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爭吵and冷戰(zhàn)

　　路民瞞著我給老家親戚匯錢，還匯了兩萬元，差不多是路民兩個月的薪水。關(guān)鍵冰箱上路民收入線還是正常曲線，那這個錢就是路民藏起來的小金庫。

　　我回到家，就在路民畫的有娃娃頭的斜線上，重重地往下拉了根箭頭，示意他離小娃娃又遠了，然后，給他微信發(fā)過去了幾點意見：“我已經(jīng)知道了你向老家匯款的事，我很生氣，第一，沒有征詢我意見。你要資助親戚家孩子學(xué)習(xí)我也不會不同意，起碼事先和商量一下吧，那是尊重，告訴都不告訴我，這事能瞞我，其他事也能向我隱瞞。第二，兩萬元作學(xué)費金額也太多了吧，這與我們的經(jīng)濟條件相配嗎？第三，你有隱藏收入，而且金額還不小，你解釋解釋你這樣做是什么意思？”

　　我越想越氣，拿起電話又撥給路民。路民很快地接了電話。我沒好氣地喊了聲：“看微信！”電話就掛掉。

　　路民沒有回微信，人倒是很快回來。他一進門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喊了聲：“老婆，我回來了。我今天了回家算早吧?！笔掷镞€有拎著兩只大盒子，他換著拖鞋，嘴里說著：“老婆，看我手上拿著東西，單位福利發(fā)的榨汁機，是你一直想要的，也不接一下。”

　　我倒要看看，路民能打岔裝糊涂能到什么時候。接過盒子，也沒看就還放門口。我指著餐桌旁邊的椅子對路民說：“坐下吧，我們談?wù)??！?p>　　路民看到他的熱絡(luò)沒有效果，臉上表情也掛了下來，往椅子上重重一坐，不耐煩地說：“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不看見我才辛苦加班回來，我沒精神力氣和你蠻搞?！?p>　　路民就是這樣善于回避矛盾。如果我跟著他的話題，我們的討論就會偏到他有沒有精神力氣，我是不是在蠻搞。我還是抓住我的問題：“你解釋一下我微信里向你提的問題。”

　　“用得著那樣大驚小怪的嗎？錢都匯走了，現(xiàn)在追問有意義嗎？”他還做出無所謂的樣子。

　　我更生氣了：“你什么意思？是我追問都不應(yīng)該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這次就算了，以后我會和你商量。”

　　“我還是需要知道，這次你為什么瞞著我，還有，哪有學(xué)費你要拿出兩萬的？你又沒欠了他家多少，你今天能藏這么多私房錢，我怎么知道你以后不會藏更多的私房錢？”

　　“這錢是我早準(zhǔn)備了特意留的，我沒有私房錢，不要上綱上線到私房錢上。”

　　“好吧，不算私房錢，為什么要你出學(xué)費？”我從來不會吵架，說的話我自己都感覺沒氣勢。其實問題我能提，可路民如果他偏這樣做，我能有什么辦法？我提議我們談?wù)劊婚_談我就知道，我們之間不對等，我根本沒有氣勢和手段，駕馭這個從根子上就頗為大男子主義又要面子的中原漢子。

　　果然路民甩臉了。他口氣生硬地說：“我從小家里窮，親戚們都給我們有支助，我報恩好了吧。我就知道你不會同意，所以才拿了獎勵瞞著你給匯的。要說事先商量，你拿工資給你奶娘，不也沒跟我商量嗎？”

　　我第一個月正式工資給了奶娘一千，這事路民都拿出來抵，我都噎住了：“這，這兩件事能放一起比嗎？好吧，我沒事先和你說一聲是我不對，我拿正式工資后，每月給你爸媽基金不都漲了五佰？”我一急，臉漲得通紅，喉頭也開始哽住。

　　路民看我神態(tài)不對，口氣稍緩了些，說：“我是不計較你給你奶娘做的，也覺得你應(yīng)該那做樣，我也都沒說過你，你也不應(yīng)該不計較我做的，人看開些才沒有煩惱?！?p>　　看開，有些事怎么看得開？我還真挺心疼錢的，我說：“我們也沒有富成一擲千金模樣，”

　　路民又不耐煩了，說：“那點錢以后不會再掙嗎？”

　　“是啊，再掙也要夠花呀，我們現(xiàn)在什么都沒有，連孩子都生不起呢。兩萬元我真的挺舍不得的，你看我平時都那么節(jié)省?！?p>　　路民忽地起身去臥室拿了換洗衣服，往衛(wèi)生間走去，邊走邊說：“不是我說你，是你自己要節(jié)省的，我都反對你那么摳門，你這還要賴我身上？”說完，重重地關(guān)上衛(wèi)生間門。

　　這場爭吵下來，沒有講通一點道理，反而讓路民責(zé)怪我起來，讓他在氣勢上占了上風(fēng)。說話還那么傷人。路民媽說路民不會說話，叫我不要在意，但是，人聽了真會傷心。

　　路民說的他家窮，他家是沒有大富大貴，但路民起碼沒有像我一樣地餓過肚子，身無分文地走投無路。

　　我若不是身無分文，我都早八百年離家出走過N次了。

　　我考上大學(xué)，母親并未給我添置些上學(xué)的新衣服。我用每個月節(jié)省下來的一點錢，給自己買了件母親認為非常不值的小棉衣。母親很生氣，扣了我一周的生活費作為懲罰。那周我就剩8元錢伙食費。

　　每天早晨買兩元錢的實心饅頭，分成三份，我躲避著所有人包括媚兒，到操場邊假裝背書，把三分之一饅頭捏一小團一小團地塞嘴里各著口水一點一點地咽下去，生怕咽快了不頂餓。到了第四天，實在餓得不行，在校園二手論壇賣掉了一只小電扇，得了十元錢，去了小超市買了一包小麻花。

　　那是個春天有風(fēng)的傍晚，我拿著課本坐在操場看臺的最高處假裝背書，舉著我大哥哥送給我的小口琴，迎著風(fēng)，讓琴發(fā)出嗚嗚的聲音。撕開小麻花的口袋，那一刻，我心情愉悅得無以倫比，操場上踢球的男生喝喊著，我相像著他們進球的愉悅，也不及我的愉悅吧。一把一把地往嘴里塞著麻花。片刻就把麻花通通吃光。吃完，我就開始后悔，后悔極了。

　　我當(dāng)然也極想勤工儉學(xué)，自己掙些錢由著自己花。可是，我周末必須回家做家務(wù)，我父親病著，回家做家務(wù)是我的責(zé)任。

　　路民洗完澡出來，就對我板著臉。我們又開始了冷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