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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歌一陌

第二章 云深深幾許

夢歌一陌 戚月楓 6016 2019-05-21 09:19:22

  幾陌山位于夢歌城東方,是入夢歌城的必經(jīng)之地,山勢綿延,幾乎將城池納入懷中,特殊的地理位置造就了夢歌城溫和的氣候,四季如春,百花長盛。山上的寒潭更是為夢歌城提供了水源,滋養(yǎng)著所有百姓。

  如此鐘靈毓秀的神山,當(dāng)中自然不缺修仙問道的人,于是乎,在一切都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臅r候,幾陌山這個仙門就建立了。傳說幾陌山建立的初衷就是為了守護(hù)夢歌城。

  一開始的幾陌山也曾廣納天下修道之人,鼎峰時山門弟子多達(dá)上千人,幾陌山浩浩湯湯都是輕袍緩帶的修仙者,山上聚集著充沛的靈力,福澤夢歌城,城中的百花谷一朵花的花期整整延續(xù)了一個月。

  為此夢歌城中還有紀(jì)念那年花期長盛而設(shè)立的節(jié)日,花神節(jié)。

  但是后來,也不知發(fā)生了何事幾陌山分裂,男弟子離開了幾陌山,到百花谷建立了點陌宮。此后幾百年,幾陌山和點陌宮維持著微妙的和諧,彼此并不待見,但是也不會公然對立。

  而且每年三月初三的花神節(jié),幾陌山和點陌宮還會聯(lián)手舉辦大會,祭拜花神。每年的花神節(jié)都是堪比上元佳節(jié)的大節(jié)日,流光夜舞,人頭攢動,午夜子時還有激動人心的祭花大典,由花神圣女抽選出十種花卉,制作成花牌,分散在夢歌城各個角落,大家都可以尋找,找到花牌,便可以送給自己心儀的對象,花神會保佑兩人感情長長久久。并且一個花牌代表著一個愿望,可以用花牌與幾陌山或者點陌宮兌換。只要不違背道義,符合綱紀(jì)倫常。

  幾陌山美名在外,從各個地方跋涉而來的求學(xué)之人絡(luò)繹不絕,但是幾陌山入門考核刁鉆古怪,少有人能通過。所以大多數(shù)人盛興而來,敗興而歸。

  送薛明川回山門的路上,莫燚遙一直都心不在焉,他坐在馬車?yán)?,心亂如麻。

  薛明川自昏迷以后,一直沒有醒過來,甚至她的呼吸越來越微弱。連夜的披星戴月,不敢有誤,才在一天之內(nèi)趕到了幾陌山麓。

  幾陌山嵐,云霧霏霏,毓秀峻峭。山脈綿延不絕,幾陌山的廊宇宮苑就建在最中央的峰嶺,上山的路只有一條古而有之的青石板路,蜿蜒曲折,通向滿眼翠綠的山林深處。

  眾所周知,修仙門派的人,一只腳已經(jīng)踏出了紅塵,容貌不受時光鐫刻,餐風(fēng)飲露,已然脫離五谷飽腹。所以,他們幾乎飛身如羽,不染塵埃,或是御劍飛行,轉(zhuǎn)瞬行蹤千里。

  那條路,只是用來試煉求學(xué)之人的決心。山勢崢嶸崔巍,飛鳥橫絕。古道九折盤盤,仰止嘆息。以凡人的腳力,走上去也不知要多久。

  看著幾陌山高聳入云,絕壁枯榮,趕車的慕然這時候真的一臉木然,喃喃:“這也,太高了吧?!?p>  莫燚遙掀開車簾,揚起頭看著險峻峰崖,云霧山嵐朦朦朧朧間,峰嶺破云盈天,仿若連接蒼穹與凡界的階梯。

  “你駕車回去吧?!蹦獱D遙囑咐慕然,然后他沒有片刻猶豫,回身背起昏迷的薛明川,踏上了古道。

  也不知是有著什么信念,莫燚遙眼神堅毅,步步穩(wěn)當(dāng),向著峰嶺而去。

  “莫燚遙……”在漫漫曲折古道上也不知行了多久,背上的人興許是受了山嵐間靈力的浸潤,居然蘇醒了過來。氣息奄奄地喊了一聲:“你,要帶我回幾陌山?”

  莫燚遙腳步未停,聲音中已經(jīng)透著喘息,說:“你不用擔(dān)心,我會送你回去的,找到你師父,你就沒事了。”

  “莫燚遙……”薛明川低低嘆了口氣,說:“我?guī)煾覆辉谏缴?,她不久前,云游去了。?p>  “什么!”莫燚遙猛然頓住腳步,失聲道:“那,那怎么辦?”

  “你放我下來。”薛明川說。

  莫燚遙點點頭,走到一塊路邊的高石旁,小心地把薛明川放下來。

  “你的傷現(xiàn)在怎么樣?”莫燚遙看著她慘白的臉色,擔(dān)心不已。

  她急促地咳嗽起來,嘴角又浸出絲絲血跡。

  “那個人很厲害,我用盡了全力,也只能和他打個平手。他修為頗深……我……體內(nèi)的真氣悉數(shù)逆行,血脈破裂,肺腑也……受了傷,十之八九,是好不了?!毖γ鞔曇粑⑷?,斷斷續(xù)續(xù)地說完。

  莫燚遙聽完,心里的信念瞬間就坍塌,沮喪地問:“這是什么意思,意思是你沒救了嗎?”

  “我有這么說過嗎?”薛明川這個時候居然還有心思開玩笑。

  莫燚遙被她的話弄得又氣又笑,說:“你說話能不要大喘氣嗎!”

  薛明川低頭淡淡地笑了一下,這時候的她收斂鋒芒,姿態(tài)嬌弱,竟是有別樣的紅裝風(fēng)韻。

  莫燚遙有一瞬間的心悸,愣了一下,呆呆地轉(zhuǎn)過頭,沒有再看她。

  “去,點陌宮,找白師哥的師父芒南前輩。他能救我?!毖γ鞔粗獱D遙,說。

  莫燚遙聽到可以解救,頓時舒了口氣,但是轉(zhuǎn)念一想,說:“從這里出發(fā)到百花谷點陌宮,怎么也得兩天,你能堅持得住嗎?”

  “再耽擱一天,我估計就沒救了?!毖γ鞔ǖ吐曊f。

  莫燚遙喟然沉默,看著云深不知處的山澗,他背著她大概走了一個時辰,也不知是走到了山嶺的何處。

  “你能向山上傳訊嗎,有你們門派的弟子,就能御劍帶你前往點陌宮了?!蹦獱D遙想了想,說道。

  誰知薛明川卻低低笑了起來,說:“不是所有的弟子都會御劍的,只有到了一定的修為,才能駕馭自己的佩劍。整個幾陌山,能御劍的弟子不超過十個?!?p>  頓了一下,她又說道:“你知道嗎,這條路,是走不到幾陌山的。幾陌山有結(jié)界,外人進(jìn)不去?!?p>  又是一個不小的打擊,莫燚遙這下子終于知道什么叫絕望,老天有時候就是要堵上你所有的路。也就是說,如果沒有人出來引路,莫燚遙背著薛明川永遠(yuǎn)也到不了目的地。

  “那你能打開結(jié)界嗎?或者你試著聯(lián)系你山上的同門?!蹦獱D遙最后不死心地說。

  “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任何能力了?!毖γ鞔ㄕZ氣雖然輕快,但是眉宇間還是止不住地失落。

  “不,我不相信,事在人為!”莫燚遙怎么也不甘心,他不相信老天會這么絕情。

  他拉過薛明川的手,越過肩頭,將她背了起來。

  “沒用的,結(jié)界會把我們兩個人都隔離在外?!毖γ鞔ǖ吐曊f。

  但是莫燚遙不管,依舊沿著那條古道,一步步往前。

  陽光從層層疊疊地樹葉縫隙中投射出斑駁的光影,灑在兩人身上。莫燚遙什么都不想,只堅持一個信念,那就是天無絕人之路。一路上古道在回折綿延,周遭的樹木山石也在不斷變化,這一切都在提醒他們是在前進(jìn),可是,無論走了多久,哪怕是經(jīng)過料峭的絕壁,還是走過濕潤的溪澗,最終出現(xiàn)在眼前的,還是綿綿無盡頭的曲折小路。一直一直延伸進(jìn)遮天蔽日的樹叢中。

  “停下吧。”最終,穿過樹葉縫隙的陽光也已經(jīng)被清冷的月光所代替,那條路還是沒有盡頭,眼前也還是只有深深密林,那座坐落在峰嶺間的宮宇,卻連一個屋檐飛宇都看不到。

  視線已經(jīng)昏暗,月光溫柔而冷謐,星野璀璨光亮,一切都看上去那么美好,但是行走在天宇下,深林中的兩人卻只感覺到無邊無際的冷和絕望。

  莫燚遙的汗水流下又風(fēng)干,薛明川能感覺到他濕透的背脊,忍不住再次開口:“莫燚遙,我們停下休息一下好嗎?我好渴?!?p>  聽到她說渴,他才停下腳步,將她靠著一棵樹放下。

  “那你休息一會兒,我去找水?!蹦獱D遙溫柔地笑了一下,起身往外走。

  “嘿……”誰知他剛轉(zhuǎn)身,薛明川卻一把拉住他的手,虛弱地說:“騙你的,我不渴?!?p>  她的手溫柔細(xì)膩,柔弱無骨,那是屬于女子的嬌弱,可是卻因為虛弱的氣血而冰冷如雪,莫燚遙的心念在瞬間被輕輕地刺痛了一下,他怎么也掙不開她輕輕握著的力道,回過頭看著她,說:“你怎么又騙我?”

  那不是責(zé)問,也不是埋怨,而是溫柔如水的無可奈何。

  薛明川虛弱地笑起來,眼睛亮如星子,說:“過來,陪我坐一會兒吧?!?p>  莫燚遙沒有拒絕,慢慢挨著她坐下。

  “你知道嗎,這是我第一次一個人下山,以往師父都要派一個她放心的人跟著我,因為我什么都不會,而且武功低微,她總是說要是我一個人下山一定會出事?!毖γ鞔ǖ偷妥猿鞍愕匦α似饋?,接著說道:“然后我努力地練功,不分日夜,不畏酷暑凌寒,終于得到了可以獨自下山的許可??墒?,還是被師父說中了,我,果然出事了?!?p>  說完,薛明川有些痛苦地閉上眼睛。臉上的表情很復(fù)雜。莫燚遙不了解她成長的環(huán)境,無法體會她說的那些東西,但是他能了解她那種想證明自己不是軟弱之人的決心。他什么也沒說,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動作輕柔溫和。

  月光輕柔地灑下來,在兩人身上披上一層銀紗。

  薛明川突然把頭靠在雙膝上,陷入了長久的沉默,然后,緩緩地,輕輕地,她肩頭微微起伏,發(fā)出了細(xì)微的啜泣。

  她在哭。

  莫燚遙頓時就慌亂起來,身體僵硬著,不知該說什么,也不知該做什么。

  “那么多年了,為什么我還是不行呢……為什么是我,為什么……”薛明川伴著哭腔,喃喃自語。那似乎是她心里的一個執(zhí)念,關(guān)乎著很多事情,而那些事情,莫燚遙并不知道。

  他們是兩個環(huán)境成長起來的人,莫燚遙從小孤苦,父母早早離世,很多時候,他都是一個人摸爬滾打,受盡白眼,歷經(jīng)人情冷暖地走過來。在他看來,薛明川是修仙大派寂介大師的關(guān)門弟子,年少名盛,修為卓絕,風(fēng)光無限,他的確想不到她會有什么介懷困苦的事情。

  他們的關(guān)系還沒有熟稔到可以分享隱秘的私事,所以他沒有立場,也不適合詢問。他苦惱地?fù)狭藫项^,不知所措。

  “你不要哭了?!卑胩欤疟锍鲆痪湓?。語氣都有些不自然。

  薛明川其實在他思索那些七七八八的東西的時候,已經(jīng)收住情緒,停止了哭泣。聽到他那種蹩腳又生澀的慰藉之語,薛明川慢慢抬起了頭看著他。

  他看到她臉上猶自掛著淚痕,眼睛也還在發(fā)紅。輕咳了一聲給自己緩解一下尷尬,他從自己懷里掏出一本小說,遞到薛明川眼前。

  是那本夢歌業(yè)火志異?!澳悴皇且恢币绰铮??!蹦獱D遙豁出去了,什么臉面的,統(tǒng)統(tǒng)不要了。

  薛明川莫名其妙地看著他,接過小說。“你干嘛還隨身帶著啊,你是有多喜歡啊?!?p>  莫燚遙被噎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內(nèi)心卻在咆哮,我不是!我沒有!

  翻開小說看了幾頁,薛明川的臉色情緒轉(zhuǎn)變可謂五彩繽紛,往后翻了幾頁,她再也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起來,但是又牽動了傷口,咧著嘴角倒吸了口冷氣。

  莫燚遙垂著頭,沒說話。

  但是薛明川的臉色隨著越往后翻就越沉重,最后她一臉不可思議地抬起頭,看向莫燚遙。

  “莫燚遙,這是哪里來的?”薛明川語氣嚴(yán)肅,沉聲問。

  莫燚遙察覺到她語氣中的肅然,說:“一個小攤販給我的?!?p>  “可是里面寫的怎么會這樣?”薛明川把小說攤開,遞到莫燚遙眼前。

  莫燚遙快速看了上面的內(nèi)容,臉色漸漸轉(zhuǎn)為慘白。

  ——那原本寫著薛明川和白浪除妖的軼事,但是在第一章之后,內(nèi)容變了,變成了實實在在發(fā)生過的事。上面詳細(xì)地寫著莫燚遙如何發(fā)現(xiàn)的尸體,如何和薛明川不打不相識,還有后來的她和神秘人交手,身受重傷,莫燚遙日夜兼程帶薛明川回幾陌山。甚至寫了他們在山嶺間被拒結(jié)界之外。

  “怎么可能會……這,這只是本普通的小說?!蹦獱D遙毛骨悚然,翻書的手都有些顫抖。“怎么會出現(xiàn)這些記錄!”

  “是誰給你的?”薛明川隱隱有些不好的預(yù)感,問道。

  “這,就只是城中的一個小攤販?!蹦獱D遙聲音都有些微微顫抖,“明明之前它還只是,只是……”他無法再說下去,看向薛明川。

  “這,難道是浮生冊?!毖γ鞔ㄓ行┎淮_定,她細(xì)細(xì)檢查了一下書冊,完全不像是上古仙冊的模樣。

  浮生冊,上古神靈在沒有飛升浮云仙闕時在人間記錄事宜的一本冊子,本來是用來記錄歲月變遷,滄海桑田的時光筆錄,后來遺落人間,不知去向。

  這是幾陌山古籍上記錄的內(nèi)容,至于浮生冊的作用,卻是沒有記錄一個字。但是薛明川猜測,這大概是會記錄已發(fā)生的事,同時也能預(yù)測未來之事。

  可是上面的內(nèi)容停在了“結(jié)界拒之”這四個字上。

  薛明川盯著那幾個字,突然間萌發(fā)了一個念頭。她咬破指尖,點在書頁上。

  “明川!”莫燚遙一把拉住她的手,看著她的眼睛,說:“不要,萬一……”

  “沒事?!毖γ鞔êV定地說。給了他一個堅定的眼神。

  他這才緩緩放開她的手,看著她的指尖點在頁面上,寫下了“解之”兩個血字。

  有些粗糙劣質(zhì)的紙面上竟然開始散發(fā)出淡淡的金色光芒,緊接著那兩個血字瞬間被淡化,然后漸漸又匯聚成另外的字眼。

  “踏鴻?”薛明川看著上面漸變的字,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但是就在兩人疑惑不解的時候,書面散發(fā)的光芒突然大肆綻開,迷恍了兩人的眼睛,瞬間吞噬了他們的身影。

  只是短短的瞬間,綻放的光芒又漸漸熄滅,最終完全消失。

  但是光芒消失后,所有的一切也都不見了。莫燚遙,薛明川,還有那本詭異的小說。

  夜風(fēng)拂過,這里仿佛從來沒有存在過任何東西。

  幾陌山腳下,慕然并沒有聽莫燚遙的話回去,而是一直等在原地。

  夜色醉人,月光清朗。慕然從馬車上跳下來,準(zhǔn)備舒展一下筋骨。這時候他迷迷糊糊看見不遠(yuǎn)處的草地上似乎躺著個人。

  他趕緊跑過去,卻在看清對方的瞬間大吃一驚。

  昏迷躺在地上的人,竟然是莫燚遙。

  同樣的天幕下,不同的地點。展寂的馬車剛好踏入肆州地界,在一家驛站落腳。

  車夫安置好車馬,便率先進(jìn)了驛站。展寂站在驛站外,抬頭看著星子璀璨的天宇。東方的星盤之上,有一顆晦暗的星星在緩緩運行,同時周圍浮動著淡淡的金色光芒。他屈起五指迅速掐算起來,但是卻是無解,他算不出來這片星野的浮動是為何。

  “奇怪……”天有異象,但是他卻完全推測不出來。低下頭看著自己消瘦的手指,他突然苦笑起來——是因為自己修為盡毀,所以,已經(jīng)沒有任何能力了嗎?

  他曾經(jīng)是睥睨天下的天之驕子,星野軌跡,萬物生息,皆在他的推算之間。他曾是最接近神明的人。而如今,除了一副殘敗的軀體,他什么也不剩了。

  他把目光再次投向那片星野,久久失神。

  “展大人,房間已經(jīng)安排好了,進(jìn)去休息吧?!边@時候車夫走出來,看著展寂在看天空,然后說:“哎呀,看樣子要下雨了。大人小心著涼啊?!?p>  在不懂推演的人看來,那的確只是一片烏云,而那些金色光芒,也只有展寂能看見。

  他點了點頭,調(diào)整了一下情緒,轉(zhuǎn)身走進(jìn)驛站。

  突然噗嗤一聲,一個什么東西從高處落下,展寂回過頭,便看見一個身穿綠衣的女子,昏迷的躺在地上。

  “這這這!”車夫一副見了鬼的表情,差點就要大喊出來。

  展寂抬手阻止了他的呼喊,示意他不用怕。

  他走到女子身邊,細(xì)細(xì)打量著她。臉色慘白,看樣子是受了重傷。

  這分明就是片刻之前還身在幾陌山的薛明川,卻毫無預(yù)兆地出現(xiàn)在了展寂面前。

  展寂倒是絲毫不驚詫她的突然出現(xiàn),對他來說,這并不稀奇。他沉思了片刻,伸手抱起她,轉(zhuǎn)身走進(jìn)驛站。

  車夫本來是覺得從天而降的大多是妖孽什么的,但是看著展大人這么淡定。他也就不害怕了。從帝都出發(fā),他都一直為展大人駕車,雖然展大人沉默少語,看上去病懨懨的,但是能力,的確是毋庸置疑的。

  “谷老伯,請幫我準(zhǔn)備紗布和清水?!睂⒀γ鞔ǚ旁陂缴?,展寂回頭對車夫說道。

  “好好?!惫壤喜c頭,轉(zhuǎn)身出了房間。

  展寂伸手捋起她的衣袖,一截胡亂纏滿繃帶的手臂露了出來,繃帶上滲出了點點血跡??礃幼犹嫠娜撕苁腔艔?,所以包扎得,很丑。

  他從自己的包袱里拿出一個藥囊,里面有各式各樣的銀針和小刀。他取出一把不足盈寸的刀,小心地割開了薛明川手臂上緊緊纏著的繃帶。

  繃帶解開后,她手臂上可怖的傷口觸目驚心。傷口從肩膀處開始蔓延,猶如順著血脈剖開,布滿她整只手臂。

  那些傷口細(xì)小但是卻極深,看來非一般常人所為。而且血脈暫時愈合不了,她的傷口上撒了很多止血的藥粉,但是沒有用,那條厚厚的繃帶,還是被鮮血浸透。

  他伸手按住她的脖頸處,感受到了她翻騰逆行的真氣。她應(yīng)該是被一個術(shù)法高手所傷,內(nèi)腑也不同程度的受損。

  真是命大,從她受傷到現(xiàn)在,應(yīng)該至少也過了一天一夜,居然還能活下來。

  他感慨萬千,放下小刀,拿起她腰上系著的玉佩,上面刻著“幾陌”二字。

  “幾陌山……”展寂思量了一下,覺得這玉佩怎么看怎么熟悉。

  不是說樣式熟悉,畢竟血玉誰還沒見過。是說玉佩上附著的靈力那種莫名的熟稔,這玉佩看似普通,但是卻是靈力充沛,只不過,只有他這樣對靈力極其敏感的人,才察覺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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