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安排劉政去成立暴力契約清查司，李總管就拿著一份采購清單來請我批示。
我拿著清單，一行行看下去。
越看，我的手就抑制不住的發(fā)抖，深呼吸幾口氣，才把心中的怒火壓下去。
“李總管，這份清單你看過嗎？”我裝作平靜的問道，不過再裝，聲音都有點陰沉。
“看過啊，王爺有什么問題嗎？”雖然看王爺整天忙忙碌碌的，這種小事應(yīng)該不會出問題?。?p> 有什么問題？還好我去世家轉(zhuǎn)過，要不當(dāng)冤大頭都不知道。
“精糧一斛市價多少錢？”我接著問道。
“百錢?！?p> “那這份清單上的是多少錢一斛？”
“九十八錢??！”
王爺這是怎么了？李總管現(xiàn)在想這么問，不過他不敢。因為王爺?shù)哪樤絹碓疥幊?，都快能擰出水來了。
“一斛糧百錢，買一萬斛，一斛才便宜兩錢？這是糊弄本王呢？還是把本王當(dāng)傻子？”
“小的有罪，但是小的不知王爺您，您是怎么……”
“本王怎么知道九十八錢貴了？你知道本王昨天去王家干嘛了嗎？我去訂購糧食。九十二錢一斛，六十萬斛?！?p> “小的知罪，小的一定去查查談這筆買賣的管事，看他收了別人多少錢，居然敢這么欺王爺。”
“那要查就查清楚這些年他貪墨了王府多少錢？萬錢以上就不用回報了，直接給本王送去修路。以后內(nèi)史府大牢就是他家。還有，以后這些采買，全部交給荀夫人主管?！?p> “小的遵命！”
“還有，本王再看看其他的價格。毛筆一支二百錢？六千支要錢一百二十萬？”
“啟稟王爺，這個筆的價格應(yīng)該沒有問題。平時零賣都是二百五以上一支?！?p> 讀書人一支二百五？這話怎么聽著這么別扭呢？難怪自古以來讀書的都是有錢人，沒錢，筆都買不起，還讀什么書？更別提現(xiàn)在的都是手抄書，很多時候拿著錢都沒地方買書。識字的讀書人都在忙著當(dāng)官，誰沒事閑在家給你抄書？雕版印刷要到唐朝才有。
咦！弄雕版印刷書好像有搞頭。
書是傳承文明的，印出來搞文化侵略可以，賺錢就算了。沒多大意思，賣武器才是正途，后世的世界警察，就是靠賣武器發(fā)家的。
“李總管，安排一個技藝高超的雕刻工匠。用硬木鋸成木板，按道德經(jīng)的字，雕刻在木板上。雕刻好以后告訴本王，本王有用。還有，市面上有指頭粗細(xì)的鐵管賣嗎？”
毛筆太貴，給護國兵用有點太奢侈了。得想辦法自己造筆。
“沒有?！?p> “鐵皮呢？硬一點的。”
“有是有，就是不太硬?！?p> “那將就吧，我們現(xiàn)在就去買?！?p> 我想做的筆，類似后世的自動鉛筆。鐵皮卷成管，里面塞上削細(xì)的木炭。伸出木炭的一頭是筆尖，另一頭堵上。用禿后把堵上的一頭往里面頂，就可以接著用了。
我們來到賣鐵皮的商鋪。這鐵皮不是不太硬，而是很軟。試了一下，卷兩層勉強能用。再拿鐵絲箍上就行了。
我們總共買了十萬錢的材料才大約夠做六千支筆。
把材料找?guī)纵v馬車拖上，來到護國兵軍營。九縣提前來報道的護國兵都有兩千多人了，正好人多力量大。大家一起給自己做筆，一人做三支就六千多支了。
蕭成聽說王爺要大家親手做筆，別提多激動了。來開陽之前，他就兩天沒睡好覺。總是在幻想將來進軍營以后會是什么樣。會不會真的有一日三餐？會不會真的可以讀書識字？或者一入軍營就直接被拉去打仗。
兩千多人，分幾百個挖坑，剩下一千多個去城外打柴。現(xiàn)在的野外還是未開發(fā)的原始狀態(tài)，城外不遠(yuǎn)就是大片大片的樹林。為自己能讀書識字，除了原來世家的那些護衛(wèi)，每個人都熱情高漲。
等一千多人滿面笑容的打柴回來，幾百個坑也挖好了。
開始點火燒炭。
幾百個坑一起燒，不到一個時辰就燒好了無數(shù)的木炭。
我當(dāng)先拿起一根已經(jīng)吹冷的木炭，就開始削。很快就削好一根筆芯，把筆芯塞進鐵皮管。筆尖伸出長度正好合適，另一頭用碎布頭塞緊。
拿在手里試試手感，有點粗。比后世的粗圓珠筆粗多了，寫字的姿勢有點像弼馬溫簽天馬簿。
然后是剛才圍在邊上的士兵有樣學(xué)樣，開始打造自己的鐵筆。
雖然都是一個個粗漢，打造得可比我細(xì)致多了。
由于向來對讀書人的尊崇，他們不管卷鐵皮，箍鐵皮還是削筆芯，都帶有一種神圣的儀式感。和劉匠師拿著卡尺模具時極其神似。
很多人打造好自己的第一只筆后，先用自己的衣服細(xì)致的把筆桿反復(fù)擦拭，直到擦出光澤。然后趕緊找來清水，把自己沾滿木炭的雙手洗了又洗，最多的洗黑了五盆水。
做完這些，他們才雙眼閃光的拿起光亮的鐵筆，拿筆的姿勢和我剛才一模一樣。只是面對腿上的黃紙，他們沒有一個人知道該寫點什么，或者說畫點什么更準(zhǔn)確。
我看著他們制筆的熱情在空白的黃紙面前，慢慢降溫、冷卻。
“大家還愣著干什么？看著本王！一撇一捺，這是一個人字！”
我慢慢的在黃紙上寫下一個大大的人字。
我周圍的幾十個人看完我寫字后，埋下頭，盯盯的看著黃紙。憋著一口氣，一撇，很緩慢，一捺，更緩慢。
寫完一撇一捺，一個個才長出一口氣。
這次外圍更多的人看見里面的幾十人寫人字的過程，也埋頭憋氣，一撇一捺。從天空往下看，以我為中心，像一滴水滴滴入水中，一圈圈漣漪層層蕩開。
當(dāng)現(xiàn)場所有人都寫完這個人字，沉寂的到快凝結(jié)的氣氛被一聲大喊喚醒。
“爹！兒會寫字了！”
“娘！兒會寫人字了！”
這兩句出現(xiàn)的頻率最高。這些喊聲似乎來自九幽地府，卻直沖云霄。我相信，這些來自底層的吶喊，以后必將掀翻這個時代的上層建筑。
大喊過后，是放聲的哭泣，哭出一聲聲屬于社會底層人物們的心酸。慢慢的，變成低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