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月朗星稀,星空之景,格外璀璨。
看兩眼,也沒瞧出什么門道。
大熱天,處處都是蚊蟲,杵哪停著兩息,立馬幾個紅包奉上。
早早躲房間,也不舒坦。
給他安排暫住的房間也不小,但房間里味道著實熏人。
方涥一直懷疑那房間之前是存放大媽母女化妝品的,什么味道都有,一絲兒新鮮空氣都沒。
“得!味道嗆人,總比喂蚊子強!”
屋門口,兩個丫鬟像是守衛(wèi),盯著他不能隨意亂走。
房間里沒什么東西玩,連一件能多看兩眼的物件都沒。
一張寬敞如舞臺的矮榻,躺上面,還挺涼爽。
“這里究竟是什么年代?弄幾樣東西回去賣...呃...一個瓷瓶都沒見到!賣個錘子!”
“不是說方家挺豪的么?屋里除了木頭玩意,就沒點別的材質!”
什么朝代,方涥沒搞清楚,也不好開口問這么抽象的事,只靠眼力勁去發(fā)現(xiàn),還是有些難度!
不過,也不是沒有收獲,至今沒見過紙張,由此可以推斷此地并非明清兩朝,甚至都不如唐朝。
興許是真累了,也許是今日事情太跳脫,腦仁運作過度,沒一會兒,剛接受嗆人味道,就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方涥是睡了,可方家下人在前院一直忙活到后半夜。
叮叮當當,哐哐咣咣。
距離遠,身處后院的人,一點動靜都沒聽見。
方家,雖不是官宦之家,但也是千里城數(shù)一數(shù)二大家族,大家族要的是什么?
體面!
成親此等大事,就算想低調,該走的流程,該置辦的物什,一夜間搞定,若換了旁人,輕易能累死幾戶平民百姓,也無法置辦齊全。
這么說有點重,簡單的講,大家族成親,不是小門小戶能體會的。
布置裝扮前院,大紅布高高掛,或團成球垂于廊柱,或飄揚于詹角等等。
一夜很快過去。
天還沒亮,房門就被一群丫鬟給推開。
半夢半醒的方涥,像個木頭人,被一群丫鬟穿戴上各種服裝。
頭一回,被一群人折騰穿衣,要不是看著周圍都是小丫頭片子,方涥早就發(fā)飆了!
沒一會兒,折騰出一身汗,方涥還是沒忍住。
“大熱天,要穿那么多嗎?”
結婚,在現(xiàn)世他沒經歷過,但沒吃過豬肉還沒能見過豬跑么?
“就沒夏裝么?”
七八個丫鬟被問懵了,面面相覷,無人應答。
見狀,方涥冷笑一聲,剛要扯下身上幾層紅布,忽的,一張驢臉婦人,生硬破開面皮上厚厚裝扮,笑呵呵對方涥見禮。
“哎喲喂!方家少爺呀,咱這是大婚,自是要隆重點,喜慶點,要不是天熱,老婆子我會把那神鳥彩羽都讓你穿上?!?p> 婦人說話間搔首弄姿,嗆人味道如云霧,很快彌散四周。
被濃稠香氣熏了一夜,此時,再遇到濃妝艷抹之人,方涥已經有了點免疫力。
不過,沒氣味刺激他,也不是好事。宛如已經融入這個世界的方涥,忘記遮掩內心疑惑,順嘴就反問一句。
“神鳥彩羽?何物?”
“哎呀,你這是第一次,當然不知了,等你以后納妾,要是遇到情投意合的姑娘,要隆重些娶過門,本婆子絕對給你都穿戴起來。”
驢臉婦人一臉媚笑,抬抬手,示意丫鬟繼續(xù)給方涥穿戴。
一刻鐘過后,終于穿戴整齊,像是被幾十斤麻袋包裹,只有最外層是輕薄紅綢布。
興許是貨真價實,燃料太多,味道難聞,至于是啥味道?方涥沒空去研究,他現(xiàn)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拿出手機自拍兩張,然后跳進池塘里泡一會兒,給自己降降溫。
想法是好的,可現(xiàn)實中是不可能實現(xiàn)的。
一群丫鬟始終沒離開方涥,雖然穿戴老早完事了,但還有其他事情要做。
丫鬟捧著水,給方涥洗手,一個指甲一個指甲的洗,那個過程比現(xiàn)世玩美甲的還細膩。
丫鬟在這里洗著,那驢臉婦人像是專業(yè)搞婚慶的,一直在旁邊念叨著什么。
方涥幾乎快熱暈了,根本聽不清楚那念叨的都是啥。
屋外,陽光漸漸照滿大地。
穿戴環(huán)節(jié)終于完工,一群丫鬟像是架龍椅般,把方涥簇擁著帶到了前院正屋。
正屋,更像是一座大殿,單輪場地,和那什么紫金宮有的一拼!
‘這哪是大家族?不是什么王府吧?這般豪奢,沒逾越規(guī)矩?’
古時候,無論哪個王朝,平民百姓,販夫走卒,亦或者官宦府邸,都有很強階級制約,什么樣門戶搞什么樣東西,處處都有講究。
可眼前所見,方涥極度懷疑方家背景,定然不簡單。
但很快,疑惑又生。
‘既然方家有背景,何故怕個縣令?!’
‘照規(guī)矩講,新任縣令不該來巴結當?shù)睾兰???p> ‘何故用我去結什么親家?!’
此時,正屋里,方家很多人都在,容不得方涥深究戶門之說。
方涥老爹身旁一群女眷,其中四個昨天見過,還有幾個年紀看上去比方涥大不了多少,頭發(fā)清一色盤的像個大茶壺。
還沒多看看其他人兩眼,那位驢臉婦人突然在旁邊冒出聲音。
“上前給家主、主母跪拜,嘴巴里要說,兒今日大婚,婚后攜妻一起服侍父親娘親,請準許孩兒前去接新娘入門?!?p> 方涥照著婦人話語,復述一遍。
主座上,方涥老爹等人并沒回話,這讓方涥跪在地上許久。
片刻,只聽驢臉婦人又開口教導。
“一次不成,你就說兩次,兩次不成你就說三次,你們方家是大戶人家,一般是要說三次?!?p> 聽著婦人意思,方涥翻著白眼,跪拜垂頭,再次復述。
可能是天熱,在方涥說了第二遍之后,方涥的老爹便開口了。
“準了,快去吧!”
這一聲話語,把驢臉婦人弄懵逼了。
才第二遍請求就準了,還要快點去?
要不說人家是專業(yè)婚慶,即便遇到意外,也能快速做出應對。
“新郎,快起來,吉時已到?!?p> 驢臉婦人最后四個字聲音很大,而且是沖著門口方向大喊。
接下來,就有點搞笑了。
騎大馬迎親?
屁!一只瘦了吧唧的老馬,拉著兩輪小車,像是秦漢時期那種,人站在上面,前面一排木頭充當扶手。
這姿勢出門,也還算能接受,但身后跟著的人,吹拉彈唱那樂器,實在是有點嚇人。
那是號角?
十來個人抬著,一個人吹。
號角聲不低沉,卻有點尖銳,出聲口還正對他后背,一路吵的耳鳴。
婦人在車旁還一直念叨,不能回頭,接了新娘之后更不能回頭,要笑,不能這樣本著臉。
方涥無語,任人擺布,默默配合。
千里城有多大,方涥不知,迎親隊伍甚是浩大,不算寬敞街道兩側,早早擠滿看熱鬧的人。
大體上說,縣城里建筑多為木質房屋,比一些古鎮(zhèn)景色稍微亂了點,也多了點些。
看一些古色古香城池之景,覺得稀奇,看多了,也就那樣。
街道兩邊,把方涥當熱鬧看的人,衣著樸實,灰麻短打衣衫居多,少有一些婦人身著長袍。
‘這到底啥朝代?!腫么感覺,不是那邊的古代!’
心里隱隱感覺不是曾經的文明朝代,苦于沒地方驗證,只好把事情壓在心里。
‘話說,這婚姻是政治聯(lián)姻,我是不是也要負點責任?’
‘不負責任,那不就成渣男了?’
‘哎,看情況吧,總不可能讓我對如花那類熊樣還保持和顏悅色!’
心里種種念頭劃過,沒多大一會兒,車隊突然停了。
前面四個藍袍衣衫的衙差,像是要例行查車,阻擋去路。
驢臉婦人快步上前,一番言語,才讓四個衙差靠邊站。
至此,一隊人也沒朝前走,四個衙差身后便是千里城縣衙。
‘來縣衙?’
衙門口兩頭形似獅子的玩意,一只仰頭望天,一只匍匐望地,這般造型,說不出的怪異。
“哎呦呦,這大喜事當前,著實難為衙門,新郎啊,快快快下來!衙門不能添妝,老婆子我也是頭一遭,不過,不打緊!去里面,迎新娘!”
縣令住縣衙,這一點,方涥很快想到。
看電視劇,縣衙門前都有一面鼓,可眼前除了那一對造型怪異的獅子,就啥也沒了。
更讓方涥訝異的事情,還在后面。
走出縣衙大門,剛準備看看衙門里啥模樣,和電視劇多對比對比,找點不同之處,抬眼就看到新娘蓋著紅布,站在門后一丈處,身邊一群丫鬟簇擁。
這么猴急上門,這么急不可耐自己個兒跑出來了?
再晚來幾息,新娘會不會主動去方家?
眼前狀況,方涥不懂就算了,專業(yè)搞婚慶的驢臉婦人也懵了,呆愣片刻才回神。
“哎呦呦!好事!好事!龍鳳過山,鴛鴦戲水,頭對頭...默契!默契!”
而后,驢臉婦人繞著新娘一群人,大喊大叫一陣,末了,一群丫鬟聞聲而動,一人一手把新娘抬起來,舉過頭頂,慢慢走向迎親隊伍中一輛馬車。
整個過程方涥都站旁邊,像是局外人,笑呵呵的臉,旁人瞧不出尷尬。
些許片刻,新娘被抬上兩輪小車,與方涥站立的小車不同,那輛小車有車廂,新娘被當做貨物丟了進去。
驢臉婦人火急火燎跑回,拉著方涥上了來時那輛只能站立的小車。
“莫回頭!前程似錦,萬事太平!”
“巧娘入門,家和業(yè)興!”
驢臉婦人表情僵硬,距離最近的方涥,很清楚當下局面,不是正常路數(shù)。
奈何,他也沒法子計較。
‘就這么著吧!只要自己不覺得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驢臉婦人喊完話,車隊繼續(xù)朝前走。
剛才抬新娘的一群丫鬟,沒跟隊伍走,原地大哭大叫幾聲,目睹迎親隊伍漸行漸遠。
第一次結婚,還是在古代結婚,這套路完全看不懂。
方涥只能把自己當局外人,不在意,也不關心。
此時的他,身上早已被汗水泡濕,一雙薄底鞋,更像是一雙襪子,走過的路面,留下一排清晰腳印。
在城里繞了一大圈,再次回到方家,婚禮的發(fā)展更讓人匪夷所思。
方涥一個人站在方家大門口,清晨給他穿戴衣服的丫鬟,成了搬運工,把新娘從馬車里抬下來,放在方涥身邊。
傳說中背媳婦進門啥的,根本沒有,搞笑的是在門口一站就是半小時,面前方家大門,始終不見打開。
方家這場婚禮,一次次挑戰(zhàn)人家專業(yè),專業(yè)搞婚慶的驢臉婦人此時也沒了笑意,在方涥身前來回走,看得出,專業(yè)搞婚慶的也被弄糊涂了。
在方涥站到方家大門口之前,有個方家家丁先跑了進去,那是向方老爺匯報情況去了。
此時,方家正屋,方涥老爹方萬金非常惱怒。
“哼!姓容的居然耍陰招,難怪一點都不推辭把彩禮收了,弄一群丫鬟抬上車,那是何意?!我方家娶個丫鬟嗎?!既然他不仁,別怪我不義,來人??!叫方涥直接領人回自己小院去,這婚就算結了!”
“等等,老爺...這樣好嗎?”
方涥大媽李鵝開口阻攔。
“容縣令是不該這樣,可咱們方家也不是好欺辱的,把老爺氣著了,咱們也不必客氣,來人啊,拿火盆、灶底灰還有一把木棍,把新娘臉上涂滿灶底灰,舉著木棍,跨過火盆!有福不享,那就有難同當!”
大門口,站立半小時的方涥,裹著賊厚新郎裝,差點沒熱暈過去。
終于有人打開大門,從院子里跑出來,還以為可以順利進入下一個環(huán)節(jié)。
但很快,火盆和木棍出現(xiàn),方涥徹底懵了。
‘古人結婚咋這么多規(guī)矩?那一盆黑乎乎的...啥玩意?不會還要惡搞吧?’
幾個府里家丁跑來,對那群搬抬新娘的丫鬟,在耳邊說叨了什么,其中一個丫鬟眼睛都快瞪出來了,應了一聲之后,接過那一盆黑乎乎的玩意,走到了新娘面前,沒掀開新娘的紅布,手里抓滿黑乎乎的東西伸進蓋頭里,往新娘臉抹。
新娘退后躲避,很快被其他丫鬟牢牢控制住身子還有雙手,那黑乎乎玩意散落下來,弄的新娘身前地面一片烏黑,乃至大紅色袍子,也成了半黑不紅。
方涥不解,目光到處掃視,想找到搞婚慶的驢臉婦人,卻怎么都找不到。
就在剛才,驢臉婦人見到方家拿那些玩意出來,就明白了狀況。
兩家人對這門婚事是杠上了,可杠上的不是好結果,是往冤家死對頭的方向一去不復返!
這哪是辦喜事?
如果留下來繼續(xù)操辦,不僅落不到個好,還極有可能得罪兩家人。
大神打架,凡人何其無辜?
草草看兩眼,腳底抹油匆匆開溜,反正接下來也沒她差事了。
‘方家!哼!還有縣令!你們兩家...旁的本事我沒有,成親這檔子事,你們兩家在千里城,就別指望請到媒婆!’
惡狠狠丟下一句話,驢臉婦人麻溜遠遁。
方家府邸外,大門口發(fā)生的事情,被人遠遠觀瞧的清楚,卻沒人敢言語聲張,場面詭異的安靜。
尋不到驢臉婦人,加之眼前一幕幕,方涥也覺到有點不對勁。
新娘不愿意拿木棍,幾個丫鬟把她手臂高高舉起,硬握著她的手抓著木棍。
新娘不愿意跳火盆,另外幾個丫鬟一邊一個把新娘架過火盆。
弄完這些,都不等方涥有什么反應,幾個丫鬟拉著新娘的手臂,就往側門走。
面前大開的中門不走,去走側門?
饒是方涥這個現(xiàn)代人,也知曉方家對他新娘的態(tài)度,極其不待見,甚至是厭惡!
片刻,一家丁來到方涥身前。
“三少爺,老爺吩咐,少爺直接回自己小院?!?p> “恩?!?p> 先不管這里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大熱天,裹幾層厚衣袍,他現(xiàn)在只想快點脫掉所有衣服。
再耽擱下去,他都擔心身子被汗泡腫了。
回到小院,院門口,兩個丫鬟像衛(wèi)兵,一左一右站立,見他走來,沒見禮,也沒離去。
房間里,還有四個丫鬟像是押囚犯,把新娘按在床邊坐著。
無力反抗,新娘輕聲抽泣,伴著黑色淚水,盡顯無盡哀傷。
這么多丫鬟在,方涥也不能脫衣服。
“你們都回吧,不必押著她,想跑就跑,我方涥不喜歡強求人!”
“是...”
四個丫鬟松開新娘手臂和肩膀,向方涥行了一禮,匆匆退下。
聽到房門被關上,新娘當即掀掉頭頂紅布,不等方涥看清楚長啥樣,新娘起身在房間找東西。
“喂,你是來搶劫的?還是找吃的?”
見新娘舉動怪異,不明白新娘發(fā)什么瘋,翻找東西的樣子,好像丟了魂。
方涥問話沒能阻止新娘繼續(xù)翻找,眼看就要翻到他放背包的地方。
“喂!你到底找什么,那里的東西不要碰!”
新娘仍舊沒搭理他,但他說的,新娘聽進去了,沒繼續(xù)往方涥背包那邊翻找。
眼看新娘還在發(fā)瘋,方涥也不知道該怎么辦。
心情不好,悶熱好似更加嚴重。
“你想找啥,說一聲,我可以幫忙!不過,要等我去了這一身...”
言語間,方涥雙手開動,身上一層層衣袍外,有一道纏繞三圈的布帶。
此番舉動,配上言語,終于撼動了新娘心神,緩緩停下翻找,身子急退到角落,緊緊貼著墻角。
黑乎乎的臉,方涥看不出新娘是啥表情,只有剛才哭過的淚水,在臉上畫出兩條清晰的淚痕。
當方涥脫掉最后一件,露出自己的上半身時,縮到墻角的新娘終于開口說話了。
“你別過來!你過來我就立刻死!”
剛脫掉里三層外三層的新郎裝,正舒服的感受一些涼爽,聽到新娘說要死要活,恍然明白新娘剛才找東西的目的,估計找鋒利物件。
“切!你剛才找是東西自殺啊?我是書呆子,房間里只有書,歐不,竹簡,你想死,也別死在這里,等過幾日我們要去旗嶺南道,到了那邊,你愛死愛活,隨便你,這幾日...你委屈一下,和我一起老實的呆幾天,如何?”
拖了衣袍,仍舊熱,方涥一直杵在門口,接著門縫吹來的小風,涼爽身子。
新娘見方涥沒走過來,稍微放松了些,剛想開口說話,卻又看到方涥打開了門。
“秋月,秋月!”
“少...少爺有什么吩咐?”
秋月從小院門口快速跑來,觀其樣子,先前好似被攔在院外。
“去弄些水,噢對了,之前我是怎么洗澡的?”
一身粘糟糟,作為現(xiàn)世人,怎么能忍受?
現(xiàn)在最想做的就是好好洗一澡,然后舒舒服服躺在空調下。
秋月聽到方涥的話,并沒回答,轉頭看向了荷花池,這一幕,落入方涥眼中,瞬間秒懂。
“臥趣!那池子...你這小丫頭...是說我在荷花池里洗澡?你...你你你還偷看過?”
秋月很緊張,哆哆嗦嗦連忙擺手。
“回少爺,奴婢沒偷看過,是少爺要求奴婢在旁邊拿著衣物?!?p> ‘啥玩意,這身體原主莫不是個變態(tài)?在露天下洗澡,還要一個小姑娘在旁邊拿著衣服看,什么怪癖?’
頓了頓,方涥偷瞄一眼荷花池,咬咬牙,還是沒能接受那么天然的澡堂。
“去弄一盆水來,把新娘的臉洗了,以后本少爺洗澡,你都給我回避!”
“是少爺,奴婢這就去。”
秋月應聲跑了。
方涥回到房間,看著新娘又快速的退到角落,只是手里多了一塊紅布,就是之前蓋在頭頂?shù)哪菈K,臉上黑乎乎的也變花了,貌似是用紅布擦拭過。
“你聽好了,本少爺不會對你做什么,以后尋死的事情不要再想,到了旗嶺南道,你要是想回家,我也不攔著你,沒必要尋死。等秋月去打水來,你先把臉洗洗干凈?!?p> 又說了一遍要去旗嶺南道的話,新娘緊張感少去一些,但還是沒挪動身子。
方涥無奈,他想去拿背包,背包里有沐浴露和洗發(fā)水,荷花池洗澡可以勉強偶爾一次!但沒有沐浴露洗發(fā)水,是他無法接受的。
所以...他又開始動腦子,琢磨怎樣才能讓新娘去一邊待著。
“你...要不換個地方?我要去拿東西!”
一句話飄出,新娘麻溜跑到門口,正好秋月拎著一個木桶,抱著木盆也到了。
“秋月,你和新娘在房間里洗臉,我不說話,你們都不準出來,少爺我洗澡,不喜旁人偷看!”
說完,搶過秋月懷里木盆,沐浴露洗發(fā)水放進去,出門前,還特意把門關起來。
整個過程,秋月都處在呆愣中。
方涥才不理會她們倆,來到荷花池邊,一盆一盆從頭頂澆灌而下。
“喔!舒服!”
微涼池水,先不談干凈不干凈,澆淋全身幾遍,頓時消除頭頂火辣陽光,權當是在戶外小溪洗澡,這般想,就不用多慮水質問題。
身子舒坦了,腦子卻還很迷糊。
回頭看一眼緊閉屋門,饒是接受了穿越的離譜,卻還被早晨發(fā)生的事情,弄昏了頭。
‘這就娶老婆了?’
‘拜堂呢?啥流程都沒了?’
洗發(fā)水沐浴露,輪番上場三次,終于告別臭汗。
穿好薄衣衫,整理再整理再再整理長發(fā),實在玩不轉長發(fā),無奈,只能甩在身后,任其滴答水珠。
推開房間門,就看到一桶黑水,還有一個眉清目秀的小丫頭。
秋月正尷尬站一邊,見到方涥進來,立刻上前請罪。
“少爺,少夫人不讓奴婢服侍,不怪秋月?!?p> “少夫人?”
方涥又糊涂了,秋月偷摸用手指點點新娘。
“噢!她啊,沒事!她不喜,就隨她自便!把黑水倒院外去,木桶再拿回來!那么熱的天,晚上我還要再洗。”
新娘一直和方涥保持距離,而且無論方涥走到哪里,她都是面朝方涥,好像隨時防止被餓狼騷擾。
“你叫什么名字,今天這婚禮到底發(fā)生了啥?”
“???”
新娘一聲驚呼,把方涥都嚇的一哆嗦。
“怎么了?我不知道,很奇怪嗎?”
方涥猜想到現(xiàn)在,估計也就他一個人是傻子,什么都不知道,其他人全都清楚的很。
“少爺,桶和木盆都放在門口,奴婢先回了,少爺有事就叫奴婢?!?p> 秋月倒了黑水,空桶放在門口,說完這些秋月并沒走,直勾勾看著木盆里兩個奇怪東西。
“還有事?”
秋月說退下卻沒走,在門口發(fā)呆。
又是一幕不可思議狀況落入眼簾,旁的,方涥不敢多問,但此時,在自己小院,面對自己丫鬟,不明白的,必須問個清楚。
“少爺,這兩個是何物?好奇怪的樣子,而且很香,比大夫人身上香多了。”
秋月指著木盆里沐浴露和洗發(fā)水。
“那是...呃...等回頭,少爺教你用,現(xiàn)在少爺和新娘有話要說,你先下去?!?p> “是”
聽著腳步聲遠去,方涥才看向新娘。
“現(xiàn)在就我們兩個人,我之前也保證過,不對你做什么,你放松一些,說說今天到底怎么回事?!?p> 新娘緊貼著墻,還垂著頭,磨磨唧唧好一會兒才開口。
“你們方家,歐不,方家想收買縣令,之前送禮幾次,都被縣令大人以不無功不受祿為由退了回去,但幾日前,又一次送禮,方家說是聘禮,要娶縣令大人之女??h令大人不方便退回,這禮若退了,就徹底擺明和方家交惡。這幾日縣令大人愁壞了,剛到千里縣,便遇到方家咄咄逼人,奴婢并非縣令大人之女,但從小被縣令大人收養(yǎng),一直陪伴縣令大人之女容驀然身邊,奴婢甘愿代替小姐出嫁,所以...所以才有了今日之事?!?p> “今日之事?”
新娘說的還算清楚,大致上,方涥明白了一些,但具體的還是有點糊涂。
新娘似明白自己沒言語清楚,看了看方涥沒動怒,攥緊小手,再次開口。
“今日...因不是女主出嫁,是奴婢丫鬟嫁人,在出門的時候,一群同樣身為丫鬟的人把我抬上馬車,這舉動,誰看了都知曉縣令嫁出去的不是女兒,而是一個奴婢。到了方家,對我摸了灶底灰,還舉著木棍,跳火盆,究竟是什么意思,奴婢也不很懂,但絕對不是尋常成親規(guī)矩,奴婢不從,她們人多,我只能....”
新娘說著說著又哭了。
方涥從背包里,取出一張紙巾,遞給了她。
“先別哭了,這個事,方家和縣令都有錯,委屈你了。”
頓了頓。
“已經這樣了,你也別再尋死,人活著,比什么都好!你死了,又什么意義?能改變什么?再說了!或許日后有一天,你可能會感謝方家和縣令他們這般作為?!?p> “少爺,你不計較我是奴婢出身?”
新娘很詫異,方涥是方家三少爺,之前她就知道,不管是不是嫡出,但方家的少爺再怎么樣,也不能娶一個丫鬟出身的奴婢。
“在乎,當然在乎!而且很在乎!”
方涥說的一本正經,絲毫都不含糊。
新娘剛才還慶幸遇到通情之人,卻聽到方涥這樣說,小臉立刻拉了下來,眼淚又在眼眶蕩漾。
見狀,方涥翻個白眼,搖搖頭。
“傻女人!和你開個玩笑,這么不禁逗!別人都說大小姐好,大小姐尊貴!可我不這么覺得!有什么好?大家閨秀,說著好聽,其余的,啥都不會做,還要我的秋月去伺候她?!嘿嘿,還是丫鬟好,會洗衣打掃衛(wèi)生,還懂得照顧人,呃...話說你頭發(fā)多久沒洗了。”
“少爺還是嫌棄我!”
新娘聽出方涥說笑語氣,瞬間放下先前一切不好的事情,居然還發(fā)了一絲兒小脾氣,噘著嘴、腳一躲,走向案幾邊跪坐。
“到現(xiàn)在都沒說名字,你要是不說,我以后就叫你傻丫頭!”
“奴婢名叫容蓉,請少爺莫要稱呼奴婢為傻丫頭?!?p> “還一口一個奴婢,莫非你是看不起我這個三少爺?”
“奴婢知錯了,歐不,容蓉知錯了。”
眼前新娘不再求死,方涥放心了。
“你頭發(fā)...到底多久沒洗了?”
“回三少爺,歐不,回夫..夫君,昨晚剛洗過的。”
改口很徹底,一步到位,直接叫夫君。
方涥懵了,遲疑幾息,才搞懂夫君是他,婉兒一笑,舉頭望房頂。
‘這婚結的,真特么奇葩!’
“呃...那個啥,昨晚洗的,今天就那么重味道,不介意再洗一次吧?”
方涥沒潔癖,但他很不想身邊人有異味。
“???味道重嗎?奴婢,歐不,容蓉習慣了,聞不出來,夫...夫君說了,那容蓉就再去洗洗?!?p> “恩,走,這次我教你洗。”
“???夫君,容蓉自己洗便好,不勞夫君動手?!?p> “想什么呢?我只教你洗一次,以后想叫我?guī)湍阆?,你要努力求著我!走吧!?p> 不給容蓉繼續(xù)反對,端起木盆來到池塘邊。
池塘水,也不知是不是流動,先前他洗了頭和身子,水面上也沒多少泡沫。
‘池子大,就是好!’
至于沐浴露洗發(fā)水會不會弄死荷花什么的,不重要,反正再過幾日就要去旗嶺南道,何必在乎?
第一次給別人洗頭,而且還是女孩子的長發(fā),之前洗自己長發(fā)就覺的別扭,現(xiàn)在再洗一次長發(fā),還是感覺比洗短發(fā)麻煩,各種抓撓、各種揉搓,洗了三遍,才變得順滑。
洗發(fā)水香味很快飄散開,尤其池塘水面,些許泡沫,更加劇味道彌散。
沒一會兒,躲在小院外的秋月就被勾引了來。
“少爺,什么味?這么香...咦,少夫人...也洗頭?”
之前向秋月打聽事情,就那一次問話,近似乎沒脾氣又和善近人的脾氣,就把秋月寵壞了。
之后和方涥一起,沒以前那搬膽怯,現(xiàn)在更是放縱,沒點尊卑之分。
這些,對于一個現(xiàn)世人來說,絲毫沒察覺。
新娘卻看著一對主仆,如此沒有禮數(shù),雙眼睜大,滿滿不可思議。
‘他們這般作為,真是大戶人家?小姐說,大戶人家規(guī)矩多,還特意讓我學了很多,如今看,好似那些東西都沒用處。’
容蓉想了啥,唯有她自己知曉。
方涥真沒少爺架子,穿過來才兩天,也沒見過旁人如何,只覺得,別從嘴巴里蹦出現(xiàn)代詞語,也就夠了。
“你也來了,正巧,過來把你的頭也洗了,一個是洗兩個也是洗。”
心花怒放,這四個字放在秋月身上,十分恰當。
主子有了娘子,對她這個奴婢仍舊和善,有好東西還不忘了她。
這份情誼,身為丫鬟,秋月本不該奢望。
卻因主子的娘子,也是丫鬟出身,讓秋月心里有點小不服。
屁顛顛跑來,像乖寶寶言聽計從,沒一會兒,三遍水沖過,秋月歡喜的如同吃了蜜,嘴巴裂開,一直沒閉上。
三人洗了頭,池水上一層散不去的泡沫,順著水流緩緩的流向其他地方。
兩個丫頭在一旁互相梳理,看上去甚是和睦。
摸一摸自己長發(fā),陽光下,飄逸的很!
天熱,再長頭發(fā),一刻鐘時間也曬干了,走回房間,從背包里拿根煙抽了兩口。
說來也巧,第三口煙還沒抽呢,院外傳來一陣急促腳步聲,而且人還不少。
聽著動靜,方涥掐滅了香煙,煙頭丟到門后,走到門口看到一群人急匆匆趕來,為首一人是方涥大媽。
“咋了?這么急前來,不知有何要事?”
方涥不明,看看一群人焦急模樣,好像天快塌了。
“涥兒?你...你無恙就好!這里發(fā)生何事?為何流出去的水,多為白色,是不是有何毒物?”
方涥大媽上來就一番質問,看樣子,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對方涥多么關心!
呆愣片刻,方涥懂了,古人沒用過化工品,洗發(fā)水沐浴露的泡沫,著實嚇著了她們。
只不過,實在沒想到,就這么點事情,會引來一大家人。
“大媽多疑了,這哪有什么毒物?”
方涥一張口,濃郁煙味又引得大媽注意,再看向屋內,還有一些煙霧尚在。
“還說沒有,你房什么味道!還有這荷花池水,究竟是怎么回事?”
“這...”
突如其來狀況,方涥腦子再聰明,也想不出如何解釋。
使勁活動腦子,想找個借口搪塞一下,可就在這時,大媽看到一旁頭發(fā)濕漉漉的容蓉,好像明白一切由來,二話不說,甩手走人。
一群人呼啦啦的來了,呼啦啦的走了,弄的方涥搞不清楚狀況,但很快,一個家丁模樣的小廝和一個老者跑來。
小廝先抱拳見禮。
“三少爺,老爺吩咐,三少爺明日動身前往旗嶺南道。”
“三少爺,老爺決定的突然,賬房里僅有現(xiàn)銀四百兩,老爺要求給三少爺一千兩,現(xiàn)在小老兒這里沒那么多,所以前來和三少爺商議一下,這還有六百兩能不能等幾日?”
老者是方家管家,也是大媽的人,說只有四百兩,估計著是故意卡方涥的銀子。
這些門道,方涥還不知道,但秋月很明白,等管家和小廝走了,立刻對方涥說明了原委。
‘沒現(xiàn)錢,那還能怎么辦?等幾日?老頭子都發(fā)話了,哪能因為沒銀錢而拖延時間?’
方涥放走了管家,又聽了秋月說詞,心里總算清楚了。
家里處處都是套路,一個不小心,就會被坑!
至于為什么那么快趕他去旗嶺南道,八成是因為荷花池水的事情。
事實上,和方涥猜的很相似。
大媽回了后院,把池水上白色泡沫都說成毒物所致,而且方涥房間里也有煙霧,這些疊加一起,擺明今日過門的新娘是個不祥之物。
如此,還不夠,又添油加醋潤色言詞,配上生動恐怖表情,在方涥老爹面前又說又演,才有了明日就讓方涥去旗嶺南道的說法。
至于大媽克扣方涥六百兩銀錢,那都不需要大媽開口,一個眼神遞給管家,管家秒懂,如此這般無言吩咐,多年下來,他們倆配合的老默契了。