慈,施與一點小恩小惠罷了。況且那模樣也真不是像人能糟蹋出來的?!?p> 我依舊是躺著,聆聽者那些太醫(yī)之間的小碎叨,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有是非的地方就有人。
聽了這么多天,我已經(jīng)沒有了情緒的波動,今天聽聽哪家的公主許給了哪個駙馬,明天聽聽哪位公子哥又去青樓放浪,被哪位老爺抓了個現(xiàn)行,如今終于說到景燁了。
“嗐,別一天到晚在這里胡說八道,有這個時間倒不如熬個藥,太醫(yī)院不眠不休搶了三天才把人從閻王爺手里搶了回來,我們幾個忙里偷閑跑過來,結果也是個半死不活的,要是早知道,倒不如留在那里算了?!?p> 不眠不休了三天么?
我睜開了眼睛,眸子有些酸痛,干澀的很,可能是許久沒有見到光亮的緣故,所以只是微微抬起了眼簾來適應。
為什么要在這個時候睜眼呢?
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